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柔柔不语。
真相显露了,准备逃窜的老婆子被抓住了,华桑桑满眼哭腔,却不见一滴眼泪落下来。
华柔柔考虑到现如今的身体情况,没有上前,而只是站在原来的位置,语气平和地阐述道,“本宫的确是故意的。作为华家人,故意多守住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就像当初你被人塞回华府的时候,只要你与本宫是相似的血脉,不管情感上是厌恶与否,本宫必定存一份接纳之心。”
“你还在装……”华桑桑笑出了眼泪来,“难道你觉得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并非如此,本宫未曾这样觉得,不幸运不能成为作恶的借口。”
成煜是她深爱的,孩子是不可多求的礼物,而名声可能从此以后,不会受更大的影响。
华柔柔从来不觉得理所当然,但这一切确实是她顺其自然得到的,她必定珍惜。
可华桑桑原本也有自己的人生轨道,就算不入高门,通过华府风光地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是她,至始至终沉溺于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像今日一样争取的方式太过丑陋。
污蔑的种子很有可能只是一时的嫉妒,但在这条路上她拥有的野心溢满了仇恨。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
华柔柔思虑到前世种种,华桑桑的确引发过许多的事,但是自己并未认真觉察而有所醒悟,在雾水之中恍惚地选择了离开与逃避。
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好像从未有过像今天一样的底气。
“殿下,这边的事就交由陛下裁决吧。臣妾还没有过完这个生辰呢。”华柔柔甜甜地笑了笑,完全无视了众人。
“父皇,儿臣想与太子妃先行离开。”
“等等。”成澄第一次有这种感受,像是被人联合玩弄了那番,却还不得不把这件事按照他们的思路处理下去。
“听完再走也不急。”
华柔柔应了下来,看着随时可能会爆发靠近自己的华桑桑多了几分提防。
“华桑桑,你可认罪?
人群小声议论道,“污蔑家姐,辱没太子妃的名声,就是辱没皇家的名声,这些罪行归于'十恶'之中,是要处死刑的……”
华桑桑彻底慌了……
她不知从何辩解,“是太子妃故意这么做的,一定是她故意这么做的。”
“我刚刚还见到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她明明就都要承认了,那个谁,阿逸……臣女请求阿逸出来对峙。”
华柔柔想要护着阿逸,不想多加理睬这件事和这个人。
阿逸却以信任的眼神回应着她。
华柔柔心始终悬着,再多风雨她可以承受,阿逸却不应该继续多付出什么了,她可以接受任何的代价,但绝对不能是阿逸。
阿逸徐徐走进大厅中间,“奴婢也想请求对峙。”
“允。”皇帝应声道。
“奴婢也是不懂,二小姐为什么偏偏找上我问东问西,还干脆以家人威胁奴婢,不知道为什么二小姐这么做?”阿逸条理清晰地问华桑桑。
“我……什么都没有做,你明明暗示过了,现在是想不承认?”
“奴婢暗示了什么?具体又说了什么还请二小姐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现在怎么可能一字一句记起来,你们这么多人都认为华柔柔有罪,只有我一人敢站出来,可你们现在谁也不曾为我讲过一句话!”
皇帝薄怒,玉盘胡乱扔向华桑桑,“华桑桑,这番丑态你是故意演给朕看?”
“还是你以为,这里全权要听你讲话?”
华柔柔心宽了些,阿逸基本上逃脱了,趁着华桑桑混乱之际,很难去辨识什么,况且这一件事,是她主动诬告,罪很难推到别人身上。
“押入大牢,流刑吧。”皇帝也不愿多加理睬,内府荒唐之事本来就不入眼,可自己的儿媳,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可见是忍让够久了,等待的就是今天这么一个契机。
“流刑过分残忍,边关风寒太过,臣妾也算是积攒福分,徒三年吧。”三年,华桑桑足够去反思了。华柔柔以为她足够的冷血与漠然,可是这一刻起,华桑桑已经丧失了足够匹敌的资格。
她不愿赶尽杀绝。三年苦役,算是磨练,华桑桑能回来,那她也还是华家的小姐。
她所受到那人的挑唆,那么,挑唆那人无论多久,也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那就按太子妃的意思来。”皇帝应允了。
华桑桑是不解的,流刑她的确难以接受……可是,华柔柔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地帮助她?
恐怕处心积虑颇多的人,有所愧疚吧……可是竟然没有等到以为去搬救兵的裘姨,她所有的思绪被裘姨占满了。
她太失望了。
*
华柔柔再回丙元殿,恭维与吹捧的话不绝于耳,可那反复无常的几张面孔,该记住的都记住了。
可走到回来的路上,成煜像是忽而发现有什么事情那般,说着“急于处理”,又匆匆走开了。
华柔柔并不因此失望,她可以接受他有更重要的事,她偏爱他承担责任的模样。
更多还有感动,把将一切说清楚的人权力交由她,放心地任由她主导这一场戏,而他自己,至始至终站在她的身后。
好像时刻提醒着自己,你的依靠在这里呢。
华柔柔笑着看成煜的背影,如果肚子里事儿没发生的话,她应该会毫无顾忌地跑向他,像个傻子一样搂住他的腰吧。
她边走,还得边安排起身边的事儿。何彩屏还在宫里停留几日,风头过了以后华柔柔才打算把她送回去。何彩屏以何种方式度过她的余生,华柔柔并不想干涉,如果何彩屏以为今日之事就让她欠了她什么的话,华柔柔更加不可能去帮什么忙。
她现在只想安静地躲在她自己的屋子里,与阿瑶阿逸吃上一顿简单的饭菜。
她们早已是家人那般的存在。
阿逸还没有从大殿上紧绷的状态里出来,一连被阿瑶灌了两杯酒,脸颊通红通红才回过神来。
今日是小姐的生辰,应该要先敬小姐的。
可阿瑶偏偏有些生气,有关今日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偏偏阿逸却参与了进去,还瞒着自己……
“小姐,生辰快乐。”阿逸举起她的第三杯酒。
华柔柔拉扯过阿瑶的衣袖道,“你帮我挡了这杯酒吧。”
凑到阿瑶的耳边细语道,“所以,现在这个秘密我是先告诉你的啊。”
“小姐!小姐!你这是有了?”阿瑶毫不顾忌地喊出声来。
“不能保证呢,你待会请许太医过来一趟吧。”
“我现在就去。”阿瑶作势立即要走。
华柔柔拉住她道,“吃完饭再说。”
阿瑶将阿逸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我简直一刻都不能等啦。”
“小姐,其实我也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阿瑶犹豫再三,还是袒露了出来。
“你说。”
“太子殿下好像在张罗你的生辰,估计今晚会有个小姐想象不到的夜晚呢。”
“所以,你一生气,就连消息也不传送给我了?”也难怪,刚才那人走那么急。
“这是太子的惊喜啊。不过,小姐有所准备肯定更好,找完许太医我就给小姐挑衣衫去。”
“别挑了,我有选好的了。你们啊,好好吃完这顿饭。”
其实,生辰应该是他给她礼物的,当下的情况,却有些相反呢。
屋外的阳光明媚,一扫秋日萧索,华柔柔动起了筷子,心底比任何时候都期待这个夜晚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留评。好久不见的样子,可是你们我都记得啦~
这章肥,但开销大一些,我考虑再写一个福利章鸭~
第55章
夜色初至。
风波亭旁树木随风摇摆。
华柔柔姗姗来迟,身着一件藕色罗裙,披了件酒红色勾着金丝的斗篷,于皎洁月光下走向她的太子。
初至风波亭,并不觉得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夜色幽静衬托这小小山头之上的世界,只是与富丽堂皇的其他处恰好形成一种不同的对比而已。
更安静,更不容被打扰。
直到她穿过山间小隧道,独自慢慢爬上这个小山头,才发觉一窜一窜的萤火虫像是在为她引路那般。
萤火虫闪着那一点微弱的光,却又在前方有条不紊地飞舞着。
有一点点疲倦。
打完了这一整场的仗,输赢很明显,泼脏水的人最终被反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华桑桑彻底远离了宫廷,远离了他们的生活。
其实,会有一点点不甘心,明明是希望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地做这一个太子妃,非要配合爱惹事的人重复低级的玩闹。华柔柔隐约担心成煜对她的看法。
无论何时,她总希望自己在心上人眼里是完美无缺的。
可事实上,她做不到。
这时,他在最后一个台阶前耐心地牵起自己的手,就像无数次熟稔一样,他们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还冷吗?”
“你的手很冰凉。”成煜有力地握住她的手,直到完全地纳入掌心。
有温暖而灼热的气息。
华柔柔略有些俏皮地说,“这个生辰总不至于殿下就找人捉一带萤火虫吧。”
“哦,孤娶完妻子以后,没多少家当,就只有这些了。”
他的鼻息在一点一点靠近,他看见那粉嫩雕琢的脸上随心烂漫的光景,美好极了,“我的太子妃不满足么?”
“是真的打发臣妾啊。这么晚了,天还这么冷……”
她愣一愣,还是没有把话全说完,这个“惊喜”的到来毕竟是一件不急的事。
现在可以确信的是,许太医没收她的钱,千真万确那般告诉她“有了有了”……华柔柔没能忍住,问了许太医之前为何说假话的事。
许太医半天也不开口,作了两下抹脖子的动作,惹得华柔柔只想发笑。
“石椅太凉了,柔柔暂且不要坐,这是给你的礼物。”
眼见应该是什么首饰,思绪一下子被牵扯到青云山那一段往事,回城后两人不欢而散也是因为这么一样首饰——
华柔柔坚定不想重蹈覆辙,可是遇见他的一点点变化以后,她又急切地闯入他的世界诶。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信任他的。
缓缓打开锦盒,还以为是前世那一套……原来只是个木质的小钗子,不精致也不算美丽,待到萤火靠近时仔细瞧,几个勾勒的臭石头纹下是她的名字,华柔柔。
她其实只看见了她名字,旁边那一行小篆写的“至吾爱妻”并没有注意到。
可她的判断没有出错,“太子亲自动的手?”
成煜笑意缱绻,“你觉得如何?好不好看?”
“现在帮本宫换上吧。”华柔柔刻意换了口吻,把他当小厮一样安排上了。她想要的任性,就在此刻。尽管她也明白这样光阴的短暂。
“夫人的命令,何敢不从呢?”
“其实有件小事,现如今恰好也应该告诉你——”
“夫人请讲。”
戴上成煜的木钗子以后,她有些心神恍惚,好像有些东西截然不同了,她似乎迫切的想要告诉他另一个生命的存在,但又想逗一逗他。
她按捺下来,再等一等,找个合适的契机不会太远。
目光短暂交错中,他已然作势要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再等一等就会扑倒在风波亭啦~
所以,现在就说吧——“你们の宝宝经不起啊”^_^
然后,那个下一章开始又会讲到慕小小的故事,喜欢伪骨科的可以预收一下我专栏里的《有情人终成“兄妹”》,是段从校园到社会的小甜文,继兄是前男友的这种设定……我觉着还挺有意思哒~(已经着笔在写,还找美工大大做了封面嘿嘿)
第56章
*
好像……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呢。
华柔柔心平气和缓缓推开眼前人,郑重其事地咳了两声,毫无预兆道,“现在可不是……的时候了。”
她以为自己没有怂,一鼓作气到底是脱口而出了。
自然,对方也心领神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柔柔,孤要成为父亲了?”成煜一瞬间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的表情,可看到她短暂急促的点头以后,有些雀跃溢于言表,毫无遮掩的痕迹。
那是柔柔也没有见过的高兴。晚间星辰抖落在月华之下,他眼里是星光那般的闪烁,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很快,那人收敛了情绪,“孤早就知道,这件事是必然的。”
“日后,孤会在你宫门多安排几个人手,保护好我们孩子……”
华柔柔捡了话柄,“才不要呢,难道我不珍贵,不需要保护我,现在忽然来这么一出,对比之下,可不舒服了……”
“你这是不懂,宫廷的孩子的确要分外小心些。”
成煜自以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早有长进,徐徐道,“你自然是最重要的,孤本就想说母子平安,可是这‘子’字太容易令人误解,可以是孩子,也可以单指儿子,而孤内心……实则只想要一个女儿的。”
“某人的想法好像太早了些,皇后说下次祈福要我们夫妇一起,太子总能抽个空吧。”华柔柔的指尖顺着他的眉骨渐渐勾勒,直到他的太阳穴停下,踮起脚尖,浅浅一吻。
“这是自然,”他停留在她的唇间道,“女孩一定和你一样美目盼兮,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