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表妹后来成了国师——藿香菇
时间:2019-11-23 09:26:54

  她说道:“把东西交出来。”
  宁莞继续胡乱折着手里薄薄似刃,又锋又利的野草,淡淡道:“什么东西?”
  水风岚又喝了一口酒,“这么说,你不知道。”
  宁莞:“你不说是什么,我如何知晓。”
  水风岚嗤了一声,“嘴皮子倒是会绕来绕去。你们宁家藏有的晋皇室之物,交出来。”
  她斜睨道:“动作痛快一点,也省得跟你父亲叔伯一般多受苦楚。”
  宁莞绕着细长碧叶,不紧不慢的,“你找了二十几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急什么。”
  水风岚冷冷一笑,随手掷去,只闻哐当一声,瓷坛碎地。
  烈酒烹火,焰气骤地腾烧,一跃三丈,照得这一片林子都亮堂堂的,热浪也随之轰然四蹿。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废什么话?”
  宁莞往后一靠,侧了侧脸,避过迎面而来的刺眼火光。待柴堆子里噼里啪啦的声响停歇了,方才轻牵唇角,“如果我说没有呢。”
  水风岚:“既然不在你这儿,杀了便是,总归你还有一双弟妹。幼犊小儿,不过易如反掌。”
  她话中之言,好似饮水用食稀松平常,宁莞抬眼,“阳嘉女帝虽手段强硬,雷厉风行,却从不滥杀无辜,阁下在大靖行事无忌,几百条人命,血债累累,可是坠了她的名声。”
  水风岚蓦地直了身,眼梢堆敛的阴翳渐浓,目下含了三寸寒冰。
  宁莞对上视线,“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水风岚跃然落地,阴声道:“少在这儿攀扯女帝!”
  “他们本就该死!”
  烂泥里的区区秽虫,又算什么东西,也配对陛下评头论足,污言侮语。给他们留个全尸,她已经很克制了。
  宁莞语声凉凉,“宁家数十人,从未有作奸犯科之举,与你更无仇怨,如何该死?就为一个晋皇室的传言,你屠我满门,杀我叔伯,害我亲父。女帝在位二十余春秋,没得知晋物去处,也从没下过杀令,如今驾崩不过两载,你便一意孤行……为北岐皇室江山添诸孽果。”
  宁莞抬手指了指天,“水风岚,你可真对得起她。”
  水风岚下意识往上看了看,繁星一带,参然垂影。
  她肩头微颤,笑出声来,凝视良久,突忽一收,转目厉然,露出尖锐的锋芒,“你闭嘴,你什么都不懂,我是在了却陛下的遗愿。”
  宁莞拍掉衣裙上的草屑,眼中一片清润,打破道:“你只是在了却你自己的遗憾。”
  “一个任务,二十余年,你连一件像样的事情都没替她办成过,是你愧疚,是你遗憾,这哪里是女帝的遗愿。”
  宁莞想起一些话,她道:“阳嘉女帝惯来惜才,尤好提携仕女,而在她口中擎天架海,惊才绝艳的你,偏偏得了这样一个本不知真,本不知假的任务,远离朝廷,奔赴大靖,一晃就这么多年,也未曾催促过一句。”
  水风岚眯起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莞抿唇,“说到底,女帝对于晋皇室之物并无过多在意,以这借口,不过是因为水家庄就在大靖疆域,叫你回家罢了。”
  “你早年在六芒寨受尽苦楚,心性冷漠,为人阴戾,一旦行差踏错,即是万劫不复。她待你如亲女,诸番告诫警示,你倒是不领她一番好意。”
  “闭嘴!”水风岚手撑着剑,牙齿一错,打断她的话,夜幕苍苍下,斗笠下的那张脸上沉暗暗的,犹如幽海之中的水,翻腾涌荡。
  过了好一片刻,宁莞听得前方哧地一笑,“惯是你胡说八道,听你在这儿胡诌乱语。”
  她深深压着嗓子,冷言道:“行了,我再说一遍,把东西交出来。”
  宁莞只看着她,并不说话。
  水风岚扬起下巴,面有晦色,桀然道:“宁死不屈,你有一个好姓,既然如此,就送你上路,成全了你便是。”
  宁莞冲她露出一个淡至虚无的笑来,“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水风岚嘴角挂起一抹森然,却倏忽听到轻微窸窣,渐渐近来的脚步声。
  有一人影从林中繁叶间出来,火光灼灼间,映着清冷漠然的眉眼。
  水风岚手臂一顿,“是你,没病啊……”她呵道:“好本事啊,倒是在我眼皮子地下也藏得住。”
  楚郢抬起剑来,由着被风吹得四下摇曳的焰火落在眼里,聚而不散的锐利冷光,浓烈骇人。
  他罩了一件轻薄的黑色披风,衬得愈发冷沉,在夏日里亦像是覆了秋霜冬雪。
  他一路过来,甚至没有看宁莞一眼,直直站着,迫人视线落在对面的水风岚身上。
  水风岚太阳穴猛地跳了跳,一手揭开头上斗笠,狠狠甩到地上,一手警惕地握紧了抵着掌心的剑柄。
  吹了声口哨,溪边的人手瞬间快步涌来。
  宁莞也站起身,两步走到楚郢旁边,捏了粒解毒的药丸递到他唇边,低声道:“她擅使毒,要小心一些。”
  楚郢神色稍缓,一咽下去,偏过头来,抬起手,掌心覆在她的发顶之上,一字一句道:“不怕。”
  宁莞不解地嗯了一声,弯了弯眼,笑应道:“我不怕。”
  楚郢敛神,反手剑过,挡住水风岚欺身而上的凌厉招式。
  宁莞忙退了退,落入其他诸人的包围圈里。
  这些人的威胁不大,与水风岚比起来简直一方天一方地,她应付起也是绰绰有余。只是人数较多,时间一长,难免占了劣势。
  宁莞侧身收剑,突然停下攻势,反倒叫对方诸人一愣,不明所以。
  她微笑了笑,拔下装了药的竹簪子,直扔进就近的火堆里,那火势本就不小,一截小小竹簪,眨眼间便将其吞没,烧得一干二净。
  药力与随着热气挥散,混入唇鼻呼吸,宁莞比了比手,恰数到三,临近之人无不瞳孔一缩,腿软手麻,脑中刺疼,纷纷倒地,几息之间便毫无知觉,昏得死沉。
  宁莞喘了喘气,那边两人已经飞身上了树峰。
  楚郢提前吃了药丸,水风岚常与毒为伴,敏锐非比常人,方才瞥见她往火里丢东西,就给自己喂了药。
  两人俱不受这方影响,只刀光剑影,锵锵作响,残枝败叶,遍地狼藉。
  水风岚有些吃力,使出的毒没什么用,她的杀伤力便降了一半。
  即便她是天才,又久习剑术,早超出旁人不知凡几。
  但这一场,注定绝无胜算。
  她从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的枝叶里重重摔落,可窥见细细碎碎的缝隙里星河璀璨。
  五脏六腑被震得移了位,水风岚强撑起身子,捂住心处的剑伤,吐出一口血来。
  她咧了咧嘴角,费力喘气须臾,咬牙抑住呻吟,看着几步远处那人手里滴着血珠儿的剑刃,阴笑连连,“九州……传人,名不虚传啊。”
  楚郢缓缓背过身,往火光处走去,留下寒声:“错了。”
  “不是传人。”
  水风岚撩起眼皮,嗤了一声,又呸出一口血来,眸中光色渐暗了,远去的人影也化作了一片袅袅不清的淡烟。
  她再度握紧了剑,腕间儿却是松了松,连着手臂也软了下去。
  额角抵着沾血的湿泥,是暖而热的,那样的温度,就像多年前在六芒寨里,那个女人蹲在她的面前,轻拭掉血污的指尖。
  她突然不大想动了,就这么挨抵着,微缩了缩身子,和温热的地方靠得更近些。
  她第一次杀人,是在好多年以前的六芒寨里,拿着刀,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一下一下地,折磨着要了那群恶匪的命。
  在六芒寨里的最后一刀,落在那个女人的手腕儿,划破了凝雪一般的肌肤。
  她在将士的惊呼厉喝声,一路抱着她走了出去,从山顶到山脚,小路蜿蜒,血流了一地。
  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自我,沉陷在深渊里,却也曾攀得过一份依靠。
  北岐的公主,北岐的女帝,她永远在她身后,撑着一方天,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好孩子。”
  女帝离世在三年前的秋日,大靖尚是凉风索索,北岐已经时不时飘起了细雪,一点一点的,落在脸上,有着木木的疼意。
  后殿里的花璅大开着,可见院里积了薄薄一层青白,折着光,刺得眼睛涩涩。
  层层厚绒锦被里的女帝,只着了简简单单的一身长衣,绿鬓朱颜早被时光侵蚀,不变的是威仪,和明镜堂堂洞察万事的眼睛。
  “朕不放心耀儿,也放心不下你。”覆在额上的手,泛着冰冰的凉,薄茧拂过,言语里似母亲一般的亲厚。
  “你太过依赖朕了,风岚,万事有度,过不得界,你要自己学着去克制。”
  女帝散开的髻发捋在肩头一侧,夹杂着几许白丝,浸润在一室烛光里,“这岁月不幸,何其艰难,你也更要学着,好好地对自己啊。”
  那沉缓却又莫名感慨的言语,和着夜晚的风,时隔几年隐约又再度徐徐入耳。
  她倒在血泊里,双眼轻阖,最后一抹火星子泛起的余光里,有旖旎繁复的裙摆,上面细细绘着华丽山河,万千锦绣。
  她怔了怔,“陛、陛下……”
  我好像,还是让您失望了。
 
 
第83章 
  楚郢穿过林木, 停驻在星星点点的斑驳光影里。
  木柴堆上跳跃着火焰, 宁莞轻揉了揉发酸的眼角,逐一给地上的人点穴。
  未避免添乱, 弄得碍手碍脚的, 她也没跟着楚郢过去, 只留出七分心神关注林中的动静。
  侧脸一看, 微蹙的柳眉一松, 两靥染上几缕轻快。
  楚郢紧绷的脊背也往下落了落, 沉甸甸的累累积压, 闷堵在心口许多日夜里的沉郁一扫而空, 不由舒了舒冷厉的眉峰。
  他轻轻揽住她的肩, 说道:“她死了。”
  “没事了……”
  重来一世,于他而言最大的遗憾,终于了了。
  风起云涌的长夜终又归于一片虫鸣鸟叫里的沉寂。
  此处离京都城有一段距离, 深更半夜的,宁莞也不想忙着往回赶,左右大概估计着, 王大人那边明日一早该是就能找过来的。
  林中倒了一片黑衣人, 无处落脚,宁莞便和楚郢去了浅溪边, 坐在岸边长了簇簇野花的草地上,水中盛着明月与碎碎星河,平静又耀眼。
  最近几日睡得并不大好,如今水风岚之事告一段落, 精神懈弛,不过坐了小会儿,便来了睡意。
  宁莞歪着头往他肩上靠了靠,楚郢扶着她,将人抱在怀里。
  挨得这样近,温热的呼吸就落在脖颈间,痒痒的,叫他下意识收了收力气。
  隐约听见几声梦中呓语,楚郢低下头,仿佛听见一声裴字。
  他阖了阖眼帘,长睫蹀躞。
  良久转目,视线穿过火光渐歇的树林,远望着水风岚那处,默然片刻才抬起手来,动作轻缓地抚着她的长发。
  你再等等,他很快就回来了。
  ……
  宁莞睡了一个好觉,直至天光大亮,朝霞凝露。
  她从铺展的黑色披风上坐起身来,摇摇有些发酸的脖子,到溪边掬了一捧水,做简单的收拾。
  待彻底清醒过来,她才循着声,找到正在练剑的楚郢。
  她也不近去打扰,就立在一边,抵着树,微歪歪头,含笑看着。
  楚郢顿了顿,还是收剑过来。
  太阳渐渐升起,照在身上也是热得很,两人另寻了个阴凉处,坐在一起吃了些新鲜的野果子饱腹。
  水风岚手下的那群的黑衣人尽数都已经醒了,不过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宁莞也不理会他们,闲得无聊,便拉着楚郢到处走走。
  四周没有住户,不闻人声,亦无鸡鸣犬吠,只有溪水哗哗,鸟雀啁啾。
  这样的,倒是安宁极了。
  宁莞合住了他的手,弯腰摘了一朵野花,楚郢接过,犹豫了一瞬,别在她发髻上。
  宁莞笑着,又握住他的手。
  展着透明薄翅,状似蜻蜓的飞虫稳稳停落月白色的裙角上,她也没注意,反是突然听见动静的楚郢往右边看了一眼。
  王大人一晚上没睡,国师被人半路截了道的消息一传到大理寺,他就盯着那小虫子盯了半晚上。
  及至中夜时分果然生出了翅膀,扑棱扑棱地就要往外飞。
  先不说一旁的卫世子和魏公子诸人如何拍桌惊奇,王大人他倒是习以为常了,反正宁大夫那里稀奇古怪的虫多的是,他还见过会吐丝的毒蟾蜍呢,也不至于看见只小蜻蜓儿,就在面儿上失了颜色。
  虫子出来了,本当时就可以出来寻人的,然夜里黑灯瞎火,打着灯笼连人都看不清楚,就莫说一条虫啊,只能熬啊熬,等到天际泛白,才一路找来。
  王大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第一个钻进离京都城几里地的一片郊野深林里,领了夷安长公主嘱咐的魏黎成紧随其后。
  一转过去,临近小溪,刚从繁盛的林叶中出去,就正正好看见手牵手靠在一起的两人,站在高树落下的阴影里,身后是粼粼波光。
  王大人:“!!”这么悠闲是怎么回事?事态不是应该很紧急,很要命的吗?
  还有,侯爷怎么在这里?
  不对,这好像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俩人为什么……
  宁大夫,说好的你和他有过节呢?咱能不能说话算数?!
  王大人是真的很憷宣平侯,抖了抖腿,抱着长锏默默往后退了退。
  魏黎成不自在地摸了摸额上的汗,也别过头,舒了一口气。
  左右没事就好。
  不过,这个情况……他回去是不是应该给远在齐州的外曾祖父传个信?
  宁莞这才发现他们,侧了侧身,不慌不忙笑道:“你们可算是来了,这日头可晒人的很。”
  她拉着楚郢过去,指了个方向,“人都在那边,接下来就看王大人你善后了。”
  王大人顶着楚郢看过来轻飘飘的视线,哈哈干笑了两声,“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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