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确实发炎了,被清理出来的部位闻上去有淡淡的腐臭味。
鲁斯非常专业地拎起一把细长的刀。也不知道他的爪子是怎么操纵这么细小的工具的。
他面不改色地挖掉了腐烂的部位,跳鼠痛到差点跳起来,但被鲁斯用后爪轻轻踩住完全动弹不得。
“不要动,很快就好了。”
这个时候的鲁斯莫名让陆秋想到那天他想要杀自己的时候,凌厉又果决。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视线转开,不去看这血腥的一幕。
鲁斯的动作确实很快,两道伤口只用了两三分钟左右就全部清理干净了,鲜红色血液流出,他随意用纱布擦了擦。
伤口有点大也有点深,几乎有陆秋拳头大小了,看着狰狞异常。鲁斯打开一个盒子塞了些什么白色的东西到伤口中,随后又换了个喷壶将药液往肉里喷去。
就见那个伤口中的肉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样开始快速往外蠕动生长,没多久,拳头大小的伤就变成了硬币大小。
到这时创口的愈合慢慢停止了,看着也不像之前那么可怕。
鲁斯撕了块胶带一样的布贴在伤口处,就直接合上了药箱盖子。
跳鼠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像是被暴晒过后严重脱水了一般,地上都积了一滩水。
她的腿伤轻一些,喷了喷雾后已经好了。
跳鼠试探着站起来,身体很虚弱,力气也流失的严重,可她依旧在慢慢挣扎着站了起来。
陆秋忍不住上前轻轻托住她一侧身体。
跳鼠感激地朝她道了谢,又郑重朝鲁斯鞠躬。
“修养两天就全好了,好了之后赶紧离开这里。”鲁斯道。
“好的,一定。谢谢你们救了我。”
跳鼠虚弱地说着。此时她的一对大长耳朵完全耷了下来,有点像垂耳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伤口还有些痛,但是不再像先前那样,能感受到死亡在慢慢逼近。她本以为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见她慢慢往外蹦去,陆秋赶紧喊住了她,转身对着鲁斯说了个水字,又指了指跳鼠。
鲁斯看了她两秒,转身进屋快速端了碗水出来。
给跳鼠治疗的时候,鲁斯没有给她使用麻醉,有点痛,也因为伤口快速愈合,这时候需要补充大量水分和养分。
捧着碗,跳鼠将一整碗水都喝了个干干净净,随后她低头朝陆秋谢了又谢。
这次要离开前,她从尾巴上狠狠揪下了一撮毛交到了陆秋手中。
两天来收到了第二份礼物,陆秋有点懵,但是,直接揪毛也太痛了吧。
跳鼠很快离开,再次跳进那个洞中消失不见。
在她消失后,鲁斯黑着脸上前将洞口给封住了,还用脚在上面来回踩了好几次,确认不会再有洞开到这里后才作罢。
陆秋将那朵倒下的白花带了回来,放进瓶子里。随后捧着跳鼠的毛,想了一会决定团成球,用绳子变成圈圈起来,这样也能挂在墙上。
维尔斯一直端坐在飞行器中,如一尊雕像一样盯着这边发生的一切,看到陆秋捧着那撮毛微笑的样子,他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
自己似乎没有正式送过小宠物什么礼物,虽然给她也买了许多东西,但那都不算礼物,
小宠物还挺喜欢礼物的。
但是一想到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第二份礼物都不是自己送的,维尔斯脸就又黑了几分,简直黑成锅底了。
因为飞行器停了半天都没有动物从中出来,控制室发出警报,星政厅那边也开始催促了起来。
维尔斯只好不甘心地从飞行器里出来,往星政厅飞去,路上低声训斥了鲁斯几句。
“不是开启了防护,为什么还有动物能悄悄进来?”
鲁斯低头听训,警报拦截了陆地和空中,却没有防备地下,确实是他的疏忽。
“我这就去重新布置。”
维尔斯觉得今天应该把陆秋一起带着出来的,他一旦不在身边,就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真让他不放心。
哪怕是鲁斯看着他也不太放心,一定要自己亲自看护着才行。
不知不觉间,陆秋竟然成了他最牵挂的人。
就像是一个一直在暗夜中独自行走的旅人一样,独行了太久,无牵无挂,也许并不觉得难过,可是当有一天他突然有了能够陪伴左右一同前行的人时,就再也难以忍受过去枯燥乏味又毫无生趣的生活。
维尔斯几乎什么都不缺,不缺钱不缺地位,实力强大,在这颗星球上几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但是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思。
活着毫无目的。
哪怕是面对朗东的挑衅,其实他也不太在乎,但是那算是生活里不多的调剂之一。
说要养宠物,也不全是因为朗东的激将,只是他觉得太安静了,就算身边有鲁斯也一样太安静了。
宠物们的出现确实热闹了一下,可他很快又觉得太闹腾了,闹腾得很烦,不过一两天就开始无法接受,想要回归先前平静的生活。
于是就这么陷入一个死循环,觉得太安静就养宠物,养了宠物又奢求安静,来来回回,养了很多只,没有一只能让他觉得很喜欢,可以坚持很久。
也唯有陆秋是不一样的。
越相处就越喜欢,越无法放手,希望能时时刻刻抓在手心中。
心爱的东西,也唯有抓在手心里才能安心。
等到维尔斯终于一路风驰电掣赶回来的时候,陆秋已经将那一撮鼠毛团成一个小球,又用线给缠成一个挂坠挂在衣柜里了。
先前犀牛宝宝送的小角也被她用毛线做成了挂坠挂了起来。
可惜她说话还不顺畅,不然能跟这俩交流一下。
维尔斯下了飞船就一刻不停地飞回了卧室,因为赶得太急还稍微有些喘气。
但是一跳上窗台,他就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
陆秋一回头看到他,就猛地扑了上去,一头撞进了他前胸的毛毛上,将脸埋进去好好蹭了一会。
维尔斯昂着头,本来还想晾着她一会,再问一句到底是跳鼠毛好摸还是我的毛好摸。但是看陆秋主动扑到自己怀里,还使劲在自己身上蹭的样子,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多余了。
那就勉为其难抱住吧。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将陆秋拉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将她的手冲了很久,冲完后又仔仔细细帮她清理干净,确认没有任何味道之后,这才终于将一直紧绷的神色放松,把她重新抱进了怀里。
鲁斯和维尔斯开视频的时候,陆秋压根没注意到。因为鲁斯将这边的屏幕完全透明化了,维尔斯那边看着正常,陆秋这边就完全看不见。
因此她并不知道,自己趁着巨猫不在的时候,在外面撸别的鼠,给维尔斯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清洗掉小宠物身上残留得别的动物留下的气味,维尔斯这才将一直放在背上的盒子给拿了出来。
这是他为陆秋准备的礼物。
翻来覆去思来想去地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送什么东西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好主意。
小宠物一定会喜欢。
突然收到一个盒子,陆秋一脸疑惑地打开。
随后她看到了一截透明的弯弯的尖利无比的,指甲。
她呆滞片刻,一把抓住了巨猫开始往后缩的爪子,抬起来挨个看了看。
维尔斯还想着要往后藏一下,但是陆秋的神色非常严肃,捧起他爪子的力道前所未有的大,他也只好抬起来任她看。
陆秋很快看到了他左爪上秃了一节。
维尔斯竟然剪掉了自己的指甲送给她。
这里不像在地球,在这个世界,动物身上的牙齿和指甲都是他们最最重要的武器,绝对不会轻易剪掉,反而要经常磨爪保持武器锋利。还会去美容院定期保养。
可是维尔斯竟然剪掉了一节指甲送给她,这意味着,他是将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了她。
陆秋想骂他两句,但是又舍不得。
“你,你真是太傻了,怎么能拔了它!”
还好指甲还能再长出来。
送个礼物竟然被小宠物训斥了,有一点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生气,维尔斯就抬着那条爪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难道是不喜欢么?
为了剪指甲他还忍痛去了猫咪美容店,听说他要剪掉一段指甲送人后,给他剪的那只老猫一脸的摇头叹息。
“年轻人啊,为了爱情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维尔斯的脸当场就有点臊得慌,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本来他想解释一句,这并不是送给心上兽的,但是仔细想想,对小宠物用心上兽这个词还挺好的,可不就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牵挂着的。
于是他闭着嘴什么都没说,捧着自己的指甲,又去隔壁的礼品店专门买了个好看的小盒子,让人家仔细包起来。
说起来算是他第二次正式送礼物出去了,这一次一定没什么问题。
陆秋虽然有点生气,但终究还是好好收下了这份贵重无比的礼物。
她叹了口气,摸着少了一段指甲的地方,忍不住仰头在那个地方轻轻亲了一下。
触感很轻很温暖,是一种被珍视着的感觉。
维尔斯感觉有一股灼烫沿着被亲的地方一直蔓延到整个爪垫,随后是那一整条腿,最后是全身。
如果翻开猫猫贴着下面的皮肤摸一下的话,一定滚烫无比。
即便没有摸,陆秋也感觉到今天巨猫的爪垫烫的吓人,一时间还以为他是生病了。
维尔斯松开小宠物后退了一步,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害怕自己会将小宠物扑倒在地。
身体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
在有这种认知之后,维尔斯的身体瞬间僵硬,脸色也变得很古怪。他迅速后退,跃上窗台,直接消失不见了。
陆秋愣愣地眨着眼,跳上升降椅快速挪到窗台上,外面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怎么突然就跑了?
是因为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陆秋百思不得其解,只以为他还有其它事情要做,但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中午快吃饭时间,维尔斯也依旧没有回来。
没有巨猫在的一上午变得漫长无比,陆秋时不时往外看上一眼,连学习的地方都改在了窗台上,可始终不见巨猫回来。
中午鲁斯上来送饭时,对这只平日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黑豹,她头一次主动靠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前腿。
“维尔斯,维尔斯在哪?”
在哪这两个字她还不会说,只能不停重复维尔斯的名字。
鲁斯露出些为难的神色。
主要是,维尔斯主动躲避,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他现在在哪。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猫每个月都可能会有的那几天发情期而已。
但是令鲁斯很疑惑的是,虽然猫每个月都能发情,但是从前维尔斯少很多,几乎一年才三四次,他从来不找任何母猫,只自己忍着,到那几天会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吃饭喝水绝不出去,鲁斯也不能上来,送饭都是送到窗台不能进屋。
可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还不到一个月,也不知道这次怎么会这么突然。
维尔斯刚刚出去时没做交代,只说让他看好陆秋,也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见陆秋一脸担忧地不停念叨维尔斯的模样,鲁斯的眉头皱起。
但他最终也没说什么,摇着头轻轻扯开了陆秋的胳膊。
这顿午饭陆秋吃的食不知味,吃过午饭,到了下午时分,维尔斯还是没回来。
鲁斯收完碗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嘱托了,上来继续教她说话。
陆秋学心不在焉,念完就忘。几乎不记得他说了啥
倒是隔十分钟念一句维尔斯还没回来么?到底去哪了?
鲁斯只能听得懂维尔斯三个字,其他的听不明白,但也知道她在问些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悄悄拨打了维尔斯的视频。
响了许久,维尔斯接了,但是被设置成了单向视频,只能看到这边的情况,他那边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维尔斯正窝在冰冷的山洞里,这是石堡后的那片山脉群。此时他在位于最高的那座山崖绝壁上的山洞里。洞不深也不大,只能容纳得下他一只,洞口正对着西南方向,可以隐约看到石堡的顶端。此时明亮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射进来,有点暖洋洋的,他趴在地上,却丝毫没有平日的安逸闲适。
他很讨厌很讨厌这种时候,讨厌不受控制的感觉,讨厌这种情况带来的痛苦。
因为父母的事情,维尔斯无比痛恨像费利克因那种只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也绝不会为了舒缓自己随意对一只猫出手。
爪子烦躁地在地上抓了又抓,整个洞口的墙壁和地面都遍布着纵横交错的抓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维尔斯喘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看着屏幕那边乖乖巧巧的陆秋,听着她嘴里念自己的名字,刚刚还紧皱的眉头慢慢放开了一些,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个笑容。
如果现在能抱抱她就好了。
手指穿过透明的屏幕,停留在她脸的位置。
上次看医生的时候,医生说陆秋很可能每个月都有发情期,绝育对她会比较好,雌性的发情期比雄性要难受许多。
那会他想着陆秋不会闹,不给她绝育,可是现在自己正经历着这样的痛苦,他分神思考着。
会不会还是绝育对她比较好点?
他是绝对无法忍受陆秋去跟随便一只什么猴子配对的。
其实帝国是有抑制剂卖的,可以抑制发情期出现,毕竟这对动物来说,真的很困扰。但这种抑制剂用几次没什么关系,却不能长时间使用,因为,会造成不育,久了还会完全丧失能力,并且对身体有损伤。毕竟是完全违背生理习性的药物,终究不太好。
维尔斯之前偶尔会用上一两支,并不经常,上次就是熬过来的。
本来这次是不该使用的,但现在他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又看了看屏幕那边巴巴等着自己回去的陆秋,他猛地从洞里起身就往石堡方向飞去。因为不舒服,他的飞行路线有些歪歪扭扭的,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心情烦躁到了极点。这时候如果有什么动物敢来挑衅,他绝对无法收束力道,出手就是死。
终于到了家,本来维尔斯条件反射地想要到楼上去,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打抑制剂,赶紧又返回楼下,一头扎进屋里,快速翻出药箱里的药,熟门熟路地给自己来了一针。
药效发挥的很快,没过几分钟,那股让他想杀人的感觉就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