清穿之钮祜禄氏日常——田甲申
时间:2019-11-22 09:22:03

  她凑到孙氏耳边装作亲昵地说:“不瞒夫人,这东西是我府上一奴才孝敬我的,说是内府都少有的好东西。只可惜我是个没眼力界的,不懂玉器,又想这样的好东西该献给姐姐,可姐姐那里皇上的赏赐成山似海,哪里稀罕我这么一件东西啊。”
  孙氏年老,哪里挣得过珍珍,只能由着珍珍拉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夫人一看就是识货的行家,好玉配名客,这东西就该是夫人的。”
  孙氏暗暗抽了抽手,发现动弹不得,无奈地说:“公夫人谬赞,老身哪懂什么玉。”
  珍珍纤眉一挑,“曹夫人怎么会不懂玉?孙夫人可还记得当年你硬送给我的那块竹纹玉佩?”
  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突然被珍珍翻出来,孙氏那眉心不详地在跳。
  只听珍珍遗憾地感叹着:“哎,也是我不识货,得了之后就当个石头扔箱底。还是成婚后国公爷看到才告诉我,说那是块难得的上品,普通人家都能做传给媳妇的压箱底了!”
  孙氏听到这里,脸色已然垮了下来。
  她是明白人,珍珍话里的意思她懂得。这便是挑明告诉,威武家早已明白当初孙氏和曹荃送那块玉佩的动机,而这桩事现在国公爷也清楚。
  这么隐秘而恶毒的心思,恶毒到孙氏自己大多时候都不愿承认,而是淡漠认为只是想“未雨绸缪”罢了。
  珍珍瞧着这老婆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和心虚,心中隐忍多年的那股气终于宣泄了出来。
  恶心吗?难堪吗?你让别人有这等感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天?
  珍珍趁着孙氏发怔的功夫,硬是把那镯子套上了她的手腕。
  “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瞧瞧,这东西到了夫人的手上,简直是完璧归赵!”
  这一声完璧归赵,说得孙氏心里虚到发凉。
  孙氏猛地甩开了珍珍的手,珍珍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就这么晃了晃,袖子中那藏着的宫花,“恰好”地掉了出来。
  珍珍惊呼一声,赶紧弯腰要拾起来要。
  可孙氏眼尖又手快,抢先一步捡起,她一转宫花就发现了上面内府的印记。
  孙氏疾声问:“公夫人怎么藏着这样的东西,我瞧着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式了,配不上公夫人如今显赫的身份。”
  珍珍状似不自在地甩了甩袖子,劈手从孙氏手里抢过宫花藏在了袖子里,说:“没什么配不配的,有人送我,我很喜欢便收着了。”
  接着,珍珍就躲闪着孙氏打探的目光,说:“我先走了,便不陪夫人了。”
  她说着便往侧门外自己的轿子走去,而孙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直到……
  她突然疾步走到自家的马车前,厉声说:“回府,快,回府!”
  孙氏的脸煞白如纸,刚刚掉落的那枚宫花她太熟悉了。
  那是曹玺活着做江宁织造时进贡的,江宁织造当时给宫里敬献了三批宫花。
  上等的都给了宫里高位的娘娘们,中等的年节时分赐给了京中和蒙古的贵妇,下等的原是给宫里那些宫女的。但那一年多进了一批,用做来年赐给落选的秀女。
  那年宫花进京,因着要给曹荃订婚,所以是她亲自陪着押到京城的。
  后来在萨穆哈府上相看秀芳的时候,她在秀芳手里看见了这支宫花。
  当时她说:“可巧了,这新媳妇收的还是我做的花。”
  她刚刚分明看到那支宫花上的印记和秀芳的那支一模一样!
  再配上刚才珍珍那“闪躲”的态度,孙氏此时是醍醐灌顶。
  她终于明白,把一切捅出去的人正是她以为压制得极服帖的儿媳秀芳!
  …
  孙氏急急忙忙地走了,而坐进轿子的珍珍却丝毫不见刚才的慌张,镇定地掀开了轿帘。
  她招呼了身边的管事文桐,文桐是文叔的长子,五福出生后珍珍身边需要一个得力的管事。阿灵阿再三思量,选了最信任的文叔的儿子。
  文桐将将二十,身材魁梧、办事干练,他凑在珍珍的轿子前问:“夫人,有何嘱咐?”
  珍珍拿着那支宫花给文桐说:“你带着这个骑快马回城,务必在孙氏回到曹家前把曹荃和他夫人接去国公府,若是晚了,就别来回我话了。”
  文桐利索地一打千,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珍珍摸着轿子里还有余温的暖手炉,勾起嘴角望着孙氏车马扬起的尘土。
  她在想,孙氏到底最怕是什么呢?
  …
  今日南来的商贩运来开春的第一批货物,把京城几个主要的城门挤得水泄不通。
  可坐在车上的孙氏因刚才发现的真相而怒气冲天,她不停催促责骂着车夫,好不容易才熬到回到曹家。
  孙氏一下马车,连自己的房间都没回,就站在前院厉声对管家说:“荃哥儿媳妇呢?速去把她叫来!”
  孙氏素来是喜怒不怎么行于色的人,往日给秀芳做规矩也端的是笑面虎做派。今儿是难得的火气外露,让曹府的仆人们是面面相觑。
  管家陪着小心说:“老夫人,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刚巧一块儿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府里。”
  孙氏一听怒骂:“大白天的不在家看着孩子,她带着爷们这是上哪浪去了!”
  管家说:“孙少爷和孙小姐也跟着一块去了呢。刚才国公府派人来,说是国公爷和福晋请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去做客。还特意派了车马来接,二少爷推辞不过,就带着二少奶奶和孩子们一块去了。”
  孙氏仿若被闷棍给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她方回过神来,瞪着管家问:“你说国公爷?哪位国公爷?”
  管家回禀道:“就是宽街的一等公府,同咱们府的二少奶奶沾亲带故的那一位。”
  孙氏这下更是大怒,刚才在畅春园门口露馅,这会儿就急急来我家抢人了是吗?
  而这不争气的曹荃竟然还不拒绝,傻傻地就跟着走了!想白便宜那吃里扒外的小蹄子?没门!
  孙氏越想越气,气到两眼一黑,险些厥过去。
  府里几位积年的管事婆子忙扶着她,给她抚背顺气。
  一盏茶后,孙氏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她捂着胸口说:“赶紧派人去把二少爷他们追回来。”
  管家应了一声,腿还没抬,就听有人高声说:“且慢。”
  这个声音,管家不敢不听。
  曹家的另一位少爷,也是如今曹家唯一有官职的曹寅,正从门外进院。
  曹寅如今地位不同寻常,管事立即打千口称:“请大少爷安。”
  曹寅点头,他看向孙氏,发现她面色晦暗,再想到刚才听见的那几句话。
  于是关心地问:“母亲气色为何如此差?可是身子不舒服?”
  孙氏是曹寅的嫡母,曹寅是曹玺留下的庶长子。这些年来,曹寅对孙氏尽心尽力做着孝子,可孙氏对曹寅却不然。
  曹寅处处比曹荃都强,曹玺这么认为,康熙也这么认为。若不是她在这里周旋,曹寅早就要被皇帝提拔,去继承她亡夫的衣钵了。
  孙氏这回搅合进秀雅选秀的事里,巴结皇贵妃对付珍珍姐妹,说到底就是为了帮不争气的儿子曹荃同曹寅争那织造之位,希望佟家能在朝里帮她说话。
  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看曹寅愈发恼恨,也不愿让他知道真相。
  她冷淡地说:“偶感风寒罢了,你无需担心。我让管家去把你弟弟他们叫回来,你拦我作甚?”
  曹寅谦和地笑了笑,说:“儿不敢拦着母亲,只是弟妹同国公夫人是同族的亲眷,国公夫人派人来请二弟他们去做客也是常理,二弟和弟妹到底年轻,母亲还是别太拘着他们。”
  孙氏冷冷说了一句“他们的事不用你操心”,曹寅热脸贴上个冷屁股,气氛顿时尴尬了下来。
  好在孙氏对曹寅的态度向来如此,曹寅早就习惯,他只无奈地笑了笑,拱手道:“那母亲好生休息,儿回自己院子去了。”
  孙氏冷漠地点头,等曹寅一走,孙氏对管家说:“不用派车了,速去备轿,我要亲自去一趟国公府。”
  …
  文桐从接了曹荃夫妇入府开始,就在国公府的门后等着了。
  为了顺利把人接进府,文桐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先是快马到宽街,接着挑了腿脚最快的轿夫,抬了两顶轿子到曹府。
  同时,他又指使了几个小厮赶着另一辆车堵了孙氏回府的车道,拖延她回府的时间。
  趁那么一点功夫,文桐在曹府磨破嘴皮子把曹荃哄上了轿子。幸好曹荃的夫人看见那宫花就明白了事理,帮助他一起把曹荃哄了出来。
  等这夫妇二人带着孩子一起进了府里,文桐才掏出帕子擦了把汗,然后就候在府门后,单等着把孙氏挡回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孙氏的轿子直朝国公府杀来。轿子都没落稳,这老太太便窜出轿子亲自上前敲门。
  唉,老当益壮可不就是这样。
  文桐心里吐槽着,一边让守门的小厮去应门。
  小厮打开一条门缝问:“什么人?我家主人不在,有事留下名帖即可。”
  孙氏眯了眯眼说:“我乃万岁爷的乳母曹孙氏,我儿曹荃被请到贵府做客,我特来把人接回去。”
  小厮“哦”了一声,然后说:“今儿正门没瞧见客人,您等下,我差人去问问有没有此事。”
  他直接合上门,把孙氏关在了外面。国公府显赫的门钉戳在孙氏的眼前,让孙氏心中更加恼恨。
  小厮则跑到门后,问站在那儿的文桐:“小文管事,您瞧瞧这曹夫人如何打发?”
  “去说,说有这么一回事,但人已经不在府里了。”
  小厮照样去回了,孙氏气得仰倒,叱问:“请了我家人做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在府里了?”
  小厮笑得谄媚又讨好,但说话的口气却是疏离,“曹夫人莫见怪,老爷和福晋都是好客之人,总喜欢带着客人们在京城或者京城四周看看好景、品品好茶,小曹公子也是和老爷志同道合才会同去嘛!夫人别紧张,您有什么事儿给奴才留个信,小曹公子一回来奴才给你递上去。”
  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国公府的看门在京中也比寻常人高上三分。这守门的小厮也是见惯豪门高官的,说话是滴水不漏,态度是油盐不进,活活把孙氏堵在了门口。
  …
  就在孙氏被堵在正门前的时候,珍珍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回到府中。
  曹荃和秀芳成婚十年,已经有两个孩子,大的便是小名毛毛的八岁女儿,小的是名叫曹顺的三岁男孩。
  珍珍走进这一家人所在的屋子时,秀芳正哄着哭闹的曹顺,而曹荃正坐在南炕上垂头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心事。
  珍珍一进屋,秀芳抱着孩子拜了一拜。
  “多谢……”
  珍珍虚扶了她一把说:“不用了,终归还是我要谢你。”
  秀芳瞟了一眼沉默的曹荃后,低声说:“是我额娘和婆婆糊涂。”
  珍珍其实很不习惯这样的秀芳,有些卑微,又有些顺服,完全没有当年待嫁家中时的娇气和心气。
  她打量了秀芳一眼,她的眼角上爬着细密的纹路,鬓角虽然打理过,但耳后还是有那么几丝碎发,让人知道她的不安。
  秀芳拉着珍珍还想说什么时,一直默然的曹荃开了口。
  “珍妹妹,我能与你单独说一会儿话吗?”
  珍珍错愕了片刻,然后看向屋外说:“那小姑父与我去外间花园走走吧。”
  二月二龙抬头,京城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国公府也是如此。
  脱离了舒舒觉罗氏和法喀,阿灵阿和珍珍在冬天里让人好好休整了一番花园。
  仿着明珠花园的样子,国公府花园的水面四周,每一处水榭亭台也都系上了风铃,在春风驱赶寒冬的时候,发出报捷的脆鸣。
  曹荃和珍珍一前一后,相差足有三步的距离走在花园中。曹荃默默走在前方,直到走到一处假山尽头,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
  他回身致歉说:“抱歉,我走错了。”
  曹荃十年如一日,还是那般带着温柔的笑容和嗓音在说话,如果哪里不同的话,他今天的语气里有很深的自责和歉疚。
  珍珍点头,指了另一边,并带着他往前。
  曹荃走了几步后说:“当年让你和你阿奶为难了。”
  珍珍停下了脚步,她一回首,却看见曹荃垂着头望着地面在说话。
  “这么龌龊的心思,应该是让你们非常的烦恼吧?”
  珍珍没有回答他,就那么静静看着曹荃。
  可曹荃也不需要珍珍回答,他依然在说:“我便是这么个让人烦恼的无用之人。母亲为我烦恼官位,秀芳为我烦恼前途。其实她们就该听阿玛生前的话,让我做个富贵闲人,安生些活着就好,别去筹谋那么多。”
  珍珍问:“曹玺大人有过安排?”
  曹荃点头,“父亲将五分之四的家财都留给了我,又让大哥留下字据,未来家中荫生出仕要留个名额给我的孩子。”
  曹荃讪笑了一下,感叹到:“可母亲仍嫌不足。”
  他负手看向蓝天说:“是我让母亲失望了,我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儿子。这一次还连累了丈人家,连累了秀雅和她母亲。”
  “你都知道了?”
  曹荃依然点头,“刚刚秀芳在车上都告诉我了,是我对不住她,连累她母亲被休弃,我明日便去岳父府上赔罪。”
  见他把一切罪责都揽在身上,珍珍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迟疑片刻后说:“我与阿灵阿商量过,你一直困在京中,困在你母亲身边,不如出去试试,说不定能在外任上有所成就?”
  可曹荃断然拒绝了她,“不用,我不合适。”
  曹荃惨淡笑着,他发自肺腑地说:“如果可以,请帮我与万岁爷求情,让我去如意馆吧,我愿意去做个画师,那才是我喜欢的地方。”
  珍珍颔首,接着曹荃又伸出手说:“如果方便,请把我那块竹枝玉佩还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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