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揉了揉发疼的屁股,头探到厨房里,可怜兮兮看着三叔。三叔看不得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会让坏女人分给他们东西吃。
钱谨裕似乎没有听到孩子们吸溜吸溜咽口水声,郑桃儿吃了两片黄桃,喝了一半的水,他把玻璃罐头瓶盖上,拿下吊在屋顶铁钩上的篮子,下了两把精贵的挂面。
浓香四溢的鸽子汤面条下好了,他盛了满满两碗面条,端着饭回到房间里吃,郑桃儿抱着罐头瓶跟在他身后。
几个孩子盯着还剩一半的罐头,闻着香喷喷的肉香味,眼巴巴跟在三叔身后,当钱谨裕面无表情关上房门,几个孩子‘哇’一声躺在地上打滚哭起来。
郑母怕女儿半天饿了,好不容易弄到一些挂面,让女儿饿了打一个鸡蛋下挂面吃。挂面太精贵,有几个小魔星在,郑桃儿很少下挂面吃。钱谨裕可管不了这么多,中午做的饭看起来就没有胃口,他肯定吃不下去,理所当然跟郑桃儿一起吃挂面。
“是我想岔了,农家人注重节俭,你做饭的确大手大脚,以后注意点。炒菜油不能放太多,多放点盐,大家能多吃粗粮少吃菜,做饭不要放糟米、面粉,”长长弯曲的睫毛遮住他幽深的瞳孔,“我读这么多年的书,竟然忘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们迟早回县里住,量力而为接济父母兄长,不能把所有的米面、好东西往老宅拿,毕竟我们要养孩子。你给父母、兄长吃的都是精贵的食物,我们走了,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对他们太残忍,还不如让他们一开始就不享有好日子。我天天叨念着不能培养人不劳而获的思想,这不是帮助家人,而是害了家人…”
丈夫声音越说越低沉,郑桃儿不忍丈夫自责、懊悔,见丈夫不像平时细嚼慢咽吃饭,而是嘴巴放在碗上大口大口扒面条,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嗯,我一定会改正。”郑桃儿的大海碗里有一整只鸽子,夹了一条鸽子大腿放到丈夫碗里,“刚刚吃了黄桃,吃不完一整只鸽子,”她见丈夫夹着鸽子腿,连忙护住碗,“我吃不完给他们吃,间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是害了他们。”
钱谨裕闷哼了一声,两口吃完鸽子腿,总算有了饱腹感。“不出一个月,我带你回县里生活,你和爸妈、兄长不一样,没必要委屈自己和他们吃的一样,给他们做好饭,自己再做一份。我爸妈、兄长不是贪小便宜的人,会理解你用心良苦。”
“嗯。”郑桃儿眼角不停地抽动,不想打破丈夫对家人的幻想。以前因为丈夫的关系,她试图融入钱家人的生活,才和钱家人吃一锅子饭,结果证明她错的很离谱。既然丈夫都这样说了,她推诿,就太傻了。
两口子谈话的功夫,锅里剩的汤被钱家两个嫂子瓜分完。院子里传来孩子因为谁多谁少发生的争吵声,钱谨裕喝完最后一滴汤,默默为五个孩子鞠一巴同情泪,这是你们最后一顿美味的午餐,好好珍惜吧。
什么最可怕,拥有之后再失去最可怕。孩子们尝过鸽子汤的味道,以后只能闻汤,不能喝汤,心里一定抓心肝子感受。几个孩子没规矩,有两座大山护着,他不好惩戒孩子,只能另寻方法让孩子长长记性。
吃完饭,快到两点了,钱家人顾不上休息就要去上工。老三坐在树荫底下闷头搓衣服,钱母朝着房间里大喊:“上工了,动作快点。”
钱谨裕停顿几秒钟,抿着唇继续搓衣服。
直到钱家人走了,他也没说跟着一起去上工,挣几个工分。
钱家人突然意识到老三真的生气了,都会吃独食了,也没有拉着郑桃儿到堂屋陪他们聊天,在他面前晃悠,也不理他们,这得生多大的气。
钱谨裕一件衣服搓了好半天,中午折腾这么久,终于有借口不用上工。他已经在供销社上班,何必委屈自己苦哈哈割水稻,嘴长在大家身上,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总之他干不了农村活。
作者有话要说:钱谨裕:终于凭本事吃上鸽子腿
郑桃儿:???难道不是还给我?
钱谨裕:...
第6章 第一世界
院子里有一条排水的沟渠通向院墙外,水来不及流出去,溢到地面上。
佳梦舔了舔唇角,回味肉汤的味道。三叔洗两件衣服,一盆一盆水倒在水沟里,三婶刷两口锅、十几副碗筷也是一盆一盆水往外倒,她鼓起没有几两肉的腮帮子,心疼家里的水被三叔、三婶可劲的浪费。
钱谨裕晾好衣服回到房间躺一会,郑桃儿粘上床就睡着了,他闭上眼睛大脑缓慢转动,习惯性把人物关系重新梳理一遍,以自己为中心,分析他们的优劣势。原主靠关系进入供销社,吕芳芳父亲给原主弄成临时工,所以户口没有转到县里,也没有分配到房子,原主想尽办法踹掉郑桃儿,搭上供销社主任的女儿,恐怕就是为了县里的户口、房子。
大家都是心机男,他的想法和原主的想法不谋而合,必须成为县里的人,这样一来日子会过得松快。听到身旁有动静,钱谨裕倾斜着脑袋睁开眼睛。
她直起身子坐起来,对上一双眼角泛红的柳叶眼,心跳加速闹了一个大红脸,懊恼地用手搓脸,暗自唾弃自己没有出息。
郑桃儿用浮肿的脚顶着他的大腿,凶巴巴催促道:“醒了快点起床,我要下去。”
对上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她挺了挺圆鼓鼓的肚子,怀着孕呢,翻不下去。
钱谨裕不闹了,两人从房间里出来,院子里寻不到孩子的踪迹,怕是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看日头,估摸着应该有四点,水缸里的水被两人用的一干二净,他根据记忆拿起扁担,扁担两头挂着水桶,摇摇晃晃到村头打水。
钱谨裕蹩脚地挑着水回家,来回五六趟,总算把水缸装满水。裤子和鞋被水溅湿,接收到郑桃儿打趣的目光,他浑不在意道:“天气转凉,炸好的肉渣也能放些时日,你每天炒菜少放肉渣,最好撑到下个星期六。”
郑桃儿放下手中针线,应了一声。看样子丈夫心中的火气还没有消,总该做做样子劝丈夫不要和家人闹得太僵。丈夫和婆家是一家人,再大的火气也有消散的一天,避免事后婆家人上眼药,说她坏心眼破坏婆家和睦,害的丈夫和自己离心。
她抿唇上前宽慰丈夫,“爸妈、兄长在地里干活挺辛苦,是不是稍微多放一些油…”对上丈夫淡漠的眼神,她越说越小,越来越怂,缩了缩脑袋老老实实坐到灶台下烧火。爸妈、大伯兄、嫂子们,她尽力了,再说下去,他们夫妻关系搞不好也崩了。
钱谨裕眯着眼睛一刀一刀割大肥肉,眼尾瞥着怂哒哒的女人,就这样子还想当和事老,他暗‘嗤’一声。他表现出隐忍,心里压抑着火气。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之前布的局岂不是白费了。
白花花的肉被切成一小块,锅里的油热了,他把肉放进锅里,‘呲呲啦啦’,肉块缩小,变得干瘪,最终颜色呈现暗黄色,他拿漏网把肉渣捞到盆里,舀了一碗放在灶台上,其余的放在高出晾凉,猪油放在锅里,等凉了之后再装进铁盆里。
丈夫柔声让她烧另一口锅,郑桃儿扶着大肚子,小心瞅着他柔和的侧脸,还好丈夫气的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惹到丈夫而导致这两天丈夫不待见自己,那可真是自掘坟墓,一个星期俩口子只有一天半的相处时间,她容易吗!
孕妇不能吃辣椒,常识性的知识他懂。钱谨裕在菜厨里翻找半天,找出一头大蒜和洋葱,切丁、切丝备用,剥了四片大白菜叶子,锅热了,勺猪油放进锅里,把蒜丁、洋葱丝放进锅里炒出香味,再把肉渣放进去,翻炒几下,最后放白菜,倒了一些醋。
郑桃儿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在灶膛里塞了两把稻草,语气略带讨好和丈夫说话。
钱谨裕用单音节语气助词回话,一碟子醋溜白菜肉渣出锅。她眯着眼睛偷偷捏了一个肉渣,丈夫轻飘飘瞟了她一眼,郑桃儿老老实实坐下来继续烧火。
这次用的材料和第一锅一样,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了,一大颗白菜剁进锅里,舀了两勺子肉渣剁碎放进锅里,看起来肉不少,要靠技术才能夹住碎肉渣。
炒好菜,钱谨裕把另一口锅里的油舀进铁盆里,锅里全都是油,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钱谨裕把肉渣剁成碎丁,从菜缸里捞出一捧咸菜,咸菜在水里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咸味变淡了,把尖头小米椒、蒜剁成泥,炒了两罐头瓶咸菜肉渣。
郑桃儿欢喜地抱着罐头瓶,丈夫对她太好了,早晨熬糟米粥,配上咸菜肉渣,绝配。
“给爸妈带到厂子里吃的!”
“...”厂子!只有她爸、她妈在厂子里上班,这么说丈夫给她亲爸亲妈准备的咸菜肉渣。郑桃儿吸着嘴唇,把罐头瓶擩到灶台上,端起醋溜白菜肉渣回到房间,一口一口吃,就不给他吃。
米面、肉、罐头什么的都是郑家父母张罗,原主回农村直接拿回来。人家担心女儿受委屈给这些东西,把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是个人心里都会不舒服,换成他吃这么多亏,早就在心里磨着小铁针,把东西阴回来。钱谨裕想的好,买好东西孝敬郑家父母,不光打肿脸充胖子,还显得见外。用农家最常见的食物孝敬郑家父母,一份心意弥足珍贵。
郑桃儿瞅着丈夫放下罐头瓶出去,咬着筷子头磨了几下,抠扒一丢丢醋溜白菜、几个肉渣放到一边,剩下的全被她吃完。她提着小篮子坐到榆钱树下给小孩做衣服,眼睛虚溜虚溜盯着丈夫忙碌的身影。
钱顺媳妇掐一把苋菜头子走进钱家院子,中午钱家人为什么闹,一下午的时间,她打听的清清楚楚。她不着痕迹瞥了郑桃儿一眼,嘴上有油光,眼睛恨不得贴在男人身上,看样子中午的事没有影响两口子的感情。
见钱谨裕忙里忙外打扫房间和院子,闻了闻空气中弥散着饭菜香味,她借着讨口凉水喝,走进厨房瞅了瞅锅里,些许油腥,不像以前满大锅油和肉渣块,另一口锅里是红薯干焖土豆块,有几个**的窝窝头。这样的饭菜在全村算是顶好的了,对钱家人来说,生活档次降低好几个层次。
原主以前利用钱顺媳妇找郑家父母告诉郑桃儿在农村生活状态,钱谨裕对她到厨房里待了好长时间才出来没有任何表态,对着郑桃儿留下的菜有些发愁。忙了这么长时间,肚子早就呱呱叫,菜闻着挺香,他不吃给其他人吃,培养大家的惰性,是不是不太好!郑桃儿也没说给他吃,他开不了口问郑桃儿是不是吃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郑桃儿:意味深长的笑容...
钱谨裕:到底吃不吃????
第7章 第一世界
他吃了剩菜不叫不告而取,剩下的菜摆在桌子上,有人进屋看到了一撮子肉渣,和锅里散碎的肉末对比,肯定会引起家庭矛盾。为了家庭和睦,他迫于无奈端起盘子解决剩菜。
郑桃儿懒洋洋搭腔和钱顺媳妇聊天,撇嘴目送丈夫拿着空盘子到厨房,钱顺媳妇连续叫她几声才回话:“气坏了,都不爱搭理人。方才我刚说放多点猪油,我家那位眼神冷的吓人,”见丈夫从厨房出来又钻进房间,她指着丈夫的背影,小声和钱顺媳妇哔哔,隐晦的暗示她想要缓和丈夫和婆家的关系,结果丈夫也恼她,“你瞅瞅,你来只招呼你一声,以前可是搬个凳子陪我们,对我嘘寒问暖。”
钱顺媳妇不评价钱谨裕,又和她聊了几句话,隐约听到钱母的声音,‘嗐’一声,道:“家里全是伸手吃饭的爷们,婶子回家给他们张罗饭,晚了又该闹了。”语气里满是羡慕,家里的爷们到厨房烧火都不愿意,不要妄想让他们做饭。
年轻媳妇评价别人的汉子,会招来口舌,被安上不正经的名声,因此郑桃儿和她打了两句马虎眼。钱顺媳妇爽利地掐着苋菜头子走到院门口,和钱家人碰头,聊了几句,无非羡慕钱母有个有出息的儿子,把钱母捧得见到三儿媳也给一个笑脸。
笑脸只维持到走进厨房,她看到锅里的饭菜,从菜厨顶翻出剩余的肉渣,脸部的曲线立刻崩的**,肉渣的分量不足,明显有人偷吃肉渣。钱母把肉渣重新放回去,走到院子里扫视一圈,见老三拿着毛巾给三儿媳擦脸,可把她气坏了。她屎尿一把把拉扯老三长大,老三都没有伺候她,回到家光顾着围绕三儿媳转,忽略了家人。
丈夫挡住大家的视线,露出毛巾上的油渍,她羞答答对上丈夫揶揄的眼神,想到自己盯着一张大油嘴和钱顺媳妇聊得特别起劲,顿时捂住脸没法见人了。还好公婆他们回来,自己装作低头缝小孩衣服,没人注意到她一张大油嘴。
李玉兰和顾娣用下巴对着三弟妹,眼尾露出轻蔑的神色。哪个大男人心甘情愿伺候女人,还不是看上她的家世,等老三在县里站稳脚跟子,还不知道怎么虐待她,指不定重找个温柔贤惠的女人,甩了娇气小姐。
自家男用凉水冲胳膊和腿,妯娌俩人拿毛巾递给自家男人,时不时关注婆婆的反应。
老三转身到石台上洗毛巾,心思沉重地看她一眼,见老头子对着她敲烟杆,钱母叹口气,道:“把孩子叫回来吃饭。”
李玉兰和顾娣应了一声,出门一路吆喝一路,才找齐五个孩子。
晚饭再单独吃,钱家人估计要摔碗了,钱谨裕识趣地带着郑桃儿坐下,仿佛没看到钱家人看到饭菜复杂的眼神。看着桌子上的粗粮自我安慰一番,后世好多人出高价吃绿色健康粗粮,还吃不到正宗粗粮,他该知足了。他脸上浮现柔光把菜夹进碗里,津津有味吃红薯蒸土豆,就着大白菜。
郑桃儿低着脑袋戳着碗里的饭,捂着饱饱的肚子,小口小口吃甜丝丝的红薯干。
几个孩子闹着要吃肉,趁大人不注意,竟下手捏肉渣吃,被大人教训,直接从凳子上滑到地上哭闹不止,大人给他们挑肉末吃才安静吃饭。一圈子人神态各异,看着钱谨裕欲言又止。
以往老三找话题聊,有老三在的地方总不缺笑声,如今气氛沉闷的让人窒息。钱敬礼先憋不住,耿直道:“老三,你侄子不懂事,二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以后他们再也不敢说那样的浑话。”说着抬手一巴掌扇在儿子脑后勺,“再敢说浑话,饿你三顿。”
佳新‘哇’一下吐掉嘴里的土豆,干嚎找奶奶做主。
所有人目光对向钱谨裕,他笑了笑,道:“二哥教育孩子,大家看着我做什么?”
老三终于笑了,钱家人总算松口气,并没有细思老三笑容没有达眼底。顾娣赶紧把儿子搂在怀里,搜刮肉末哄儿子。
钱母出来打圆场,“这就对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有什么话摊开说,说开了啥事也没有。”她还想说什么,见老头子摇头,知道还不是说闺女事的时机。“大家吃饭,桃儿,明天端一碗黄豆到钱顺家换三块豆腐,中午做肉渣炖豆腐白菜,让老三吃一顿好饭,到县里上班也有劲。”
“是啊,三弟妹,你可不能再抠抠搜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