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栎摇摇头，有点无奈。
最后他还是把车里的零食都买回去了。
提着零食回家的时候，池栎经过一个能照出人影的玻璃墙，他微微偏头，发现自己的唇角是微微扬起的状态。
这个事实让他整个人一愣，而后唇角又恢复了一条直线。
他轻抿了一下唇角。孤身在外过了一个寒假，池栎没觉得冷清，也不觉得寂寞，毕竟过去的那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这样过来的。可是当林晚突然带着笑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发现自己的整个世界边得热闹了。
他也仿佛鲜活起来。
池栎无法否认，当林晚冲上来对他说我想你的时候，他那颗沉寂多年的心，突然微微一动。
很轻，很轻的一下。
*
晚饭过后，林晚跟韩素梅说想去小区走走，在她跟林越看过来的时候，林晚镇定地问：“你们要不要一起？”
“我好累了，不想去。”韩素梅上了一天班，又回来煮饭收拾家务，如今半点路都不想走。林越倒是想跟林晚出去走走，不过他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那我出去走走吧。”林晚露出遗憾的表情，“我会很快回来的。”
韩素梅和林越嗯了一声，林晚便拿着手机出门了。出门后她微微松口气，随后像只出笼的小鸟，脚步轻快地下楼，朝外走去。
之前在超市，她匆忙跟米奇老师约定在树下见面，也不知道米奇老师意会了没有。
小区的绿化条件很好，树木众多，林晚跟米奇老师约定在树下见面是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棵树，虽然没来得及说清楚，但是米奇老师那么聪明，也许能猜到的。
如果林晚没有等来米奇老师，那只能怪她没有说清楚了。
这个时候，林晚完全忘记了，她有米奇老师的微信。
林晚很快到达了那棵树下。
这片区域清幽而僻静，隐隐能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但很少有人会饶到这边来。林晚一回生二回熟，来到这里自然地坐在路边，然后开始想事情。
一个寒假没见米奇老师，但林晚每天都想着他。
一开始是后悔，没听米奇老师的劝告。别人真诚地帮她划重点，她还对老师不是很客气，林晚这颗心愧疚了。在后悔和愧疚的情绪交织下，林晚每次做物理和化学作业都能想到米奇老师。
这一通乱想的，心都不平静了。
不过米奇老师好像清瘦了一些。
林晚想，过完年大家普遍都会圆润一些，米奇老师倒好，还能瘦了不少。瘦下来的米奇老师五官更加立体凌厉，墨色的眼眸看人时深沉如谭，叫人捉摸不透。偏偏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丝疲惫，林晚不知道米奇老师有多累，才会连眼神中都透露着疲惫。
这样一想，林晚心里涌起心疼的情绪，而后有些懊恼，刚刚不该约米奇老师的，就该让他好好休息。
正想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晚抬头，果然是米奇老师。他仍是穿着黑色风衣，内搭的白色条纹衬衫柔和了风衣的冷厉气息，无端添了丝少年的青春和柔软。他本身的气质偏冷，如今又在日渐昏暗的的树旁，一步步走来，就像一个柔软的少年慢慢成长，变成一个清冷的成熟男人。
池栎走到林晚面前，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于是把手中的袋子丢到她的面前，随后自己也跟她在路边坐了下来：“你的零食。”
“你……”林晚打开了袋子，里面赫然是下午她抱在怀里的零食。林晚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还买回来了？”
池栎似乎没想太多：“不是你想吃？”
这样说话犯规啊啊啊啊！
什么叫你想吃我就买给你，这有点暧昧了吧！林晚心里疯狂吐槽，而后拼命把这些不纯洁的想法从脑海里清走，那可是老师啊！
林晚不说话，池栎便也沉默着。等到林晚脑内活动进行完毕，两人已经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林晚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米奇老师。”
“嗯。”他应得挺快的。
“你之前回南奚过年了吗？”
南奚这个词引起了池栎的注意，他看了林晚这一眼。这简简单单不带任何意思的一个眼神，让林晚突然紧张，她解释道：“你之前有跟我说过老家在南奚。”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我记性没那么差。”就是没想到她还能记得。
他又道：“我出去旅游了。”
“这么棒啊！”林晚羡慕了，“米奇老师你去了哪里？”
“B市。”
“我还没去过B市呢，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去看看！”
池栎情不自禁被林晚脸上的表情吸引。
那是一种单纯羡慕的表情，干干净净，没有别的隐藏意思。说起未来要去A市的表情，有一种坚信自己一定会去的笃定。
池栎想，他向来是个冷淡的人，之所以能三番两次对林晚纵容，不过是因为林晚脸上的表情太鲜活了，哭的，笑的，烦恼的，无论哪种表情，好像都带着无尽的活力。
待在她的身边，即使只是两个人，世界也仿佛突然热闹了一般。
这个特性对池栎来说太有吸引人了。
渴望热闹，渴望一个家，是池栎清冷外表下，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他突然道：“努力三年，未来考到B市，岂不是更好。”
这个时候林晚脸上便没有了刚刚的笃定：“B市分太高了，我没有考虑过。”
池栎便没有说话了。
林晚自说自话着：“米奇老师，其实我期末考得很差。我每天都有努力复习，但好像总是没开窍。我也没有听你的话写卷子，后悔了一个寒假。”
昏暗的环境下，池栎的唇角微微扬起。
林晚继续说道：“下个学期课程更难了，我觉得我可能要跟不上了。辅导班我也上了，但是我觉得效果没有那么好，我觉得你讲得比老师好多了。”
“马上要开学了，我就觉得很害怕，说不定下学期连二十五分都考不到，寒假我还让我爸妈没面子……”
在米奇老师面前，所有隐藏在心的焦虑都变得能轻易倾述。这个时候林晚才发现自己心里积压着太多太多的烦恼，想块岩石层层压在心里，闷不透风。她越讲越焦虑，最后竟微微哽咽。
池栎在旁边专心听着，结果发现林晚最后一句的语气不太对。
不会是哭了吧，池栎心里刚涌上这个念头，余光便看到女孩伸手摸了摸眼泪。
他算是发现了，林晚真的很会吓自己，还能把自己吓哭。
安静哭了一会儿，林晚突然道：“老师，你们怎么都不安慰我啊？”语气有小小的疑惑还有一点点委屈。
“我现在是树洞。”池栎一本正经说道，“只听不说。”
明明不是笑话，林晚却噗呲一声笑了一下。
笑过，便不想再哭了。林晚擦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老师，谢谢你。”
“不要自己吓自己。”池栎出声安慰林晚，夜风下他清润的声音中带着温柔，“努力没有错，但它不一定能短期见效。除了努力，你还需要坚持，有耐心，不要在最后的结果出来先被打败。”
“即使在两年后，那场考试也不会决定你的未来。”
林晚点了点，突然问道：“老师你是哪里毕业的？”
“……”
“说一下嘛老师。”
池栎这才有些无奈地说道：“清华。”
“……”
池栎没跟林晚聊太久就送她回家了，一直把人送到楼下，他才告别：“回去吧。”
“米奇老师。”林晚有些不舍的出声。
池栎抬头，墨色的瞳仁看人时安静而又专注。
林晚突然不好意思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口。她果断换了一个话题：“下学期你还教高三吗？”
“不知道。”他道。
林晚哦了一声，又点点头，最后给池栎挥了挥手：“米奇老师，那我回去了。”
林晚提着一大袋的零食上了楼。她神情恍惚着，满脑子都是米奇老师。
推门回家的时候，林晚还想解释一下零食的来源，结果发现客厅没人，她就突然像是偷偷拥有了宝藏一般，抱着零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米奇老师给她买的零食。
是宝藏。
晚上，她不出意料地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林晚突然想起了以前跟米奇老师聊天的画面。
冷淡的，温柔的，高傲的米奇老师，一定还有她未曾发现过的面貌。
林晚捂着自己的胸口，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她发现了一个事实。
她喜欢上了米奇老师，在她还不知道他名字的情况下。
这个事实让她心烦意乱，比起她跟清华有多远的距离，明显是她竟然喜欢上一个老师更棘手一些。
她乖巧了十几年，竟在高一这一年，突然想搞师生恋了。
真是让人抓狂。
而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
他不是老师。
他口中的Mickey，是一个暗示。
他考上了清华，但还没有开始上课。
第12章
新学期很快来临。
报道那天，班上闹哄哄的，班主任安排同学缴费领书各种事项，也无法抽空管理班级纪律。班上同学便趁着这个时间叽叽喳喳聊天。
顾茵茵正兴高采烈跟林晚分享寒假趣事。她寒假约了林晚几次，结果林晚兴致不高都拒绝了。
她的沮丧一直延迟到了开学。
顾茵茵正讲着，突然听到林晚问了一句：“你跟你男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顾茵茵的声音戛然而止：“你以前从不问我这些的。”她调笑道，“怎么，春心萌动，想要谈恋爱了吗？”
林晚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便问了一句，顾茵茵小嘴叭叭叭说了好多：“谁啊谁啊，是你的小竹马吗？还是寒假我不知道的时候认识的？”
林晚否认：“跟程致有什么关系啊！”
“那是谁呀？”顾茵茵一脸八卦的看着她。
林晚本来不想说的，但顾茵茵缠得紧，加上她自己憋了好久，也想倾述。她斟酌道：“他……比我大。”
“这有什么啊，我男朋友还比我大两岁呢。我跟你说啊，年纪大的男生会照顾人。”
“是吧，我也觉得年纪大一点没关系。我寒假的时候把零食丢车里了，他全帮我买了。我问他为什么买，他还说因为我想吃。”
“哇哦~”顾茵茵开始叫，“这么甜的吗？他跟你表白了吗？”
林晚腼腆道：“是我喜欢他的。”她迟疑了好久，又道，“我们俩，其实不太可能的。”
幻想中的甜蜜很快破灭，残酷的现实才是真实。
“为什么？”
“……”
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他是老师，她是学生，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距离便如鸿沟一般，难以跨越。
她凭什么让他等她毕业。
明明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幻想，但林晚学习之余还是看起了B市的学校。越看就越明白她与米奇老师的差距有多大。
这个认知让她十分沮丧，她跟自己喜欢的人差得好远，远到她都不敢去想一个未来。
为什么以前就没能好好读书呢？
“最近又考试了？”韩素梅的话打断了林晚的走神，她喝粥的手顿了顿，而后才若无其事道：“没有。”
“那你一副天塌的表情。”韩素梅看了她几天都是萎靡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习惯。虽然每年开学她都是这样，但她还是免不了说几句，“你现在是学生，开学了就要好好读书，别胡思乱想，每次开学都这副厌学的表情……”
林晚默默听着，没吭声。
这段时间她确实胡思乱想了好多，但厌学？不可能的，林晚现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用来学习，考个清华给米奇老师看看。
家里有妈妈督促她学习，等到了学校，班主任刘启也让他们抓紧时间学习。刘启带了很多届的学生，无论正面反面例子都能举出好多个，一场班会开完，刘启用一句话总结：高一不好好学习，之后两年就会被人远远甩下。
林晚突然就被触动了。
下午放学，林晚独自一人去了刘启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老师都离开去吃饭了，林晚去的时候刘启正准备收拾东西，见她来了又重新坐到座位上。
“什么事？”刘启看着林晚说道。
“老师。”林晚走到刘启办公桌前，纠结了一下才道，“只要现在努力学习，就还来得及赶上大家吗？”
刘启看着林晚，她的成绩虽然不太好，但她平时的努力他还是看在眼里的，因而此时，他温声道：“当然了。”
那个下午，林晚听到刘启给她讲了很多鼓励的话，也听刘启举了很多学长学姐的例子。最后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林晚真诚地跟刘启道谢。
“老师，谢谢你。”
她这次，真的拥有了很大的学习动力。
等从办公室出来，天际一大团云朵被染成了晚霞的颜色，红橙交加，炽热得就像林晚此刻的心情一般。她背上包直接去校外吃饭，走了一圈进了一家馄饨店。
吃到一半的时候，林晚的面前坐了一个人。
“这么晚才吃？”程致问道。
林晚冷淡的嗯了一声，她一直专注吃着，但对面的人一直看着她不离开，连带着她的胃口都消退不少。
“干什么？”林晚抬头，眉头紧蹙着。
“我怎么没觉得这家馄饨好吃啊。”他喃喃自语，林晚听到后没好气道：“我不会请你的。”
“不用你请。”程致笑了一下，“听说你妈妈在找新的补课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