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医生,我……”
今苒苒抬手去揉眼睛,一张纸巾立刻附了上来。
他象征性按了按眼角,便收手让她自己擦,“手上有很多细菌,还是拿纸擦卫生一点。”
还真是职业病式的关心啊。
今苒苒擦着眼泪,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等她再次睁眼时,视线里只有殷时渡关切的面容。
而且他面对哭泣的自己绷直了身体,整个人坐立不安,显得比她还要无助,“好些了吗?”
今苒苒在内心欢呼一声,卖惨效果初见成效。
他一个大男人略显无措的模样,竟然有点可爱。
今苒苒红肿带泪花的眼里弥漫出笑意,“和你说完好多了,我知道订婚的事情很唐突,还请你不要生气。我目前要留在国内,这是相对来说比较稳妥的方法。”
这话说得比较自私,你今苒苒是比较高贵么,为了自己牺牲别人的幸福?
如果是其他人,早跳出来指着今苒苒鼻子骂了。
今苒苒也是特意没把话说完,如果以后真合作了,她想知道殷时渡内心究竟更在乎什么。
殷时渡回得很快,不解道:“那为什么偏偏是我——这样一个人呢?”
他全然没有为自己考虑的模样。
并且今苒苒还听出了他话里对他自己的质疑。
所以这场联姻,他并不在乎她的名声如何,反而觉得自己不够好?
今苒苒得到这个认知,内心是有些激动的。
因为拟定的第三点,就是要表达对他的同情。
她食指弯曲着划过下眼脸,叹气道:“你最近的事我也听说了,挺为你抱不平的,殷医生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被那种人那样轻视践踏呢?”
殷时渡愣了一瞬,脸上升出些涩然,“见笑了,楚少爷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将气出在我身上。而且,他说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并不代表他有权利将其公之于众啊。”
今苒苒愤然之下,快语道:“他这属于侵犯你个人隐私,什么走投无路,我看就是狗急跳墙。还有殷家也真是的,怎么能向着一个外人呢,明明做错的是那楚什么津,你什么都没做,你爸怎么能让你向那个没素质的人道歉?!”
“他们……我父亲他……”殷时渡听罢想解释什么,可说着只能低下头去。
看得今苒苒于心不忍,觉得自己很像在挑拨离间,“殷医生,你没事吧?”
殷时渡摇着头,却没抬眼,只低声说:“父亲他一直都喜欢能独当一面,遇事沉着冷静的人,也就是大哥那样的人。他觉得我性格太软,不可能成什么大事,也不指望我插手公司的事,所以早早就让我选其他兴趣发展。”
原书中殷时渡是个配角中的配角,作为推动男女主关系的存在。
作者对他并没有过多描写,就说殷时渡和男女主在大学时关系很好。
在男主失去最亲的奶奶时,却误以为女主和殷时渡偷偷好上了。
这么特殊的时期,被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人同时背叛,正好男主父母又一直劝他出国,男主心灰意冷,一句话没说就出国了。
后来男女主重逢,经过‘今苒苒’也就是原主的不断催化,男女主关系剑拔弩张又情愫暗生。
原主疯癫被送出国的当天,两人终于忍不住吐露心声,发现回忆哪里不对,靠殷时渡出面才解开了曾经的误会。
误会化解后,男女主本来还有些隔阂。
没过多久,收到殷时渡的死讯,两人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终于抱在一起冰释前嫌了。
这么看来,自己和殷时渡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不仅都有‘助力’男女主感情线的光荣使命,还都下场凄凉。
这也是她选择殷时渡的另外一个原因:都很惨。
不过殷时渡现在所说的殷家内幕,和选择当医生的原因,还是她第一次听到。
原来,他是被家庭当方面放逐了。
殷时渡不仅可怜,还这么不设防地向她倾述,让今苒苒有点后悔戳中他伤心事了。
殷时渡扯着嘴角,艰难地对今苒苒露出笑容。
他带着点颤音说:“父亲不认可我没关系,我只求能待在他和大哥身边,有一个家就好。但他给我的也仅此而已,家产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将来若是讨厌我了,可能会随时赶我走,到时候我就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他着重强调了“一无所有”这几个字。
今苒苒恍若未觉,蹙眉不赞同道:“殷医生你年轻有为,才28岁已经是主治医生了,我看了你那个什么9例序贯式——”
她悄悄瞥了眼手机屏幕,又定声道:“双肺移植临床总结这么厉害,我虽然不懂,但你将来肯定在医学界大有可为,不能这么否定自己。”
殷时渡眼神有些复杂,“……”
传言殷时渡软弱可欺,今苒苒却并未这样认为。
毕竟要对这世界一切事物保持清醒的善意,需要智慧,更需要强大的内心。
她没有想到殷时渡内心这样自卑又敏感。
今苒苒想了想,又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都只占据我们人生很小的一部分,而理想和人生目标,才是我们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最为别致的符号。”
殷时渡面色纠结,像是在深思。
今苒苒说完自己给自己点了个头。
他以为她在乎金钱地位,就差明示着说自己是个穷光蛋别来粘我了。
她怎么跟个缺心眼似的,长篇大论地来给他上课讲什么理想和人生。
殷时渡沉了一口气,才让自己语气保持平稳,“理想?那你选择不出国留下来,是因为有什么理想吗?”
今苒苒决定也真诚相待。
她直视着他郑重说出那两个字:“演戏。”
殷时渡表情有瞬间莫名,很快又恢复了笑意。
只是在某个角落不期然传来一道绷不住的“噗呲”声。
今苒苒:“……谁在笑吗?”
殷时渡不着痕迹地咬了咬牙,微笑着指向对面的墙壁:“……隔音不太好。”
今苒苒哦了声,想说声音好像不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又听殷时渡接着说:“所以你想留在国内继续演戏,而且不想受到今家的控制,所以想找我——”
殷时渡指着自己:“这个想对家人表明自己无意争锋的人,共同度过面前的难关?”
今苒苒忍不住拍手,总算说到正题了,“用合作来说,更为准确。在婚约期间,我们各自都是自由的,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互不干扰。而订婚后,我能专心拍戏,你和我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订婚,你父亲不会再觉得你有任何想和你大哥争家产的心思,无论你是想独立生活还是享受家庭,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远离原男女主。
殷时渡没怎么听,表现得很有兴趣,“听起来真不错啊!”
今苒苒不经夸,翘着眉毛笑道:“等我们两心想事成,双方都可以提前终止这个合作。只需要一年,这是我给自己定的时间,你觉得怎样?”
“合……作。”
殷时渡左手去捏耳垂,止不住想发笑,只得掩饰着低头。
今苒苒却误以为他同意了,连忙伸出手,顺势去握他右手,“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演技都不错,对着骚(:
第5章
今苒苒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殷时渡身体刹时变得僵直。
他屏息静气,缓慢而冰冷地吐出一口气。
今苒苒及时放开他的手,没有半点异常地笑道:“殷医生,很高兴和你合作,待会手术加油呀!”
殷时渡从喉咙里发出个单音,脸上没有笑意。
连今苒苒走的时候,也极为反常地没送客。
今苒苒却并不觉得他反应怪异。
进电梯后握住手,她指尖触碰上手心,那里还留有余温。
只不过,余温缺了一个空隙——
殷时渡他右手小拇指竟然缺了一小截。
他这么自卑又敏感的人,不太想陌生人发现这件事吧,所以右手一直垂在身侧,用左手在煮茶斟茶。
今苒苒回想自己刚才若无其事的样子,觉得挺好。
其实她内心第一反应觉得有些害怕……又有点想要去了解发生过什么。
办公室内,殷时渡像尊雕塑还坐在沙发上。
只有程丞知道,渡哥现在非常生气,因为今苒苒刚刚碰他了。
不过渡哥竟然没发火,这倒是令他非常好奇。
程丞本来在后面的隔间休息,只听了个大概,压根不清楚两人各怀心思。
他拖着音调问:“渡哥,你真要和她订婚啊?”
殷时渡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伸出右手去握瓷杯,好半天手不抖了,才将茶送进嘴里去火。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暗沉已经消散,“我订不订婚,就看你的了。”
“……”
程丞感到压力很大,“其实,今天这么一看,今苒苒也不错的啊!完全不是大家说的那种无脑花瓶,感觉智商没什么问题,还挺能说会道。而且她本人比电视上更好看,长得美,身材也特别好。”
殷时渡没有搭理程丞这么一通猛夸。
事实上,今天的今苒苒的确很令人意外,意外到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来试探自己的。
他向后躺靠在沙发上,闭眼哼了声,“她从上到下捂这么严实,你能看出来什么?”
“好身材是遮不住的——”
程丞说着发现不对啊,渡哥还说对人没意思,这不观察挺仔细么。
他屁股往远处挪了几下,才说:“渡哥,你现在贴心还晋级了,我刚刚好像看见你给人擦眼泪啊。”
殷时渡抿着唇,嗓音很轻:“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哭了。”
听不出来他有一丝生气,程丞却知道他不高兴了。
甚至于带着点警示的意味,但程丞的人生总是如此,乐此不疲地在拔狮子毛和夹着尾巴逃窜之间反复横跳。
程丞小声嘟囔道:“讨厌是讨厌,也从没见你真正管过谁哭不哭,还主动给纸巾啊。”
殷时渡:“……你在说什么。”
在殷时渡浑身气息冷凝之前,程丞明智地转移话题道:“这个今苒苒也真是很好玩啊,她前脚一拳一个狗仔可威风了,转过身却泫然欲泣地来求助你,还说什么要演戏,她那个演技……”
殷时渡睁开眼,视线落在他身上,“对她这么感兴趣?”
程丞摆筛子式地摇头。
即便今苒苒还没和渡哥真正定婚,他也不敢接这种话茬。
殷时渡:“怎么,是要我送你走吗,程大少爷?”
“不是不是。”
程丞登时起立,微微弯腰道:“那我先走了,渡哥你好好休息,下午还有手术,别太累着啊。有的活就让那些老家伙干,反正他们也不服,啰里八嗦的还不认同——”
程丞话没说完,在殷时渡逐渐不耐烦的目光里,夺门而出。
今苒苒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
她想起刚刚喝的苦荞茶,觉得不错,边在冰箱里找吃的,边喊:“赵姨,家里有苦荞茶吗,帮我准备一点呀。”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
赵姨看今苒苒的目光,从最初的惊恐不安到讶异又到见怪不怪。
发现今苒苒不找茬后,赵姨的畏惧便只藏在心底,厌恶倒是消散很多。两人平常交流仅限于“生存问题”,却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相处模式。
赵姨将点心放在桌子上,有些惊讶:“苦荞?你不是最讨厌这个茶吗?”
“…?”
最讨厌?
今苒苒猛地想到之前殷时渡看她的眼神,声音弱了点:“听别人说对身体好,我就想试试。”
“哦,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千层蛋糕——”
赵姨看今苒苒坐下来吃了勺才放心,正想转身时,指着今苒苒的手叫道:“呀,怎么受伤了?我去拿药箱。”
赵姨说完就火急火燎跑开了。
今苒苒想阻止也来不急。
手背上的伤痕细长,是被某种硬质尖锐的物品划伤。
赵姨现在虽然称不上喜欢今苒苒,但能明显看见这位娇纵的小姐有所改变,想着曾经要风得风的今家小姐,再过不久就会给人腾位置搬出去,心里还是有点唏嘘的。
赵姨仔细地为今苒苒消炎擦药,嘴上还在不停叨叨:“怎么会划得这么长呢,这是什么弄的啊,可别感染了。”
今苒苒也是讲理的人,能好好说话,干嘛要恶语相向。
她笑着道谢,“没什么,就是出门被狗跟了一路。不过我今天见到殷时渡了,他好像在殷家过得并不开心?”
赵姨曾经在殷家干过两年。
“哪能开心呢,父亲不爱哥哥不管,连殷老爷子也不怎么待见他。”
许是背后编排曾经的主人家不太好,赵姨说着收了声,合上药箱时,又忍不住说:“你都受伤了,殷医生他没给你擦药吗?他还是一个医生呢,也未免太不关心未婚妻了,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这桩婚事。”
今苒苒只笑了笑。
赵姨也不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殷家让人送来两套礼服。
看着质量还行,牌子也不至于穿出去丢人。
一般情况下,这种家庭的订婚仪式,都是新娘和新郎一起量身定做礼服。
今家和殷家显然不想费什么心思,各个流程随意敷衍了事,要不是今苒苒自己私底下去见了殷时渡,他们这一对“准新人”还真得等订婚宴当天才能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