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前世她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走上楼阙的栏杆呢?
这险恶的人心,为何要如这样的人的心愿?又为什么,这个女人前世虽被她厌恶至极,却没有看穿她的歹毒与险恶呢。
这样的人,配不上这一声“妹妹”,更不值得横亘在前世的他们之间。
这时,原先在女主人家起劲地问东问西的耿涵之却偏偏在院子里沉默不发,始终没有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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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主人经历这么大的事儿,一看这满屋子达官显贵的模样,心中始终是悬着的,听到她墙上漏洞那事,便也多留了个心眼。
想想麻烦人家送新的过来,不是她不想占这个便宜,而是她不能,若是真接受了,本就是差点害了别人,反而还要使旁人吃亏……
这样就算她没念过几本书也知道不合情合理。
可这碗架明明很稳。
要是有人通过那漏洞踩上一脚,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恰巧看到了慌张进了房门的另一位小姑娘,有一个雏形的猜想。
这位娘娘宫里来,几乎年年来,她还是有几分熟悉,等待晚饭时她们转上一圈回来,她决定说这猜想试试,就算旁人不信,但她也是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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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小小拽着华柔柔的胳膊,到下一家田舍前急忙质问她,“我怎么不知道你华柔柔那么善良呢,明明又是你那个妹妹捣的鬼,你却偏偏保全了她,要是我,直接上去点着她的鼻头一句一句把话问清楚,必定要让她难堪!”
“你要不要还扯她的头发,顺便甩她嘴巴子?”
“这个太损我慕小小的形象了吧。”
华柔柔吸了口气,笑了笑,“其实我那一句问,是个明白人都应该知道,这事看似是小事,却是有人操纵的。除你和那两位姐妹以外,是谁都有可能,皇后是来视察民情的,不是来为我们寻找真凶的。”
在门外的耿涵之明显使人有了另一层的猜想。可她这个妹妹,哪里会是袖手旁观的主,说她是唆使,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事确实看上去段位低,却简单而狠毒。
不是不计较,而是如今不是算总账的最好时机。
“还有,刚刚真的谢谢你,小小。”华柔柔的语气极其真诚。
“反正我是不能理解你的,华柔柔!你给我以后小心些!”
田间巷陌之间,晚风吹拂之中,华柔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事自然是无处隐瞒的。
在外出行没有持续太久,皇后感怀天气炎热,也不想兴师动众,打扰太多百姓生活,又看着几个貌合神离的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也就差不多该结束这次出宫了。
耿瑶看着后半程耿涵之的沉默,到有些不习惯,问起话来,对方也是支支吾吾。
“涵之,还想陪本宫一起回去么?”耿瑶也在试探,惊慌的华桑桑和故作沉默的侄女,确实,自己的儿子并没有提醒错,而是自己掉以轻心。
“姑母,我是想和你一起回去的……但今日天气实在是炎热,我头有些晕,想要回去好好休息一阵,等身子清爽些再去宫里找姑母。”
耿瑶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有些话,本宫在这里说不得,那就劳烦耿大小姐今晚务必赏光了。”
而在耿涵之眼里,这是难得的姑母表现出强人所难的模样,但在皇后的威仪面前,她无奈地应酬着,难掩倦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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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桑桑几乎回去的一路上都跟在华柔柔的身后,只是一声叫唤“姐姐”的勇气都没有。
她想要试图去解释什么,直到来到庭羽轩,被拦在门外,她死命地捶着门——
“姐姐,麻烦开门!”
“姐姐若是不开门,妹妹便一直候在外面!”
华柔柔回到庭羽轩闭目养神,不管门外的嘈杂,也不分辨那声音那叫做解释还是威胁,但她并没有理由去面对她的这一位妹妹,握手言和的机会不是永远都有的。
可是,这件事,确实是有疑点的,华桑桑未进那门,如何知道那碗柜的位置,又如何精准地在她靠近的那一刹那瞬时用力。
华桑桑出了房门,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派阿逸打开了庭羽轩的大门。
“姐姐,你终于肯见我了。”
华柔柔回望她,目光再度打量她今日所穿的那一双靴子,平静疏远道,“我们姐妹既然已回到宅子中,你就不必再演了。”
“姐姐,你可知你今天误会我了?我知道姐姐猜想推柜子的人必然是我,我恰巧进门也不怪姐姐误会……”
她这样的讲法,不就是她作为姐姐毫不客气地冤枉了妹妹?
“如何误会?又为何误会?”华柔柔侧靠在石桌上,耳边传来丝丝凉意,“我好像也没有任何一词指向你吧,所以,如果你不是犯人,何必要如此激动呢。”
细细打量那一双白靴,也没有因为踹生一脚而有形状之异,踢打痕迹全无,只有那路过田间的几个污点。
那她心虚什么,指使了蠢笨的耿涵之还是说绝顶聪明的华桑桑当了回望风的参与者?
“妹妹,不如你慢慢讲。”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女主背锅,男主化解的套路……
这个小甜文,这个最低劣的段数(和推人下水没什么区别,不过就算以后升级也不会阻碍女主之路,只有可能是助攻),我就让女二背锅啦(只当她的后妈)哈哈~
所有人都觉得是女二,女主得知以后也不会玛丽苏为拯救妹妹而……为什么不救,三观问题在下一章就会展现~
第10章
如果你不是犯人,何必要如此激动呢。
华柔柔说得波澜不惊,但心里也清楚,这事华桑桑不凑巧,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所有的眼睛聚精会神在那一刻。
华桑桑一鼓作气,“可我是知道,也亲眼从窗口看见了到底是谁。”
“难道姐姐就不想了解,还是说姐姐不愿意倾听妹妹一次,因为午膳的那一件事仍然怀恨在心?”
原来嫉妒与仇恨的骂名是这样层层渲染的,华柔柔深以为然。
“你明明知道我为何不信任你,又何必表现出这一番情形来?华桑桑,你说一句实话,我出门在外,可有亏待过你?”
“你有想要走近的友人,我是否又阻拦过你?”
“今日种种,你既然知道内情,何必不将你所知道的所有公之于众,反而现在过来找我,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你这样是很有意思么?”
如果她的妹妹,就算不是有利的制止,也不应该仅仅是背后的咬耳朵吧,哪怕在众人面前鼓起勇气一回,不为她,为了所谓的正义,华柔柔都可能尽早去宫中把事实说清楚。
说好听些,华桑桑是个冷漠的旁观者,说得难听些,她又或许希冀成为那个既得利益者。
华柔柔不想说破所有,只是懒得继续陪着这个妹妹演戏罢了。
“这件事上我确实理亏,就算我华桑桑出生在街巷之中,身染市井之气,但也不至于用心如此险恶……”
“这件事姐姐你想要追究也好,不追究也好……姐姐,我要告诉你真相是什么,如何处理当然取决于你自己。”
“这次分明是耿涵之的手脚……”华桑桑哽咽起来,“慕小小在田舍外与你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原来判定我的人不止一个,我不求姐姐帮我解释,但求一个公道。”
华柔柔若有所思,平静地打量着站在自己石凳旁的华桑桑,她不会问“那你当时可有想过要制止她?”
她们没有那么亲密。
可人与人之间付出是对等的,华桑桑没有半点问询她的伤势,反而在众人面前也不告发始作俑者,她又哪来的理由为妹妹洗清冤屈。
此事既然已经过去,她不想让自己深陷泥潭。
受害者是她,而不是旁观者事后哭喊两声的华桑桑。
只听华桑桑自顾辩解道,“我分明是想要过去制止她的,可有怕一不小心激怒了她,她的动作若幅度更大一些,后果简直不敢设想,好在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何必我心甘情愿过去,反而一样引起人们的误解呢?”
说“吉人自有天相”的那一刻,华桑桑是十分自然的,华柔柔如今所处的位置,可不就是命好了些么?
“其实,”华桑桑伪装出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又联想起华柔柔的处世为人,她估量这位姐姐不会因为一件没有造成影响的事责怪自己,她压抑着情绪,克制却委屈道,“是因为桑桑的出生,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桑桑,桑桑贫穷,才学疏浅,根本就不配和这一群官小姐们混在一起……”
“我见你在外明明自信得很,何必在我的面前妄自菲薄,如若这件事不是由你亲手所做,那便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华柔柔以为对她自己这是警醒,对于这个妹妹又何尝不是?“狼来了”说多了的小孩,是没有人会信的,如果华桑桑的谎言过于多,哪怕日后她的手脚干净,也总会使人有无尽的猜想。
人心就像是无底洞,一旦你发现那个黑孔的位置,你就不愿意继续深入的往下看了。
“你早些去休息吧,妹妹。”华柔柔着重强调了“妹妹”这一个词,却也意识到她们原本就形同陌路,只是不争不吵的方式,原来可以这般轻松。
有些事不放在明面上,大家也都自然清楚,何必留恋这一层“姐妹”的关系,束缚到她这个妹妹的野心呢。
可华桑桑不这样想——
“那桑桑先告退了。”
华桑桑以为这样做来,就算华柔柔对她毫无好感,也会使得她放下防备,卖惨这思路,原本她也是不屑的,不过观今日华柔柔之表现,既然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个蠢笨的,何不能为她所用,待她拥有自己的荣华富贵以后。
那个所谓高高在上,连开个门都不大情愿的姐姐最后不还是得仰仗的她的脸色度日?
自然,她也不会这么轻巧地放过这位姐姐。
不过今日之事,那耿涵之太过蠢笨,如此低级的手段,如此身份还用得着亲自对华柔柔下了重手……
她不过在那女人耳边说了些宫中旧时的流言,温和而娴熟,“你可知道皇后提及那事,太子救下那华柔柔,她姐姐上了岸也一直抱紧着太子爷,死死不松手,也不知是起了什么念头。”
她有有什么好心虚的。
不过今日之表演,耿涵之伤了脚的模样的确活该。
她也曾在回家的路上这样暗暗地想——
如果这一次耿涵之的事情成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将成为华府唯一的女儿?
不过,从这件事里,她也发现,凡事自己动手总是不大干净的,最好的办法叫做“推波助澜”。
华柔柔有幸保全了这一张脸,又有幸能够回到华府,可谁的运气能一路都那么好呢?
她和何彩屏一起用了晚膳,多少有一些心神不宁,她倒是不怀疑姐姐在这一件事上大做文章,显然她已经在息事宁人了。可耿涵之这个蠢人,如果让她们的那一番对话全权说出的,多少对她都是不利的。
太子的心固然重要,可那位皇后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
以后,入主东宫,她的烦心事也不会少,但显然,没有什么是她华桑桑害怕的。她既然从那样麻木而穷困的生活里挣脱出来,那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往回走。
何彩屏看出了华桑桑的心神不宁,她试探般问,“可是与庭羽轩的有什么不愉快?”
“与其然她成为我前行道路上的阻碍,我想不如让她成为我的铺路石,我的事,姑姑你是不用担心的。”
她不介意把自己说得更可怜些,如果华柔柔心甘情愿地为她保驾护航的话。看今日华柔柔之面色,可见,她是有软肋的,富人家的小孩最容易去同情那些……
“姑姑安心等着看我出嫁的那一日。”
她会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所以,她不介意这一条道路上还有何种阻碍,她都会迎难而上。
次日,太子出访太府,那本就是众学生子弟读书的地方,说什么网罗人才,在华桑桑看来,可不就是几个无所事事的权贵子弟,打发休息的地方。
薛家有个庶出的弟弟,叫薛亚民,她是有几分熟悉的,她派人打点了关系,说是也要去那太府之中。她之前给过何彩屏一份信笺。
何彩屏恰好这时挑了块没有刺的鱼肉,送到她的碗里来,并低声道,“信下午我便亲手送过去了。”
“以后,这样的事交由下人做就是,何姑姑何必伤神呢?”
华桑桑吃过这一块鱼肉,微笑道,“毕竟我们如今的境遇和以往不同了。”
说实话,话语间是有几分嫌弃的,看不上何彩屏这种在外专门和低三下四的人打交道。
何彩屏笑而不语,看上去是欣慰与感怀,可内心却实实在在的想,如果华桑桑嫁了这么一位薛家的庶出公子,那未来的日子可就说不定了。
她必然要抓紧时间。
华桑桑的母亲哪有几分媚态,说到底还不是装柔弱装的比较贴切,她又有何处比不上……
如果她能在华府有一个儿子,何必要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庶出小姐身上?
两人貌合神离,看似愉快地吃完了一顿饭。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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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柔柔定神坐在石凳上,回想起这位妹妹泪眼摩挲的样子,换做是以往的人生,她应该毫不犹豫地安抚她妹妹,既不是敷衍,也不是应酬,而是真切地信任,毫无保留地付出。
今时不同以往。
言语的力量是无穷的。
但当我们观察一个人时,她的行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无论华桑桑在这件事上参与与否,又或者以何种方式参与其中,她都不再感兴趣。因为,一句“吉人自有天相”也掩盖不了,她毫无帮助之心的事实。
重要的是,让华桑桑明白,她们注定不同,她们之间的界限是明确而不容突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