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过来说要拍她们同时接到剧本的画面了，希望冯贞表现出游刃有余的自信，希望盛夏能表现出为难的样……正说着，副导演看了一眼盛夏，把后半句省下了。
“盛夏，你自由发挥就好了。”
一个以演技黑洞著称的女明星，还指望她表现出个什么呢？反正她就是个噱头，能引流就行了。
盛夏点点头，明白副导演的意思。
虽然她挺红的，但她从来没觉得这是能赢得专业人士尊重的理由。
摄像机开拍之后，冯贞像变了一个人，跟盛夏讨论剧本的时候热情洋溢，还主动教她演技心得。不过她说得很深奥，让人听完更云里雾里的就是了。
傍晚的时候，进入休息时间。
摄像机一关，冯贞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漠，她立马丈夫上前嘘寒问暖……
盛夏本想继续跟她请教表演细节，看到这样也不好上前打扰，就走出了排练室，泡了两杯润喉的茶。
等她拿着两杯茶，回到排练室门口的时候，听到冯贞正在跟节目的总导演说：“当初说好了会安排一个演技好的新演员跟我配戏，我们这一组的演出会当成节目的宣传重点。现在搞了这么一个演技黑洞过来，你让我怎么演？怎么体现出我的演技？”
总导演很温和，“这次的临时调整给冯老师添麻烦了，也请冯老师多多理解，我们节目组也有很多难处。况且要说宣传点的话，盛夏这么大的流量，跟她捆绑不是更好宣传嘛。这才第一轮，我们先把观众抓过来，接下来还有大把机会给你展示演技，别着急。”
总导演说得有理有据，还这么客气，冯贞心里再大火，顶多也就表示一下对临时换人的不满，不敢真对总导演发脾气，她也没那么大咖位。
站在门口的盛夏，看着手里的两杯茶，其中一杯是给冯贞准备的，她们俩都念了一下午的台词，喝点润喉茶会舒服很多。
其实冯贞从一进门，她的的态度盛夏就都看在眼里了。只是她一直在尽量忽视，难得的表演和学习机会，她真的非常珍惜。但现在一切都挑明了，她很难马上就调整好心态，进去继续面对她们。
副导演刚好走出来，闻到了茶香，问盛夏喝的是什么茶。
盛夏回过神来，把茶递给他，说有润喉的作用，现在温度刚刚好，请他品尝。
副导演开心地接过茶，对演技黑洞好感大增。
盛夏没有回到排练室，又从其他工作人员那儿拿了一份剧本，准备找个没人的角落，自己默默练戏。
她走后，没听到冯贞抱怨完搭档，又开始抱怨剧本。
“你说这剧本改的什么玩意儿，女主角的后妈在原著里是多么伟大的一个角色，现在给改成反派了。那我不成了给一个新人演配角了吗？”
导演摸摸自己的秃头，“这组戏一共就两个角色，台词一样多，哪有什么主角配角之分。况且反派角色不是更好发挥吗？你不是想体现演技吗？”
冯贞还是不服气，“我跟一个演技黑洞对戏能体现什么演技？赢都是理所当然的，毫无悬念。”
但自己的这组搭档已经尘埃落定了，她说再多也没用，于是炮火向其他方向转移，为自己争取更多福利，“导演，我不管，这剧本我要改。我不给你们添麻烦，前面都不用动，最后再加一段，后妈自己解释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就行了。”
导演心想，你这都要改剧本了，还好意思说不给我们添麻烦？他懒得再跟冯贞掰扯，把剧本摊到她面前，在封面上空白的编剧一栏指了指，意有所指地说：“别人的剧本都能改，就这个真的改不了。”
冯贞和她丈夫相视一眼，心领神会，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像是捡到宝一样，笑呵呵地说：“不改不改，剧本就是要大胆有张力才好！我很喜欢的！”
总导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温和地离开了。
**
制作人的办公室里没开灯，窗帘也挡着，室内光线全靠投影仪和电脑屏幕的光亮支撑着。
李兆铭一进去，不但看到堆满了演员资料的凌乱桌面和茶几，还有烟头的光点和满屋子的烟。
影视圈的男人们，大多都是老烟枪，一个个在办公室里抽起烟来，都像是恨不得熏得火灾感应器洒水的架势。
李兆铭对此见怪不怪，关上门，走到沙发边上，视线被投影仪上正在拍摄杂志硬照的女艺人吸引住了。
女艺人看着镜头，姿态撩人、感情到位，像猫咪一样柔软温顺，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驯服。
李兆铭看得停住脚，点点头说：“镜头感不错。她演的哪组戏？”
摄制开始和结尾时，制作人是最累的。
顾言躺在沙发上，一脸疲倦地看着投影画面，无奈地笑了一下：“她叫盛夏，《民国烟云》那组的。”
看到李兆铭眼神亮了一下，一副很期待的样子，顾言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给他递了根烟，“但是我得先跟你道个歉，这个盛夏不会演戏，再加上你对剧本颠覆性的改编，《民国烟云》八成不会获得观众认可。”
李兆铭挑了挑眉，“不是吧，你就这么对待我妈的作品？”
顾言抽了一大口烟，“孙导的戏，我当然重视。本来我是把《民国烟云》当成开播的宣传重点，按照原著配的两个演员，一个是老戏骨，一个是学院派。结果你把剧本改得面目全非……当然我不是说你改的不好，你这么改固然精彩，可是女主角情绪大爆发那段，有几个年轻女演员能演得出来？还是在舞台上……既然大家都演不出来，那谁上不一样？她们公司又三番五次找我沟通，我考虑了实际情况，就同意她们换人了。”
李兆铭不是偏激派，他对影视创作的态度很开放，觉得不同的人经手，作品都会呈现出不同的特质。哪怕要改编的是自己母亲的作品，他也很欢迎大家勇敢地再创作。
只是……
他饶有趣味地继续看着投影上的女艺人，心想表现力这么好的人，真的会演不好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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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李兆铭虽然是《演技》的出品人，但对节目完全就是放养的态度。今天之所以会去制作人办公室看一眼，还是听总导演说，顾言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都没出去，他担心兄弟是不是累晕了。
现在看到人没事，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或许是因为录影时制作团队的压力太大，所以影视工作者们总是偏好又浓又呛的重口味烟。顾言看着斯斯文文的，却完美地继承了老一辈的缺点。要是换个不抽烟的人进他办公室，可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中毒？
李兆铭小时候跟他一起在剧组里混大的，造起来也挺糙的，但到底是个富家少爷，对生活品质还有点追求。所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喜欢选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抽烟。
录影棚在一个偏郊区的地方，周围都是低层建筑，抬头望去，能看到无边无际的广阔天空。
李兆铭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就寻觅到了一处几乎没什么人又干净的外墙角。他喜欢靠在墙上，任凭流淌的风把夹杂着薄荷味儿的烟卷走。
似乎没有什么是值得眷恋和挽留的，一切都可以随着风，烟飞烟灭。
今天的这里多了一个人。
傍晚的天空，浮荡着迷情的紫霞。女孩站在迷幻的背景下，手拿着剧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一幕美得就像一幅价值不菲的油画，明明是生活中常见的景象，但特别的人站在特别的地点，就是莫名地戳人心底。
李兆铭在转角处，看着刚才投影上的“演技黑洞”，正在他的专属领地里，认真地演着他写的戏。
剧本是他写的，他太知道一个人演得到底好不好了。
他手指上夹着烟，但好像已经忘了抽烟这回事，安静地站在一旁，默默观察。
“演技黑洞”的表演技巧确实很生硬，从肢体上就能看出来是个没受过系统学习的素人。但她眉眼间的神韵，却很有这个角色所需要的感觉。
如果这是演员与生俱来的气质，那么算她运气好。可李兆铭刚才看过她拍杂志时的状态，她那时的气质跟现在的并不一样。这让李兆铭不禁在想，或许不该是顾言跟他道歉，而是他该向顾言道谢。
谢谢他无意中安排了一个可能不错的人，来演自己母亲生前的作品。
盛夏全情投入在角色上，完全没察觉周围有什么变化。
她对着空气大喊：“够了……你别……”她停顿了一下，看看剧本上的文字，再深呼吸找找感觉，继续喊道：“你别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最后像机关枪一样，一口气说完剩下的台词。
演完这一段戏后，她停下来总结自己刚才演的好不好，然后慢慢皱起眉头，心里满满都是担忧，一点自信的样子都没有。
她回忆着舞台的尺寸，转过身想试试自己的步伐大小，是否适合舞台走位。
一回头，就发现身后突然立着个高大的男人，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看起来优哉游哉的。
黄昏的光线并不明亮，他又半逆着光，隔着三四米远，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明。盛夏只能确定，他在盯着自己，但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演戏，是会肯定自己的努力，还是会跟其他人一样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她挽起耳边的头发，有些讪讪地朝远处的男人点了点头，正要落荒而逃。刚迈出两步，就听到那个男人温醇的声音：“演的挺好的，怎么不继续了？”
明明是很温柔的一句话，却让盛夏心里震荡起来。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就像在寒夜里，独自站在无人的站台上，冷风无情地刮着她，她却固执地在等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火车，希望上面还有一个能挤上去的位置，但其实这个希望微乎其微。就在这时，忽然身旁出现一个人，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水。
盛夏下意识地追逐温暖，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走到他面前，她一时间有些无措，傻傻地问：“真、真的？”
她问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冒昧，眼神闪了闪。可毕竟是第一个夸自己演得好的人，她贪心抬起眼眸，想要他的确定。
“真的，你的角色状态很准确。”
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没有敷衍，也没有玩笑的有意味。就像打开窗帘看到阳光，平淡又真实地地说：今天天气不错。
盛夏听完，心情就像贴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圆满了！
“只是……”
那颗刚要开花的心，又被他吊起来，盛夏睁圆了眼睛等他接下来的话。
“你为什么演一下停一下，像卡机了似的？”
“我、我……”难得有人肯定自己，盛夏着急辩解，着急到有点口吃：“我是在体会角色的心情，但总是演着演着就忘了角色这回事，所以要停下来找找感觉。”
李兆铭了然，心想别的演员都巴不得自己能演得忘我，你倒好，特意停下来出戏。
他绕着盛夏走了两步，盛夏视线追着他转圈。
这明明就是个有天分的演员，怎么就成了演技黑洞呢？李兆铭一时想不明白。
“你再来一遍，别去想什么角色的问题，就当是自己遇到了那些事。”
盛夏点点头，乖乖地按照他说的做。
或许是因为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看低自己的情绪，所以盛夏在他面前表演的很自然。
一遍演下来，很是顺畅。
看到他眼中的赞赏加深，盛夏腰杆儿都挺直了些。
解决完这个问题，李兆铭又开始教她别的：“你现在处理台词的方式，就像着急下班，恨不得一下子把词儿全说完，早死早超生的感觉。”
盛夏被他一语中的，攥紧了手里的剧本，脸颊有些红。
李兆铭轻轻笑了笑，用轻松地氛围让她别紧张。然后继续教她：“刻意的阴阳顿挫已经是过时的表演方法了，但你说台词之前，还是得想一下这句话的重点……”
晚霞尽去，天空的颜色逐渐加深。
无人知晓的墙角下，风吹不散两人对台词逐字逐句的打磨。
盛夏的手机闹钟想起，拿起一看，已经到了正式彩排的时间。
她很是意犹未尽的说：“我得走了。”
“嗯，去吧。”李兆铭看起来毫不在意。
盛夏想跟他加个微信，以后好继续向他请教，一边按手机，一边问：“你也是来参赛的演员吧……”
原来盛夏看他英俊挺拔，年纪轻轻的就对表演理解得那么老道，还以为他是哪个演艺公司的秘密武器。
李兆铭笑着摇摇头，“不，我是……”他指了指她手上的剧本，“你这段戏的编剧。”
盛夏猛地抬头，眼前一亮，心想他竟然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才华！
原本还以为编剧会是个老先生呢……
李兆铭看到她手机停在添加好友的页面，不动声色地用下巴指了指摄影棚入口的方向，“你快要迟到了。”
盛夏看了眼时间，倒抽一口气，对他充满诚意地道了声谢，就匆匆跑向摄影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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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们在后台按组排队，都只换上了戏服，还没化妆，看着有点不伦不类。
轮到盛夏和冯贞上台时，盛夏很想跟冯贞在舞台上演一遍，这是个很平常的提议，别的组甚至都不用提出来，演员理所当然地抓紧时间在舞台上排练。但冯贞瞧都不瞧盛夏一眼，面无表情地念台词，找准了自己的定点后，就头也不回地下台了。
舞台上只剩盛夏一个人。
前辈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待见她，周围的工作人员看看她，又低头窃窃私语。饶是盛夏早就习惯了演技黑洞的标签，现在也难免尴尬。
助理小蘑菇上去把她接下来，经纪人纪萱也走到她身边，刚想开口安慰，就见盛夏微微一笑：“我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