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钮祜禄氏日常——田甲申
时间:2019-11-22 09:22:03

  白院长捏着胡子略一点头。
  “此话到也言之有理。”
  陈秀才一听虽说进不来甲字班,但去乙字班也是不错的结果,当即大喜过望,朝白院长连连作揖。
  白院长说:“那就这么安排吧,一会儿你就领那孩子去乙字班吧。嗯……”
  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年轻人手上的食盒。“我还有些事,就不陪你多说了。”
  他说罢起身牵着年轻人的手往后屋走,想也知道,这一老一少定是吃鸡去了。
  院子里站着的徐承志已然是目瞪口呆,等到陈秀才出来的时候他问:“姑父,刚进去的那人是谁?”
  陈秀才笑着说:“今儿多亏了他了,我先前也没见过这人,但听他喊院长‘白老头’,看着又同他甚是亲近,想来就应该是广陵书院里那位出名的神童了。他比你还小一岁,已经过了县试了。”
  徐承志心想:那刚才这人定是甲字班的学生了。
  …
  广陵书院的学生除极少数外,大部分人都是住在书院里。
  书院不但凭请名师授课,还得管三顿饭,束脩却甚是低廉,一年只要四两银子。就是普通的农户之家勒勒裤腰带也拿得出来。
  书院能在少收费高开支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主要还是因为背靠着扬州这座江南最富裕的城市之一。
  不少盐商同徐老太爷一样富裕了之后就想着让家族子弟出仕提高家族的地位,于是前仆后继地把家里优秀的孩子往书院里送,当然还附带一大笔银子的捐款。
  再有这白院长致仕之前也算是两江地位赫然的高官与文坛领袖,有他来坐镇,两江官员往日来孝敬自然也是少不了。
  书院分甲乙丙丁四个班,每个班的学生吃住读书都在一块。年龄小的孩子们都睡大通铺,年龄大些的尤其是有了秀才功名准备乡试的,就会住单人间。
  陈秀才交了四两束脩,安顿好徐承志,又对他说了一番勤勉刻苦的话后就走了。
  至于徐老太爷配送的书童和丫鬟,在白院长压抑的白眼下被陈秀才如数带回了淮安。
  徐承志被安排进乙字班还真是安排对了,同班的同学水平都和他差不多,大多数都是没考过县试或者考过一次没考上的。
  他们有地主家的孩子,也有普通贫苦农户出身,有官员子弟,也有和徐承志一样出身盐商的。
  徐承志个性随和,外表看着老实人一个,虽然不到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地步,不过也能相处融洽礼尚往来。
  在广陵书院的第一晚,徐承志睡得算不上踏实,倒不是想家,而是整个梦境里总充斥着叫花鸡,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自己都觉着啼笑皆非。
  科举考试不但要考脑力还得考体力。
  会试一连考三天三夜,有些体弱的连卷子都写不完。
  书院里的夫子们最差的也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各个都是从县试府试乡试会试到最后的殿试一路考上去的,可说是身经百战。
  于是乎在几位夫子的提议之下,书院里所有的学生每天早上都得早起锻炼身体。
  具体怎么个锻炼法呢?
  简单来说就是按着四个班分成四组,一组去后山的君子泉挑水,一组去学田务农一个时辰,一组负责打扫学院,还有一组负责做今天的早点。
  第二天再轮换,以此类推。美其名既强身健体又能让学子们从俗务之中获得人生体验。
  徐承志知道这个规矩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徐老太爷的人生信条是:男子远庖厨。徐家男人别说生火做饭了,这辈子连菜刀都没摸过一下。
  不过他觉得这个主意挺有意思,本来嘛,他就觉着男人进个厨房做菜又怎么了?他家用的厨子不就都是男的,难道他们就不是男人了?何况民以食为天,只要是个人就得吃饭,既然能吃为何不能做呢?
  但让他觉得可惜的事,他在广陵书院的第一个早晨轮上的却不是做早点,而是去学田务农。徐家是商人之家,家里连徐老太爷这辈子都没下过地,徐承志就更不会了。
  好在乙字班里有好几位出身农户的学生,手把手的教徐承志怎么用锄头除草,怎么耕地。务农就一个时辰,但结束的时候徐承志累得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
  他佩服地看着乙字班另一位出身扬州城大盐商的黄姓同学,他干起活来十分轻松,不到一会儿就把自己负责的那一片地给收拾好了。
  黄同学看徐承志一脸惊叹的眼神,笑着说:“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干不好,第一天腰酸得睡觉的时候都不敢翻身,不过一个月之后就习惯了。胳膊粗了,力气大了,吃饭的时候都能多吃两口,过年回家的时候我爹娘都夸我长高长壮实了。”
  徐承志淡淡地笑了笑说:“希望我也能如此吧。”
  一个时辰的务农结束后,乙班的学生回到书院。四个班的学生用膳的时候都在向辉堂里一起用,每张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今日的早点,除了一人一碗小米薏仁粥外,蒸屉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包子,有猪肉小葱馅儿的,三丁馅儿的,还有青菜豆腐馅儿的。
  满屋飘香,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跟着同学落座后,饥肠辘辘的徐承志首先就拿起一个肉包咬了一口,这一口惊得他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不是难吃,而是因为好吃到难以想象。他这辈子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包。
  刚那位黄姓同学也拿了一个肉包,他咬了一口就喃喃自语地说:“哦,今儿看来是甲字班的做得早饭。”
  同一桌用早点的其他同学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徐承志其实有点好奇他们怎么知道的,但好奇心此时实在是抵不过饥肠辘辘和食物的诱惑,他只顾着填饱自己的肚子。
  等用过早点刚才的这个问题也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书院的课程分上午下午,早点过后就是上午的课,一般是授课,就是由夫子来讲授四书五经。夫子们讲得非常细,一篇文章几乎是一句一句地解读,解毒完又让他们反复诵读一直到能背诵为止。
  上午让人头晕脑胀的课结束后,就是半个时辰的午休,此时整座书院都会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一只外号“混天霸”的大黄猫会趁大家伙都午睡的时候偷偷猫进厨房偷吃东西。
  徐承志在家的时候也有歇午觉的习惯,他躺下没多久后就被周公招去下棋了,两人正杀到将对将的时候,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着火了!”,接着敲云板的声音和钟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徐承志被这声音惊醒,一咕噜地坐了起来,他把被子一掀,顶着一头乱糟糟地头发就准备往外头冲,同屋的同窗,慢悠悠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身上披衣裳。
  徐承志说:“这……这不是失火了嘛?咱们还是赶紧跑吧。”
  一屋子的同窗们两两相望都笑了起来。黄姓同窗说:“别担心,甲班负责做早点的时候十次里有七八次,厨房总要着火的,大家伙都习惯了。”
  徐承志惊得说:“如此手笨之人为何还让他们进厨房?”
  黄姓同窗耸耸肩膀。
  “管他呢,反正咱们只知道包子好吃,厨房失不失火同咱们有什么关系?”
  徐承志一想到早点那几屉包子的绝妙滋味,就觉得自己大概率最后也是会为了舌尖上的这一口而妥协。
  两淮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厨子,徐家有了钱之后家里的女眷们就不再洗手做羹,而是由徐老太爷请了厨子回来。
  这几位厨子在他们家干了十来年的活,徐承志吃着他们做的食物长大一直都觉得甚是美味,可今儿尝了甲班做的包子之后才知道,他那是坐井观天,压根就没吃过真正好吃的东西。
  这包子从包子皮上就显得尤为不同,面皮蓬松,但咬在嘴里又十分有弹性。三种馅儿里最美味的是小葱猪肉包。
  他平常在家吃的猪肉包虽然也是美味的,但肉馅总有那么一点点干,甲班的这包子不知怎么调的馅儿料,一口咬下去略略有些汁水,但又不同于汤包那么多,刚好能让你尝到鲜味,徐承志直到这会儿嘴里都还回味着那滋味。
  果然,书院看来早就习惯了这事,他们刚穿好衣服还没出屋子呢,云板声和钟声就都停了。好在午休也差不多到了结束的点,徐承志跟着同屋的人往学堂去,他遥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厨房的屋顶上这会儿正冒着一股股的浓烟。
  徐承志心想:还真着火了啊,看来火势还不清。
  下午的课主要就是作文章和诗词。
  他们落座后不久,白院长黑着一张脸进来了。
  负责下午授课的汪夫子说:“这回这火烧得挺厉害啊,我刚瞧见那烟一股股地往上窜。”
  白院长说:“我已经让人在收拾了,不影响晚膳。”
  汪夫子摆摆手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们都习惯了。”
  白院长气得一吹胡子道:“你们习惯,老夫可没习惯,到这会儿我这心口都在疼呢!”
  一屋子的学生在下头窃窃发笑,白院长扫了他们一眼说:“有什么好笑的?这么好笑那今儿你们就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来写一篇论述,再用失火为题做五言、七言绝句各三首,再做三首定风波的词。”
  白院长摞下这句话一掀袍子走了。学生们于是展开宣纸乖乖提笔开始做文章。
  他布置的这功课不可谓不多,也不可谓不难,徐承志费了半天功夫才做完其中的一半,他看乙字班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有几个是抓耳挠腮,脸都憋红了。
  不过倒没有人因此对把厨房烧起来的罪魁祸首报以一句怨言,这叫什么,这大概就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吧。
  尤其当第二天,换成他们班做早点的时候,吃着自己捏出来色香味都和昨天想去甚远的包子,徐承志想,就为了那一口美味,再做十首满江红他都乐意。
  书院里的生活平静而充实。除了见着院长和夫子要行大礼外,平时同窗们之间相处都甚是轻松。
  都是男孩子也都是爱玩的岁数,书院虽然不让他们出门,但下课之后想干什么却不拘着他们,有些会相约去蹴鞠,有些一起品文章,还有些无聊地则上后山打鸟去,总之干什么的都有。
  徐承志是长子,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徐家因为徐老太爷的“规矩”总显得死气沉沉的,弟妹虽然可爱,但每天见着也就点头问安,从来不和他玩在一处。
  徐承志来了书院之后反倒是觉得日子比以前轻松多了,还多了像兄弟一样的同窗好友,现在想想,当时自己不想来简直就是脑袋被驴踢着了。
  当然,书院大几十号学生,有守规矩的就有不守规矩的。总有些性子野的耐不住寂寞的学生,想法设法地要溜出书院到扬州城内去玩。
  白院长也不知是高瞻远瞩还是未雨绸缪,他来到书院后立刻是雇了一批体格高大的仆役,他们中有不少人听说都是混过农民军的。
  这群仆役平日有三个工作,一是守护书院的安全,据说当时清军入关的时候一队鞑子兵闯到书院里想掳掠一番,结果硬是被书院的这群仆役们给挡在了门外,二是做一些粗重的体力活,修个屋顶啊,到了天气好的时候把书院里的书都搬出来晒啊,三则就是负责抓这些总想偷溜出去玩的学生。
  猫若是厉害,这老鼠的智商也是水涨船高。
  仆役们手上有功夫学生们拼力气是拼不过的,于是就得开动脑筋。这五花八门的法子就这样出来了。
  钻狗洞的有,翻墙的有,爬上树从树上翻出书院的更是大有人在。每天这群仆役们就和学生斗智斗勇。
  徐承志这天同丙班的几个学生约好了,一起坐下来打算聊聊“家国形势”,下课后他和黄姓同窗正往丙班的学堂去,一辆载着酒坛子的板车从两人身旁经过,往书院大门口去。
  书院里上至白院长,下至夫子,没事都喜欢喝两口,扬州城有名的酒坊杏花坊每十日会送一批酒来,再顺道把上回的空酒坛子拿回去,这都是书院里惯常的事了,徐承志来了几个月都瞧见过好几回。
  但今日,当那杏花坊的伙计推着板车经过徐承志身边的时候,他却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黄姓同学说:“你瞧什么呢?该不会是想偷夫子们的酒喝吧。”
  徐承志说:“那东西有啥好喝的,又辣又苦,我才不喜欢呢。我就是觉得这车今儿有些不大对劲,这才多看了两眼。”
  “哦,怎么个不对劲?”
  徐承志指着那伙计说:“你看他,车上不过装了几个空坛子而已,他怎么推得这样吃力,头上直冒汗。”
  黄姓同学看了一眼,果是如此,伙计似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推着板车往前走。
  “再有,空酒坛子放车上这么被推着走,总会七摇八晃的不稳,可你看看,那车上每个酒坛子都稳得很。”
  黄姓同学再点头表示同意。
  徐承志得到认可十分开心,最后往地上一指说:“最后就是这地上车轱辘的痕迹了,都是空酒坛子,怎么车轱辘印会这么深?”
  黄姓同学恍然大悟,说:“难不成,那酒坛子里别有玄机?”
  徐承志噙着笑说:“咱们在这看着,马上就能知道了。”
  杏花坊的伙计推着车走到书院门口的时候被看守大门的仆役给拦了下来,这些仆役每天和学生斗智斗勇,早就练出了火眼晶晶。他们把满头大汗直喘粗气的伙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就呵斥他到一边站着去。
  几个伙计围着板车走了一圈,最后一个人跳上车,他先伸手在酒坛子上敲了两下,若是个空酒坛,应该发出“哐哐”的声响,而现在却是“咚咚”的声音。
  他哈哈一笑,把手伸进酒坛子里一抓再一提,竟然提出了一个身材滚圆的小胖墩出来。
  那小胖墩在他手里挣扎着大喊:“放我下来,快放小爷我下来!”
  他这一喊从其余的酒坛子里冒出了好几个脑袋,他们像猴一样灵活地钻出酒坛,跳下马车撒开腿就往回跑,仆役们的工作只是不让学生们出书院,故而并没有去追那几个学生。
  被伙伴们抛下的小胖敦气得对着那群人大喊:“李念原、卢荀,你们这两没良心的狗东西,就把小爷我给扔这儿了啊!回头看我不和你们爹妈告状去!”
  跑开的学生里有个身材纤细的转过身来,他同他们隔得有些远,徐承志并未瞧清他的脸,只听见他清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高胖子,谁叫你跑得慢,叫你平时多动动,活该!”
  被逮着的高姓学生就这样毫无尊严,被仆役揪着衣领去见白院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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