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友霞久久没有等到回音,抬头看着他,钱谨裕眼中的宠溺让她瞬间失神,随后她嘴角勾出浅浅的笑容:“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在大门口见面。”
钱谨裕注意到母亲和藤姨走了,见祁姨推自行车进入军区大院,他眼角微微上挑,算计好祁姨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才冷淡地开口道:“明天我带大哥去医院检查腿,抽不开空,你可以找闵秀秀陪你看电影。”说完小跑几步,追上刚刚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祁姨。
“…谨裕,我有话和你说。”丁友霞轻咬唇瓣,指尖紧紧缠绕麻花辫子。见对方没有停下脚步,她羞恼地跺脚跑回家。
祁姨看到丁友霞已经跑远了,用手指轻点钱谨裕脑门:“谨裕啊,你大哥的腿向来由你大嫂负责,不让任何人插手。你找借口拒绝陪丁友霞看电影,也要找好点的借口!”
“故意让她听出我说假话。”钱谨裕快走几步,和祁姨挥手再见。
“这孩子!”祁姨盯着他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原主大哥钱谨慎在部队里担任营长,一年前钱谨慎出任务被炮火炸断一条腿,被送到医院时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医生很遗憾宣布必须截肢才能保全性命。最后钱谨慎一条腿膝盖以下的部分被截断,被迫离开灵魂的栖息地——军营!他在医院里修养半年才康复,直接被安排到到国土部门当科长。翻看原主的记忆,钱谨裕可以推断出钱谨慎断一条腿似乎另有隐情,但是钱家人缄默不提断腿的事。
钱谨裕站在大门前,抬头望见两层楼房的大院子。他走进院门,入眼的是用长方形石块铺成的路,大门两旁种植两个松树,被修建成圆锥形,像两位恪尽职守的士兵,日夜守护脚下的这片土地。冬天,从枯黄趴在地面上的草木,可以推断出春天来临,这座院子会变成绿色的海洋。
钱谨裕来到客厅,正对面挂着一幅松鹤图,屋里摆放红木桌子、红木椅子,脚底下是灰白点大理石地板。父母、兄嫂厉眸冷面盯着他,他找一个椅子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等待他们问话。
钱母艰涩开口问道:“钱谨裕,你和丁友霞什么关系?”
“从上个星期开始,每天放学回家都能在大门口和她偶遇。我念着小时候经常带她玩的情意,在大门口和她聊了两句。要说关系嘛,大概是老友关系。”钱谨裕思考道。
前半段话让钱母和大嫂萧红梅眼神暗沉,丁友霞是什么意思?
钱谨慎眉头松动,面部肌肉稍微柔和一些:“谨裕,丁友霞有没有跟你提起什么事?”
“她和朋友约好去供销社买东西,可是她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问我有没有时间陪她一起去…哦,还有刚刚她拦住我,说她同事抽不出时间陪她看电影,让我陪她一起去。”钱谨裕仔细观察每个人脸上的神色。
“谨裕,我不管你对丁友霞有没有意思,坚决不会同意你和她交往,更不会允许她过门。”钱父逼小儿子和他对视,探寻小儿子有没有说谎。
一家人紧张地看着钱谨裕,害怕钱父的话会激起钱谨裕的逆反心理。他们知道钱谨裕喜欢和家里人唱反调,性格执拗,认定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改变。所以家里人一般会捋钱谨裕的毛,连哄带骗让他去做某一件事。
这次钱父被丁家小丫头故意接近儿子的事气着了,怕小儿子抵挡不住美人关,才用强硬的语气命令小儿子不许和丁家小丫头有任何瓜葛。
钱谨裕忽然弯起眼睛笑了:“爸,我已经结婚了,怎么可能和丁友霞结婚啊!”
钱母和萧红梅惊呼道:“结婚!!!”
钱谨裕郑重道:“昂,结婚了!和农村姑娘结婚,我岳父是为老红军。”
“我仔细看过你的档案,并没有发现你的婚姻信息。”钱谨慎困惑地看着小弟。
他和父亲好不容易把小弟弄去乡下,躲开那场动乱。没想到小弟用三年的时候又回来了,当时他怕有人设局要毁了小弟,他仔细检查过小弟的档案,确认没有问题他才让小弟留在学校。
“今年夏天,县政府发生一场暴.乱,档案可能在那次暴.乱中遗失一部分,才会没有我结婚的信息。”钱谨裕猜测,原主明目张胆和丁友霞订婚,应该早知道档案出了问题。
钱谨裕见大家陷入深思,他弯腰从果盘里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
“混小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和家里说一声。”钱母猛然站起来,走上前凶狠地捶打小儿子。
方才看到小儿子眉目含情望着丁友霞,吓死她了,害怕小儿子对丁友霞产生不该有的心思,他们只能做恶人强行拆散他们。还好,小儿子已经结婚,虽然是农村姑娘,总比娶丁友霞强。
四人轮换斥责钱谨裕不懂事,现在才和他们说结婚的事。不过四人庆幸钱谨裕已经结婚,不会和丁友霞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钱谨裕盯着被母亲捶到地上,滚落到桌腿边的桃子叹气。他重新坐到椅子上,端正态度认真听四位亲人教训他。等他们说的口干舌燥,吩咐田姨上菜吃饭,他弱弱的说了一句:“杏娜过几天来探亲。”
钱母喝几口水润润嗓子,扯住小儿子的耳朵又唠叨一会儿。见小儿子像黄泥一样任由她揉捏,顿时觉得没有意思,放过小儿子说道:“杏娜来了,把她带回家。”
“好嘞,爸妈,我正想带她回来家认认门。”钱谨裕捡起地上的桃子到厨房扭了一圈回到客厅,四人和往常一样谈论生活琐事,在他面前从不谈论工作中遇到的事。
钱谨慎的独子钱浩然站在二楼,静静地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暴风雨已经平息,他才迈开脚步下楼。静静站着,他和普通孩子一样,当他行走时,才发现他的脚掌往里侧拐,像一只搞怪的小丑,每次走路都是一场滑稽的演出。
“爷奶、爸妈、小叔。”五岁孩子独自爬上高大的椅子,稳定好身体,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腰背挺得笔直。
钱谨裕不知道侄子经历了什么,明明走到时候侄子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侄子却变成这样。
“吃饭。”钱父率先拿起筷子夹菜。
爸妈、大嫂已经看开了,甚至大哥、侄子已经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大家聊到好笑的事,纷纷开怀大笑,钱谨裕跟着大家一起笑。
吃完饭,父亲把他叫到书房,看了他许久。钱谨裕战战兢兢坐在父亲对面,正前方挂着一座老钟,心里默默数秒钟滴滴答答转动声。
钱父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不错,老儿子终于长大了。以前老儿子身上像有跳蚤一样,在一个地方坐一分钟就要抓耳挠腮,今天竟然和他对视半个小时。
“爸对你唯一的要求,必须做一个人,你能明白吗?”笑声戛然而止,钱父站起来走到老儿子身边,手捏住老儿子清瘦的骨架子,几秒钟后放开儿子走出书房。
钱谨裕手放在父亲捏过的地方,眼睛弯弯跟上父亲的脚步。他和父亲并排站在栏杆前,目光紧盯一楼一家三口人温馨相处的画面。
二楼走廊上的人进入房间休息,萧红梅轻轻抚摸儿子红扑扑的圆脸:“你说谨裕对丁友霞真的没想法吗?”
丁友霞五官清丽,每件衣服紧贴她玲珑的身体,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男性关注的对象。说句赞扬她的话,只要丁友霞愿意,很少有男人拒绝和她处对象。
“不管谨裕对丁友霞有没有好感,必须管住自己的心和下半.身。”钱谨慎摩挲妻子手心,眼睛半眯,闪现一道狠光。
“是啊,谨裕必须管住自己。不过你不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吗?妈和藤姨一同撞见谨裕和丁友霞见面!!!”萧红梅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搂着儿子靠在丈夫怀里,仰头冲丈夫眨眼睛。
“连妈都觉得谨裕和丁友霞处对象,藤姨出了名的喜欢把事情夸大到一倍,指不定怎么和人说谨裕和丁友霞呢!”钱谨慎抖动肩膀闷笑。今天过后大院里人全知道谨裕和丁友霞的事,好戏即将拉开序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损的又不是他,钱谨慎乐的看小弟的笑话,最主要看丁家人的笑话,让小弟长长脑子。
——
第二天,钱谨裕揣两个包子匆匆赶到学校,找到医学系院长,吐露出找他的目的。
闻院长一目十行看完大一政法学院学生,钱谨裕写的自荐书,他把自荐书压到手掌底下,钱谨裕的自荐书并没有让他动心。
“每年医学院接受工农大学生,很少有人是高中生,功底并不扎实,学校老师要重新教授他们初高中的知识,严重影响教学进程,医学院想在五年内培养出优秀的医生很困难。”钱谨裕微笑道。
“你虽然读完高三,但是你也离开学校几年,在这几年中,有可能你学的知识全部忘完了!”闻院长接触过很多读完高中的学生,他们因为高中停课、废除高考,好几年没有接触课本,这些学生通过成为工农大学生进入医学院,但是基本知识已经忘完,和没有读过高中的农村孩子一起重新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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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二世界
“您可以提问几个问题,看我能不能对答,再做决定可以吗?”钱谨裕态度诚恳请求道。
他被海水淹死、被广告台砸死的那两世,每次都以省理科高考状元的身份进入全国第一学府,高中学习的知识已经刻在脑子里,所以他不怕闻院长提问他高中知识。
闻院长被钱谨裕眼中坚毅的目光吸引,心中有一个渺茫的希望,如果钱谨裕基础知识真的扎实,或许这一届真的能培养出来一名‘合格’的主治医生。他抱着这个希望,看似随意提十个问题,实则全是深思熟虑想出的问题,涉及到用数学知识解答化学、生物。
随着钱谨裕有理有据一一解答问题,闻院长眼神由散漫变成明亮,最后变成灼热。
最后闻院长同意接收中途换专业的学生,他安排人带钱谨裕先去上课,并亲自去法学院找田院长要人。
闻院长的秘书带钱谨裕到临床医学一班,先让钱谨裕到教室里找一个位子坐下,他和张教授到空地聊会天。
班里的学生被细胞的分裂方程、增殖、凋亡、癌变、衰老弄得头疼欲裂,比他们撸起袖子到地里干一天一夜的农活还要辛苦。班里新来一个学生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一个个全在挠头盯着黑板上教授写的板书。
张教授送走秘书回到教室,目光在钱谨裕身上停留片刻。他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眼神中亮光一闪而过,疲惫的和学生们反复讲解高中生物知识。
钱谨裕端正态度,聚精会神听张教授讲课。期间张教授叫几名学生站起来回答问题,钱谨裕也在其中,他解答的步骤简洁明了,紧扣高中课本知识点,让张教授暗中点头。
下午,秘书来通知钱谨裕已经被转到临床医学系,带领他去办理相关手续,在秘书带领下很快办好转专业手续,钱谨裕抱一摞书回到班级继续上课。医学院每天满课,下课铃声刚响起,学生们把书揣在怀里,匆匆忙忙赶往另一间教室上课。晚上吃完饭,每位学生必须上晚自习,教授坐堂看晚自习,方便给学生们讲解困惑的知识点。
充实而忙碌的一天结束了,大而圆的月亮释放出柔和的光线给钱谨裕照亮回家的路。
——
破砖院子因外力冲击,一半的墙体倒塌,稻草凌乱的散落在院子中,冷啸的寒风穿堂过,形成的声音,猛一听,还真像冤魂哀泣。
“兄弟,你有没有听到女人干那档子事发出的声音?”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前几年这座宅子里的一家七口人全死了,你不知道吗?”
这时,乌云遮盖住月亮,穿堂风从他们裤腿钻到身体里面,毛骨悚然的穿堂风让他们不由自主抖动双腿,又有一股冷风钻进他们身体里,吓得他们拔腿就跑。
暴雨骤歇,女人大汗淋漓靠在男人坚.挺的胸膛上,柔嫩的指尖扯过桃红色棉袄盖在嫩滑的皮肤上。
丁友霞大口喘粗气,声音沙哑,却挠人心肝,她感受到细腻干燥的大手在她肚子上留恋往返,似笑似泣道:“老师,我把孩子生下来可好?”
“嗯~”男人尾音上扬,大掌似乎黏在女人平坦柔嫩的肚皮上。
两人肌肤零距离接触,享受静谧的温馨。良久,窸窸窣窣声持续几分钟,女人走在前面,男人落后几米跟在后面,直到女人进入军属大院,男人才转身离去。
丁友霞转身凝望漆黑的背影,嘴角泛起苦涩的甜蜜。她低垂脑袋走在宽敞的大道上,不知不觉进入客厅,还沉浸在鸳鸯交颈的极致蜜酿中无法回神。
“友霞,怎么现在才回来?”丁父折上晚报,笑眯眯盯着女儿。钱家小子没有回家吃晚饭,他猜想两个孩子去看电影了。
丁友霞身体猛的一震,手指缠绕胸前的麻花辫:“报社要出符合时代主题的插画,老师让我们讨论从哪一方面入手,讨论的太投入,忘了时间。”
“友霞,你是一个大姑娘,回来太晚会被人说三道四,以后注意点。”丁母没有抬头,手利索的用钩针钩毛线。
“知道了,妈!”丁友霞糯声道。
尹浩老师留过洋,回国后办过几次画展,年纪轻轻在油画界闯出一点名气。如果没出现文ge,丁友霞相信给他一点时间,一定会成为油画界大师。可惜,怪他时运不济赶上文ge,政.府禁止他们这些喝过洋墨水的人传播西方文化,意味着他不能画油画。但是这些困难没有击垮尹浩老师,老师丢弃擅长的油画,靠给报社画寓意深刻的插画闯出大名声。
有一次,在聚会上他见过尹浩,年轻人长相斯文儒雅,娶了一位掏出全部家底子供他到国外深造的家道中落闺秀,周围的人总会用伉俪情深形容尹浩夫妻。
想到这里,丁父虽然不满女儿回来的太晚,也没有怀疑女儿和尹浩有什么关系。
“你和谨裕什么时候处的对象?”丁父先把女儿晚归的事放在一边,追问女儿和钱谨裕的事。
“爸~”丁友霞羞恼地跺脚,咬唇低头,手指扯住衣角匆匆上楼,一只脚迈到台阶上,停了片刻,“你去问谨裕哥我俩啥关系。”
丁父见女儿羞的头恨不得钻进地里,风风火火跑到房间。他心情舒畅笑的特别爽朗,朝二楼喊道:“老伴啊,看把闺女羞的,不问闺女了,明天去问女婿。”
“我们也该给闺女准备嫁妆了。”丁母笑的有些牵强,并不赞同丈夫、儿子给女儿物色的对象,她觉得女儿应该会嫁的更好点。钱家这一代子孙中就钱谨慎算个人物,可惜腿断了,成了一个废人,细数钱家剩余的子孙,没有一个能担当起重任,钱家正在走下坡路,没有担当的钱谨裕更入不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