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真没有了。这位大妈刚刚在家忙着和面，等她和完面出门，知道有卖韭菜的，已经晚了。
麦一山摇摇头：“大妈，您来晚了，真卖完了。”
“小伙子，你好不容易来一回，咋弄这么点菜卖。家里还有不，再拉点过来卖。你说个点，啥时候能来，我来等着你。”
大妈为了吃上新鲜菜，也是拼了。竟然不嫌冷，还要在外面等菜。
“大妈，这是头茬菜，数量就这些，都卖光了，想吃新鲜菜，得等下回了。”
“真没有了？”
“没了。”其实麦一山还给家里和知己人剩下点青菜，留着送人。那些不能卖。
大妈锲而不舍地问：“小伙子，你下次啥时候来卖菜，我提前来等你。”
这是要预定买菜的的节奏啊。
“下次年前才能来卖菜。不过，下次我带的菜能多点，还有黄瓜，西红柿、豆角、茄子啥的，也有韭菜和菠菜。”
“真的？太好了，到时候你一定得来啊，我见天在这儿等你。”大妈打算今年过年多买点新鲜蔬菜，到时候做成席面一上桌，红红绿绿的，孩子们应该都爱吃。
因为秋后就很少吃青菜了，吃了一冬天萝卜白菜，都想换换口味。
“大妈，我大概会在腊月二十五以后过来卖菜，您见天过来看看，说不定我哪天来了。”
后来，这个家属院的很多人都知道，有个小伙子年前还来卖新鲜蔬菜，都在摇首期盼。
因为家里包的韭菜包子，烙的菠菜盒子真香，吃一次还没吃够，想再吃。可惜已经把菜吃光，只能等下次买了解馋。
等麦一山开着空三轮回来，众人竟然都在聚集在大棚等他。没等他喘口气，喝口热乎水，就听有人问：“一山，菜卖光了没？”
麦一山笑容满面：“卖光了，一点没剩。”
众人听说卖光，才放下心。
“卖的多少钱一斤，还是一块吗？有讲价的没？”
“有讲价的，我没降价。咱种菜成本高，不能降价，降价就卖不着钱了。”
“好卖不？”
麦一山把众人抢着卖菜的事跟大家一说，大家心里有了底，更放心了。这样，等他们去集上卖菜，不怕卖不掉了。
第41章
仅一上午，麦一山就赚了几百块钱。
因为是众人帮忙捆的菜，他们这次心里有数，大概能猜到他赚了多少钱，心里都暗暗羡慕，打算来年他一样盖大棚，多种菜。虽说得投入几百块钱成本，但是卖一次菜，基本就能回本了，剩下的都是赚的。
这天下午，麦一山没闲着，把留下的菜给各家分了分。除了自家留着吃的，数给隔壁田家留的最多，给田家留了两捆菠菜，两捆韭菜。再多，他怕田家不收了。
果然，等麦一山给田家送菜，田妈：“一山，你这孩子可真实在，青菜多贵啊，还给我家送好几斤过来。你等着，我给你拿钱，不能白要你菜。”
麦一山赶紧把菜放桌子上，跟田园说：“菜放这儿，我先走了，跟婶说我可不好意思要钱，下次让她请我吃包子好了。”
田园微微一笑，“行，明天请你吃韭菜包子。”
麦一山哪敢收丈母娘的钱，放下菜撂下话匆匆走了。
第二天早上，不只麦一山吃上皮薄馅大的韭菜猪肉包子，田家人都吃得满嘴流油。
“吃起来还是韭菜包子最香！”
“就是，好久没吃了，好吃。”
就两把韭菜，田妈都没舍得往卖的包子里放，只自家蒸了一锅吃。一大家自人，几乎吃了一锅包子，就连最小的聪聪都吃了一整个。剩下那捆，田妈打算过两天再吃个新鲜。
至于往外卖的包子，冬天除了萝卜白菜肉的，还有木耳肉的，蘑菇肉的，豆腐粉条的，尽量换着花样做，不用怕客人们吃腻。
不仅如此，田园还煮了大锅的海带胡辣汤，喝一碗下肚，热乎乎的去寒气，吃完身上暖呼呼的，再配上俩香喷喷的包子，那真是好吃不腻。
因为田家早点摊花样多，吸引了好多起早的食客们。每次集市上，来赶集的人都跟本地人抢着不够吃。所以，赶集这天，田妈和田园只能多包两锅包子卖。
等到集市上这天，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红星村这边赶集。这个集市很长，不只占了红星村的主街，还占了和平村、向阳村的主街，大概有二里路长。每到集市上人山人海，年集更是人挤人。会来很多摆摊的买卖人，更多的事购物的女人。
现阶段买东西不如后世方便，有些东西只有集市上才卖，平时很难买到。所以，女人们在逛集市时，只要是吃食蔬菜，容易储存的，会买些回去屯着。
大冬天的，集上卖的菜多是白菜、萝卜、胡萝卜、土豆，这种好储藏的蔬菜，基本看不到绿叶菜的存在。
不过，今年红星村的种菜人打破了这一规律。集市上竟然同时出现十几个摊位，每个摊位上都摆了把绿油油的韭菜和菠菜当样品，这说明人家摊子上卖青菜。剩下的都在藏在框子里，用棉被捂着，菜农们生怕把菜给冻坏。
好多家里媳妇嫌汉子嘴笨的，自己上集摆摊卖菜。嫌媳妇嘴笨的，当然自己出马。他们都说好了，跟一山一样，坚决不降价卖。
有个大嫂眼馋青菜，“这菜看着真新鲜，自家种的？”
“可不是，这是我们红星村的特产，今冬只有我们村种了青菜。”
“多少钱一斤？”
“韭菜，菠菜都是一块钱一斤。”
“妈呀，太贵了，这都快赶上肉贵了，好肉才一块五一斤，吃菜还不如吃肉呢？”
“大嫂看你说的，肉是肉味，吃肉可吃不出韭菜味。想吃韭菜包子，还得放韭菜才出味。”
这话倒是不假。
但大嫂还是嫌贵，“能便宜点不？”
卖菜的媳妇坚定地摇头，“不能，我家种点菜多不容易，搭钱不说，半夜还得起来伺候……”
扒拉扒拉说了一通，还是跟麦一山...学的。让人卖菜的觉得再跟她讲价，就跟欺负人一样。
“吃上一回半会的，不过才花一块钱。只要孩子愿意吃，家里也不差一块钱。大嫂，您买一斤回去尝尝？大冬天的青菜多新鲜哪，孩子肯定乐意吃……”
“妹子，你这张嘴可真厉害，给我来一斤吧。”
反正，这次集上，不管谁想买新鲜菜，都没有成功把价钱讲下来。
卖菜的汉子媳妇们，回家一数钱，可是乐坏了。
媳妇：“天啊，这一集就卖了二十多块钱！要是多种点菜，集集卖多好，那得卖多少钱？”
汉子坚定地说：“明年咱就多种些菜。以后一山种啥咱种啥。”
看来这是下定决心要跟麦一山学。如果那样的话，将来卖菜有个章程还行，不然人多菜多，市场会被搅和地乱了套。当然，那是以后要解决的问题，现在还不用烦恼。
很快，麦家的菜成熟后慢慢上市。摘菜少时，麦一山开三轮车到附近的菜市场卖菜；哪天菜摘多了，他才去城里卖菜。几次下来，麦一山发现，他们这边的人买菜更爱计较，净想美事，想占便宜。比如下午有人会问他：“你的菜卖不掉，不如便宜点？”或者是买一斤黄瓜，让便宜个一毛两毛。
麦一山当然不给便宜。现在物价多低，一毛两毛也是钱，积少成多。除非是特别熟的人买菜，麦一山才会给便宜，比如田妈来买菜，不用她讲价，麦一山都会多给她搭菜。
以至于，很快传出卖菜的小伙抠门的名声。抠门就抠门吧，总比不赚钱好。
因此麦一山更喜欢去城里买菜。去了把三轮车一听，大爷大妈嫂子们一窝蜂围上来，你一斤，我二斤，很快就能抢完。
有的人多买点给儿女，其他人抢不到的人见了还不高兴。不过，先来先得，人家只要买，麦一山就会卖。早卖完早收摊少受罪。寒冬腊月的，卖菜挨冻。
麦一山卖菜卖得热火朝天，麦爸却遇到了糟心事，他的工作出了问题。
这天，麦爸被车间主任单独叫到办公室。
“主任，你找我来啥事？”
“麦满田，因为你最近工作出了点错误，组织决定调你去烧锅炉。”
“主任，上次出事不是我的原因，明明是车间机器出了问题。”
主任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
主任看他是老职工，心里不落忍，最后才给麦爸透了底：“实话跟你说吧，这次给你调职，主要是你得罪了人，有人不想让你好过，才调你去烧锅炉。”
怪不得组长老找他麻烦。麦爸听完主任的话，彻底懵逼，“我整天老老实实上班，能得罪谁啊？”
主任摇摇头说：“我倒是听说点消息，好像跟你家闺女上学有关。你自己回去想想看，到底得罪谁了。如果能找到源头，再托人说说情，说不定还能回来上班。”
麦爸只是老老实实干活的普通工人，根本没有想到会因为得罪人。
但是，提到闺女上学，只有麦秋。难道是因为通知书的事？那他得罪的是莫家人。
想到闺女麦秋说过，她同学莫秋被禁考，莫秋的姑姑被单位辞退。想到这里，麦爸啥都明白了。
看来是那次得罪了莫家，人家来找后账了。麦爸却没本事翻身，更不想去求莫家，最终还是让主任给调离车间，去干他从没干过的烧锅炉。
等麦爸烧了半天锅炉回来，发现这活真不如在车间好。又脏又累，干半天下来一身灰，就连鼻孔里都是灰尘。
麦爸灰头土脸地到了家，麦妈见了问：“你这是干啥去了，咋弄得一身灰？”
麦爸闷声说：“还能干啥去，不就是上班吗？”一看脸色就知道他不高兴。
麦妈没眼色继续追问：“上...班咋弄成这样？”
麦爸倒是没有瞒着，“我换工作了，换成去烧锅炉了。”
“咋换工作了，你不是干的好好的吗？”
“主任跟我说，我得罪人了，上面有人整我，把我给调到烧锅炉那里去了。”麦爸说话时垂头丧气，显然非常失落。
他没想到在厂里干了一辈子，临了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按照麦爸以往的脾气，可能他应该去找更大的领导反映情况。可是想想现在落的境地，麦爸踌躇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公正领导解决问题。
麦妈觉得奇怪，“得罪人，你能得罪谁啊？”
麦爸说：“我老老实实上班，还能得罪谁。是因为那次给麦秋要通知书……好像是莫家找人整我。”
麦妈愤愤不平地说：“他莫家还没王法了，啥都能欺负到咱头上，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麦爸耷拉着脑袋，“咱家不如人家人脉广，不如人家有本事，那也没办法。”
第42章
麦奶奶和麦一山回到家后，听说麦爸被调去烧锅炉的事。
麦奶奶是个老太太，除了表达愤怒，也没啥办法。
只有麦一山给了个建议：“要不找熟人问问，爸换个比较闲的岗位干着点，反正都是拿工资，干啥不行。”
工种不一样，工资水平不一样。麦爸倒是想回到原来熟悉的工作岗位，也想多拿点钱，可他不是得罪人了，肯定不好恢复到原来的职位。
因为事情跟麦秋有关，麦一山其实不想管。可那毕竟是他爸，他不管不问说不过去，只好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麦一山可是知道，再过几年，钢厂效益不好，最后破产。到以后，厂里让工人买断工龄，只要工龄够规定的年数，就会发退休金，爸的晚年也算有保障。
麦一山认为，他爸年龄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到退休年龄，还不如找熟人问问，换个清闲点的工作干着，直接等退休得了。在不显眼的位置上干几年，也不会扎其他人的眼。
麦爸深思熟虑了大半夜，后半夜才眯了一觉。他想了想，去找大领导，估计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因为上面给他调职，确实有正当理由，虽然错误原因不在他，可是厂里又没开除他，只不过给他换了个工作岗位而已。如果他想解决问题，还是照儿子说的办法好点。
第二天一大早，麦爸悄悄找儿子商量：“一山，你看我该找谁调离锅炉房？”
麦一山没在厂里上过班，但是他知道厂里分派系啥的，也不是谁都愿意听莫家的话。
“爸，我看你不如买点礼品，去找原来的主任试试。到时，你只求个清闲的工作，别管工资高不高了。”
主任既然好心提醒过麦爸，说不定能上帮忙。
麦爸实在不想继续烧锅炉，想想儿子的话都对。于是在某个晚上，偷偷提着礼品去了主任家，求他跟自己换个清闲工作。
最后，麦爸成了钢厂看大门的。这活可清闲，只是要倒班。
麦爸初看大门时，着实不适应了一段时间，还觉得有点丢人，所以他自愿熬了一段夜班。等工友们得知后，不再笑话他了，他才改上白班。
麦爸不是不难受，而是啥事闷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排解。他觉得家里只有儿子能理解他，有时会跟麦一山说两句。
麦一山：“爸，你都快退休了，想那么多干嘛？干了一辈子车间，还干不够？现在下来正好，趁早歇歇，等退休后如果觉得闲着没事，来给我帮忙好了，到时候我给你发工资。”
失落的麦爸被儿子这么一开解，顿时高兴了，“我给你干活，还能要钱？”
在老一辈的思想中，辛辛苦苦一辈子，就是为了生儿育女，置办家业……家业一般都是留给儿子。麦爸觉得他以后的东西都留给儿子，还用要儿子钱干嘛，来回折腾着玩吗？
麦一山：“爸，以后我能赚钱，顶立门户了，你用不着这么辛苦了。”
这话让麦爸感动得不要不要地，红了眼圈，差点湿了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硬是当着儿子面给憋回去了。
“以后家里就靠你了。”麦爸看儿子卖菜又赚了钱，对儿子更有信心。
因为工作的事，麦爸对小闺女麦秋，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是厌恶，许是觉得麦秋这闺女没给他带来好事，让他的工作受到牵连，憋屈之下，微微生出点对她的不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