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丞坐在左侧首位，看着一直拿着订婚不松手的人，又望着已等待地逐渐不满的股东和董事们，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鼻子。
渡哥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私底下说，非得打电话的时候你侬我侬。
要真有什么急事也行，找个地出去打嘛，这样他继续主持会议也行，不然大晚上的让这些股东都等着，还听渡哥说这些……嗯，是有点不太好。
然而程丞觉得不好有什么用呢。
哪怕这些股东有意见，殷时渡也毫不在意。
毕竟他的名字，从前只存在于股东名册上，几乎没有露过面。
这一次大刀阔斧的动作，便是殷时渡从幕后走出来，提着一把刺刀的见证。
“祁”哥坐镇，开股东会，一开便直接开到了深夜。
董事们对于他有很多忌惮，却也是并不全面服从，不少人都开始小声议论。
程丞反正是不敢说的，也没法阻止这些董事。
殷时渡并不想这么快结束通话，何况今苒苒的问题，他还没回复。
“嗯，医院那边工作量确实不少，祁哥那边……也的确找了我。”
殷时渡斟酌再三，目光扫视过在场众人，发觉这个话题的确不适宜在这里说，便缓慢起身，向外走去。
殷时渡陡一离开，现场的议论声不禁大了许多。
“祁总怎么看着好眼熟啊，像是在新闻上见过？”
“今苒苒啊！他经常跟今苒苒一起出现，是她老公！”
“殷家那个私生子？就是当医生的那个？确实挺像的，但一个姓祁一个姓殷……”
“……”
这些议论声落在耳朵里，程丞也并不做解释。
他站起身，拿着手中的文件轻轻敲在桌面，“大家可以先看一下手里的资料，这是估算今氏和殷氏后，未来公司的股份分配及说明，有任何问题欢迎找我。”
今苒苒压根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
她只觉得等了一会，殷时渡的声音忽而空旷了许多，像是站在什么天台上。
“那边也没什么事，你也知道，我从医这么些年，在殷家几乎没有接触过生意上的事，所以我这边其实能帮他的也很少。”
第71章
殷时渡的解释，倒是挺合乎常理。
今苒苒想到北城最近的动荡，就觉得忧心忡忡，“这样啊，那，无论如何，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毕竟打击的是殷家，今苒苒觉得殷时渡再如何讨厌殷家，心底也终究是会有障碍的。
殷时渡听得心里一暖，有些感叹地说：“用不了多久了，苒苒，你等我。”
他的声音依旧清润，却带着淡淡疲惫，间或有风声呼啸，更显得孤独和寂廖。
今苒苒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在哪，怎么听着风很大，最近北城又降了温，你这么忙要注意身体呀。”
“我？”
殷时渡站在写字楼的天台上，触目所及皆是灯火辉煌的大厦，而没一块亮起的地方，都有多少人在挑灯夜战。
在城市里，尤其是这些钢筋铁骨堆积而成的高楼里，就犹如一座座无形的牢笼。
大家都被禁锢在这里，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心底没有几分暖意，却仍旧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我站在高楼上，看着远处，除了高楼还是高楼，连天色都被染成混杂的红色，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这里乃至四周，在不知不觉间，就会给人带上生活的镣铐，哪怕你站在顶端……”
殷时渡的声音很轻，合着晚冬夜里的风声，像是在浅唱某种歌谣。
今苒苒听着心里竟有些泛难过，“嗯，你怎么了？”
发出这种感慨的殷时渡，似乎离她更远了一些，这种远不是坐标的距离，而是心理上的分隔。
“镣铐没法解除，登顶后更不能随意下落，就是这样的地方，会偶尔令人感觉到窒息，也会叫人欲罢不能。”
殷时渡伸出左手，松松握着风……却握不住，“这种状态很多人为止癫狂，我却知道你可能并不喜欢。”
今苒苒听得有些懵，忍不住揉了把头发。
天台上的风，将殷时渡的大衣吹得猎猎作响，程丞站在天台入口望过去，只觉得男人的背影高大之中，却透着前所未有的萧瑟。
而前方那些高楼大厦做背景，更衬托出他独身一人的孤独。
程丞想到连日来发生的事，就有些心力交瘁。
表面上风光无限，甚至被所有家族忌惮之下，只有他知道走到收网这一步，渡哥和自己费多少心力。
好在，一切都有序进行。
离他们的目标，就差最后一步了。
程丞没有上前去打扰，只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今苒苒在电话那边思考了一会，才问：“时渡，你的意思是不是，跟着祁哥后接触到了以往没有见过的，所以不太适应？我听着你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对。”
殷时渡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如果我身处在这样的地方，苒苒也依然会留在我身边的吧？”
今苒苒只当他是累着了，或者跟在祁哥身边受到了刺激。
哪怕他看不见，她仍是露出笑来，一心只想安慰他，“我当然一直在你身边，你要是觉得很累，可以跟祁哥说一下，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太勉强你。”
殷时渡得到回答后，在冷风里轻抿唇，浮现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
今苒苒挂断电话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后半夜睡得极其不安稳，梦里有个人站在聚光灯下，向人群之中的她伸出手。
那人的面貌模糊不清，身影却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殷时渡，却又比他更冷漠。
通过电话后，今苒苒的心安定不少。
这个奇怪的梦也在繁忙的拍摄中被遗忘了。
只不过没几天，便出了大事。
电影拍摄投资方殷家出了事，拍摄被迫中断。
原本殷家投了很大一笔资金，吴导的预算也很充足，拍摄时便没太控制。
只是殷家这次近乎被整个击垮，公司的各个项目也几乎都停滞了，这个电影也难以幸免。
紧张的拍摄突然中止，不止吴导愁眉不展，今苒苒也有些不适应。
几位主创和演员临时聚了一下，各自发表了看法。
李维很满意目前的拍摄，并且表决心，砸锅卖铁都要继续拍下去。
吴导拦住他，“李老师，没必要，我拍戏向来不是破釜沉舟的类型。这一次的拍摄很好，下一次会更好，哪怕只留一丝力气，才能亲眼去看更好的自己和未来。”
吴导毕竟是有经验的老导演，即便是心里没什么底，也扔保持着一丝清醒。
牛君凡相比要更年轻一些，也更直接一些，“投资方倒了没关系，拉下一个就行呀，我之前就听说，盛家的投资很大气，也很爽快……”
牛君凡还没说完，便被吴导打断了。
“盛氏之前也洽谈过，不过当我将夏榛从女主角的候选人剔除时，那边便没了消息。”
大家都看了一眼今苒苒。
只今苒苒本人毫无所觉，握着杯子喝了杯水。
关于这些议论，在来之前，她已经在网上大概看了一些。
目前网络上对于他们这部电影，从一开始的期待看好，逐渐唱衰起来。
甚至很多人都说，今苒苒这个人就是运气不好，好不容易搞到一个不错的电影资源，拍了一半，投资方竟然倒了。
一时之间，网上都是心疼导演和演员的声浪。
何况电影的路透和剧情都还没出来，目前也没多少人关注电影本身在拍摄什么了。
直到有人爆料，李维编剧原本不打算将这个剧本给吴导拍摄，还是今苒苒亲自登门，才将李维请回来。并且吴导选择男主角牛君凡，也有今苒苒在其中举荐的原因。
这样算下来，其实这部电影能开拍，很大原因是今苒苒奔波努力的结果。
这次爆料引起了不少讨论。
什么时候爆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
要是电影开拍前爆出来，说不定还能给今苒苒立个敬业爱戏的人设，要是电影拍完后爆出来，也算是给电影争取了不少曝光和宣传。
可这个节骨眼爆料，不少人惊讶过后，都笑今苒苒没有电影命。
看看，今苒苒都这么努力了，几乎整个班底都是她凑起来的，却仍旧逃不过投资方跑路，拍摄中断的命运。
其实投资方跑路或者出事，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要班底在，电影质量在或者有关系，另外拉个投资方不是难事。
问题就出在之前的总投资方是殷氏。
现在都对殷氏避之不及，除非是盛氏这种老牌企业，亦或是在北城风头无两的程氏，不然其他资方可是不会这么冒然出手。
盛家的确财大气粗，也是影视圈里主要的投资方。
可在吴导将夏榛剔除，选择今苒苒的那一刻，盛氏便不可能再砸钱了。
网上只当是盛恺在维护夏榛，所以不太待见《失控》这部电影。
实际上当今苒苒出面，告诉他们曾经校园的误会与殷时渡有关后，夏榛便明确跟盛恺强调过，往后不要再对今苒苒和殷时渡做什么。
可是盛恺觉得每次碰到今苒苒的事，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受控制，便有意避开与今苒苒有关的一切。
盛氏岿然不动，其余的资方更是没了生息。
即便吴导拉下脸去问了昔日合作的几位老总，人家也是百般推脱，唯一一位看好这部电影的小老总，本答应好要从公司账上卡一部分资金过来。
哪知道当天下午，便传出消息，说这家公司也被程氏并购了。
今苒苒想了想，还是问道：“盛恺那边……需要我去问问么？”
她倒是不知道盛恺是个什么心态，但盛恺终究是个商人，谈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今苒苒有自信能说服他。
她有些迟疑的点，就是觉得盛恺这个人有些较真和幼稚，要是知道祁哥跟时渡的关系，说不准将来就会拿这件事去攻击时渡。
吴导摇头：“不用找盛总了，其实我已经找过了。”
吴导只知道今苒苒曾经追过盛恺，要让她回头去找盛恺，总觉得会让今苒苒受委屈，便想也没想拒绝了。
沉默了一阵后，吴导缓缓下了结论，“依照目前的状况，最好是去找程氏集团。”
李维也赞同道：“我觉得可以，不过最近程氏好像变革也很大，程总也几乎很少露面，几乎没有门路去认识。”
程氏之前在北城都很低调，即便有在圈内投资，都是藏在幕后并缄默的一方。
几乎没有哪个导演或者演员，跟程氏有很亲密的交集。
见大家这么苦恼，今苒苒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试一试吧。”
几人同时惊了。
“你认识程总？？”
“苒苒是认识程丞吗？”
“也不是，就是朋友的朋友。”
今苒苒斟酌着措辞，暂时没有暴露殷时渡，“我也没有他的联络方式，我得先问问我朋友，或许也没什么希望。”
吴导和李老师眼里的希望瞬间就灭了。
都是在圈子里混的，朋友这个定义就很不一样，何况是朋友的朋友。
他们没抱什么希望地盯着今苒苒，果不其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殷时渡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电话过去竟然没人接听。
今苒苒听着手机那端的盲音，只能露出无奈的神情。
这场讨论会议，最终草草收场。
今苒苒回房间后，小万正在帮她收拾行李。
“怎么？我还要拍戏呢，你这是打算把我送去哪里？”
小万理所当然道：“苒姐你不回北城吗？现在中止拍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复工，好几个前辈都先回去了呀，我们还留这里干嘛。”
今苒苒抱着胸狐疑道：“那你也太积极了，是时渡让你这么做的？”
小万伸着舌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或许是不想骗她，只笑了笑继续收拾起了行李。
“嗨，我说小万，你究竟是我的助理，还是殷时渡的人啊，你跟他回报我每天具体的行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今苒苒轻抿着唇，盯着小万一脸严肃，“这是看我好欺负，就直接倒戈了？”
小万知道今苒苒是开玩笑，也听出今苒苒语气里的挪揄了。
但她心底的那点愧疚却升了起来，双手自发停下，充满歉意道：“苒姐，不是，我当然是你的。就是你和殷医生好久不见了，他也挺想你的，这几天休息不是正好回去嘛。”
今苒苒并不是揪着小事情不放的人，何况小万说得也有道理。
只不过她思考了一会后，仍是选择了留下来。
“电影现在到了比较危难的关头，吴导还在这里呢，事情是个什么样也不一定，我还不能走。”
“……好吧。”
小万叹了口气，退房后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今苒苒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想给殷时渡打电话，又忍住了。
刚刚聚会时没接听也没回电话，应当是有事在忙吧。
不过这个人也真是，都忙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有闲心操心她回北城，让她说什么好？
没有戏拍的日子，在房间呆着会觉得有些无聊。
今苒苒便趁这两天去伪装好，去其他剧组转悠了几圈。
这一片的影视城大多都是古城，所以大部分都是古装剧拍摄，少部分都市剧和网剧，像他们拍摄现代题材电影的剧组很少。
不过本身电影的场景并不多，除开几个固定场景外，像这种古代和现代混杂的环境，反而很适合她网红女主角拍摄vlog的身份。
今苒苒走着走着，到了夏榛所在的剧组。
这天正好有应援，剧组的工作人员都难得蹭着吃喝，心情很好地让她在外面拍了照。
或许以为她是夏榛的粉丝，还有人告诉她，盛总今天在这里，夏榛大概没时间跟粉丝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