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边去!”
陆商的身世狗血,江柔的身世连故事都不敢写。
老套的剧情,陆商的亲爹与张施河结婚多年未能生下一子,陆父典型繁。殖。癌,为了不断陆家香火,赶潮似的在外包了个女大学生,一枪击中。
女大学生就是陆商生母,怀孕不久,张施河也传来好消息,陆父担心正房夫人生不出儿子,反正陆氏家大业大,干脆让两人一起待产。
陆鹤川比陆商晚出生两个月。
至于江柔,不得不提她的亲爸江满山。他的传奇经历几天几夜都讲不完,一生惊涛骇浪,大起大落,活得像起。点。文里的种。马。男主。
曾将濒临破产的白酒厂做成享誉世界的品牌,后因经济犯罪入狱,判决无期徒刑。保外就医期间让江柔母亲——船王小女儿婚内出轨,不管不顾生下江柔,并毫不掩饰,令真正的丈夫、港商沈德喜颜面扫地,沦为港台圈笑话。值得一提,那时候江满山已经五十六岁,而江柔母亲才三十不到。
后来江满山狱中表现积极,减刑出狱。已离婚的原配妻子痴心不改,守着酱厂等他回去,而他却火速得了中药行业龙头千宠万爱的外孙女青眼。
君已六十我十八,一树梨花压海棠。
江满山给自己快入土的十几载充值了人生金宝箱,晋级东床快婿,为疲软的大陆商圈提供绝佳谈资,以身作则,向世人证明,他不仅魅力十足、手腕出众,还吃女人软饭吃得那叫一个“巴适”。
“别扯有的没的,不过这也是一次接触盛家的好机会。”
江柔想的比苏晴晴要多得多,见时黎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才慢慢道:“你与盛家没仇,你也有盛家血脉,盛国廷没必要恨你。”
盛家是有名的护短,盛翡做出这样的事,他们还能怒骂时游情不是东西,时怀瑜一退再退,盛国廷不仅没有给台阶下,还变本加厉撤掉对时兴的注资,亲家变死敌。
作为外人,江柔没办法设身处地评判是非,但这样的“护短”对时黎极其有利,爱护她的时家人都入了土,时黎也该给自己再找个靠山。
时黎似乎并不在听她说什么,突然问毫不相关的事,“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爱?爱情是什么?”
她给自己的规划的爱情就是“爱陆鹤川”“与他结婚”。鹤川失踪,她以为她这一生不会再有爱情,今日旧事重提,她又不自觉地想,她的爱还能是哪种模样?
江柔语气平淡,伸出指头点了点苏晴晴,“她爹为了她和她妈去跳楼,这是爱。她男朋友因为她家破产迅速甩了她,这也是爱。”
“我爸原配为爱苦守几十年,我妈为爱婚内出轨,这都是爱。”
话锋一转,江柔指向时黎
“你妈为爱发疯,这也是爱。陆商试图用婚姻绑牢你,这更是畸形的爱。”
听到“陆商”两个字,时黎习惯性抿住唇,恼羞成怒涨红脸,“他才不是因为爱我!”
江柔:“你不是不懂什么是爱吗?你怎么能评断陆商爱不爱你?”
时黎紧紧攥住手指,底气不足地扬高声调,“反正他就是不爱我!”
江柔不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嘲讽地指挥道:“晴晴,将你手里的婚礼流程安排册打开第75页,然后从第二段开始朗读。”
苏晴晴手忙脚乱应道:“哦,好的。我司为您与夫人准备了七套婚服,按照您的要求,婚礼设定时间安排为当地时间八点至二十一点,每个时间点都为您做了最细致考量……”
也许是嫌弃苏晴晴读得愣愣巴巴,江柔直接站起身——
“陆商为你准备的七套礼服款式不同,一水品牌设计师不公开出售的高定礼服,哪件不要百万?这不是租的,更不是品牌提供,全是买的。”
“而陆商自己的西装礼服——乔威、纳尼葉,都是你没听说过的牌子吧?”
“给你介绍下。乔威,中国台湾品牌,创立于1978年,是国内相对成熟的服装品牌,也是陆氏旗下&爱购物&线上平台销量系数最高的合作商。”
“纳尼葉也是国产品牌,是陆氏旗下&折扣多&线上平台服装类的销售冠军。”
时黎听完,很久都没说话。
江柔怕说得不够清楚,或者时黎假意不懂继续逃避问题,她干脆了当道:“你们的婚礼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合作机会,如果我是你,我恨不得把时兴的logo做成衣服,从头到脚都包一遍。陆商为你准备的珠宝都是国际大牌,我相信肯定有大牌愿意赞助他,甚至倒贴一大笔赞助费,但他都没接受,执意要为你们巨额婚礼买单,我想你也明白原因。”
“他想给你一个,被所有人羡慕、值得记住一辈子的婚礼。你现在还能说,陆商一点都不在乎你?”
明星的“世纪婚礼”被人津津乐道许久,可大部分的婚纱、珠宝甚至场地都是由品牌赞助的,没多少傻子愿意花一大笔钱办个婚礼。
陆商自己的行头是卖面子给合作商,而时黎的一切,他都要最好的,一点机会都没给合作很久的朋友。
时黎垂下头,捏手指。
苏晴晴搂住时黎的肩,帮着陆商说话,“其实他对你还是挺好的,或许你可以……”
话未说完,时黎直接截断她的劝说,“不。”
江柔冷哼,她知道时黎为什么一直在拒绝陆商,她颇为头疼压住胀痛的太阳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陆鹤川是吗?你觉得你接受了陆商就是对不起他,可我就搞不懂,你怎么就确定陆鹤川是陆商害的?”
江柔不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她高中才认识陆鹤川,所以比苏晴晴、时黎都要冷静。
“之前的事情我也了解过,陆商那时候一穷二白不受重视,被张施河打压得死死的,他有那本事搞掉陆鹤川,我倒对他刮目相看了,你仔细想想清楚吧。苏晴晴,我们走,记得啊,别忘了写请帖,再考虑考虑联系盛家的事。”
见她们要走,时黎舍不得站起身,“再等一会儿……”
她现在心里很乱,如果她们都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江柔不会心软,苏晴晴虽有不忍,但江柔一瞪,她就什么都不敢说。时黎将她们送到门口,恋恋不舍抓住江柔的一只袖子。
江柔笑了一下,“最后再唠叨一句,人的感情很复杂也很纯粹,有时候偏向于极端,要么爱、要么恨,你这小脑瓜搞不清楚那么多情感,就试着去爱或者去恨,生命会轻松很多。”
时黎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了什么。
车内。
苏晴晴扣上安全带,转过头问:“你刚才那么凶,也不怕吓坏她?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你朝她发脾气。“江柔:“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与我们关系太亲密会影响夫妻感情。”
苏晴晴:“你最后说的那些话,就不怕她想歪,万一她恨上陆商怎么办?而且,你怎么确定鹤川的事情,陆商没掺上一脚?”
“不可能,瞎操心。陆商掌权陆氏集团那么久,小小一件失踪案估计也查得差不多,他急着与时黎签下那样的婚姻协议,不就是他想让时黎给他生个孩子吗?有了孩子,哪怕陆鹤川回来,时黎也不会不顾一切跟着他私奔。”
江柔按着眉骨,“就是不明白,陆商这一手pua哪里学的,用它来把妹,又土又贱。”
苏晴晴吓了一跳,方向盘差点把不住,“你的意思,鹤川还活着?”
“鬼知道哦,我开玩笑的。”
“不要随便开玩笑!”
“哦。”
第16章 美梦(含入V公告)
江柔思维比常人活跃,没有特殊值参考、没有具体数据,也能通过模拟陆商心境,从中推断出各种可能。
陆鹤川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极有可能,陆商已经知道他的存在,否则也不至于玩什么“契约婚姻”,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追求,用不着那么处心积虑地设计时黎,毕竟死人可争不过活人。
前面又堵车,江柔百无聊赖地转头看窗外,与她们并排停着银灰色的大众车,放学回来的小女孩背着书包,对江柔做鬼脸,江柔也回以夸张的笑。
倏忽,她又支起下巴,将视线移向别处。
江柔能清楚感觉出,陆商对于时黎是特殊的存在。回想两人最激烈的一次碰撞,在陆氏老宅,陆商强吻了时黎,但高傲如时黎,却没有太大的抗拒?甚至还能心平气和与陆商谈婚论嫁?
就算是为了时兴,时黎不得不委曲求全,可解决方法并不是唯一,她给时黎想过法子,但时黎干脆拒绝,理由是担忧会伤害其他人。
呵呵,如果是真的抗拒与陆商的婚姻,时黎绝对不可能答应嫁给他。江柔从不高估人性的善意,时黎也没善良到“舍己为人”,如果逼不得已,她肯定会接受自己的提议。这足以证明,嫁给陆商,不是时黎的底线。
最让江柔别扭是两人之间相处,总感觉怪怪的。
江柔搞不明白,明明是水火不容的两人,为什么能感觉出默契?
就好像,他们在一起很久了?
“晴晴,你给我讲讲时黎的过去,就是陆商搬来后,她与陆商、陆鹤川相处的过程,记住,事无巨细,你全部给我老老实实说出来。”
这里面肯定有不对劲!
。
两人走后,时黎浑浑噩噩地写了几张请帖,又呆愣望向窗外的树叶。
江柔说的话回荡在脑子里。
陆鹤川的脸、陆商的笑,有人朝她伸出手……
时黎压住太阳穴,试图去回忆更多过去。
陆商从S县搬来时,她八岁,陆鹤川十岁。距离她被绑架、撞破脑袋失忆还有六年时间,这六年里,她不可能与陆商毫无接触,可为什么脑子里没有关于陆商的记忆?
她记得很多事情——
陪陆鹤川打篮球、两人相约滑冰、他给自己买红豆沙、一起滑雪,还有母亲死后,陆鹤川给自己做的小木偶、手把手教她玩糖果机,省钱给她买洋娃娃……
不对,鹤川需要省什么钱?他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一定是她又弄记错了。医生告诉过时黎,大脑受创后可能会有一部分记忆混乱,需要静心疗养,疗养期间尽量平和情绪,否则容易造成更大程度的脑部损伤。
时黎慢慢歪倒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阖目养神。
视野一片黑暗就特别容易睡着。
梦境世界光怪陆离,无数旋转的水滴上下晃动,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时黎层层笼罩。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有一只脏兮兮的手给她擦眼泪,不耐心地哄她,“别哭,你哭得好丑。”
声音凶巴巴的,梦中的时黎有无限委屈,一边掉眼泪一边嚷,“不要你管,走开,讨厌鬼!”
那只手在她的头顶停顿一刻,他像是怕了时黎,从兜里掏出纸老虎递给她,“这是今天的手工作业,我帮你做完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一定不帮你。”
时黎仰起头,却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大致感觉出面前的人是个男孩,很瘦,如同营养不足的劲竹,衣服空落落挂在身上。
怎么又梦到他了?
不过也好,是他的话,今晚就能做个好梦。
梦中的时黎不客气地从男孩手里夺过东西,又拿自己的太阳帽丢他,“哼,如果你不帮我做作业,我就要告诉鹤川你欺负我!”
男孩的声音沉了下去,“不许和他玩,不然就别来找我。”
时黎的意识慢慢抽离,像一个居高临下的观众,默默观赏梦境世界发生的一切。
过去的自己似乎还在与男孩说什么,趾高气昂的,男孩真的生气,转过身就走,她又屁颠屁颠跟在身后,时不时用手指去戳男孩的后背。
最终,两人一起消失在视线中。
时黎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第一次梦见男孩的时候,她就将事情告诉了鹤川。
鹤川告诉她,梦里的男孩是不存在的,是她撞击脑部引起的精神分裂。他说,男孩的诞生可能是因为他没能第一时间救出时黎,让她在幽闭黑暗的环境里慢慢发酵出一个能陪伴她的“陆鹤川”,男孩与鹤川相似的几个特征就能证明——他们都爱吃鱼、都讨厌芥末。
换句话说,这个男孩可能就是另一个相同又不同的陆鹤川。
梦到的片段太零碎,时黎相信了这个解释。刚开始有些变扭,总觉得梦到陌生人很奇怪,可每一次情绪失控,她都能做这样的美梦,梦境中男孩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汲取温暖,慢慢地,她就接受了男孩的存在。
时黎默默等待着,她知道,等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她会进入另一个梦境,当然,还会是个美梦。
这一次时黎等了格外久,迷迷糊糊,她居然在梦境中打起瞌睡。
“时黎,你又上课睡觉!”
暴怒的点名吓醒她,时黎搞不清楚状况,本能回道:“老师,我没睡。”
等彻底看清,她才明白自己回到高一。
台上站着秃顶的数学老师,酒瓶底厚的圆眼镜挡住了愤怒的视线,老头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情绪激动地双下挥舞手中的讲义,“出去,罚站一节课,都要模拟考了还在做梦,女孩子不努力读书将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时黎委屈巴巴走出教室。
没想到梦里也要罚站,看来秃头给她造成相当深刻的心理阴影。
自己的梦境自己做主,时黎当然不会乖乖站在门外,她望着操场,有一群男生踢足球,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走过去看看。
四周空白的地界慢慢延展出建筑的轮廓,熟悉又陌生。时黎能感觉出身躯的抽长,本来宽松的衬衣也被胸脯撑得紧紧的。
头顶的天空在旋转,明明烈阳高照却有阴雨天特有的沉闷气压,她的心口像被什么压住,喘不上气。
时黎走到操场,刚才还在踢足球的男生都消失了,她失落坐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拽着狗尾巴草。
真实世界,学校的草坪是人工制造的,不会长出如此原生态的植物。很奇怪,时黎现在仍能区分梦境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