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八贝勒和九贝勒天才擦黑就回到了阿哥所。
佟佳玉稚看着这位脚步欢快的贝勒爷,那英俊小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喜悦,弘星一把拉起屈膝行礼的小福晋佟佳氏,笑嘻嘻道:“玉稚,我跟你说呀,今天在尚书房,巴拉巴拉巴……午后在西园校场,巴拉巴拉巴拉——”
佟佳玉稚只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这位八爷,是够直率!直率地就差没把每日上茅厕的次数也告诉她了!
佟佳玉稚一脸欲哭无泪,也顾不得无礼,她急忙打断了八贝勒的巴拉巴拉:“爷!你辛苦一天了,一定累了饿了吧?妾身叫小厨房预备你最爱吃的饭餐,咱们传膳吧!”
弘星笑容灿烂,哎哟喂,爷的福晋太贴心了!
“好鸭~!”弘星欢快地应了。
佟佳玉稚松了口气,起码吃饭的时候,八爷能稍微少说两句话。
八贝勒的隔壁便是九贝勒弘昴的所殿了,弘昴闷不吭声慢吞吞走进自己的所殿。
乌拉那拉静姝连忙屈膝一礼,“爷回来了。”
弘昴点头,“嗯。”
乌拉那拉静姝柔声道:“晚膳已经预备好了,要传吗?”
弘昴再点头,“嗯。”
乌拉那拉氏忙叫侍女端上温水,道:“爷先净手吧。”
弘昴:“嗯!”然后安安静静上去洗干净那小手手。
乌拉那拉静姝揉了揉眉心,她们九爷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嗯”,一个字代表一句话,真是简洁得让她怀疑自己嫁了个哑巴。
这九贝勒用膳的时候更是安静得不得了,一口口慢慢用膳,细嚼慢咽,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搁下了筷子。
乌拉那拉静姝漱了口,忙问:“这饭菜可合爷的胃口?若是哪道菜不好,妾身回头吩咐小厨房改了。”
弘昴脸上带了淡淡的微笑,他淡淡道:“很好。”
乌拉那拉静姝:难得,居然多说了一个字。
乌拉那拉静姝努力打起精神,“今日在上书房,爷一切顺利吗?”
弘昴眼角微垂,露出困乏之色,“还好。”
乌拉那拉静姝叹道,又是这幅倦怠样子……她柔声问:“爷可是乏了?底下叫人准备了热水,妾身服侍您泡个澡吧。”
弘昴点头:“好。”
乌拉那拉静姝:又变成一个字了!
乌拉那拉静姝是个端庄守礼的女子,她能做出了最大的“勾搭”,也就是主动为丈夫洗澡了。
毕竟要脱光光,搓澡的时候更少不得肌肤接触。如此一来,只要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不可能没反应吧?
但是弘昴可不是一般男子。
泡在温热的水里,身后有福晋轻重合宜地为他按摩着肩膀和脖颈,弘昴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然后,弘昴眼皮一垂,发出均匀的轻微鼾声。
乌拉那拉静姝一脸绝望,又睡着了!!
我难道是嫁了一只猪?整天除了吃就知道睡!!
乌拉那拉静姝气得鼻子都歪了,却只得唤了太监进来,把九贝勒从浴桶里捞出来,给他擦干净身体,换上寝衣,然后同塌而眠,很纯洁的哟~
一夜无梦到天微微亮。
乌拉那拉静姝自闺阁时候便习惯了早起,根本无需人叫起,便一个咕噜爬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九贝勒爷,还酣睡着呢。
乌拉那拉静姝叹了口气,推了推弘昴,轻声道:“爷,该起了。”
自打嫁给九贝勒,乌拉那拉静姝还承担着叫九爷起床上学的重任。
“唔……”弘昴低低应了一声,他顺手一揪被子,把自己脑袋给蒙在了被窝里。
乌拉那拉静姝:……她这是嫁了个三岁小孩子吧?
“爷!时辰不早了,再不起就要误了去上书房时辰了!”乌拉那拉静姝只得继续苦苦恳求,“爷,妾身求您了,快起吧!”
弘昴这才从被窝里冒出小脑袋,慵懒困倦的脸上,一双眼睛还眯着,他就这样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地爬了起来。
乌拉那拉静姝见状,连忙叫人取了衣裳进来,亲自伺候九贝勒更衣洗漱,用陪着眼睛仍没怎么睁开的九贝勒用了早点,然后送走了打着哈欠的九贝勒出了所殿。
大早晨如此一通忙碌,乌拉那拉静姝只觉得无比疲惫,倒不是身体上乏累,而是心累!
送走了九贝勒,乌拉那拉静姝瞧着时辰还早,便抄了一会儿佛经,默默祈愿,让九贝勒身子稍微好点吧。
明明是双生子,八贝勒却那样健康活泼,九贝勒却整日恹恹,每天都像是累坏了似的。
乌拉那拉静姝看着那宝相庄严又不失慈祥的菩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九贝勒虽然体弱,但也并非寿郡王那种病弱的身子骨,只要他悉心照顾,九贝勒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隔壁的八福晋佟佳玉稚今早醒来的方式有些特殊。
天微微亮的时候,弘星便蹑手蹑脚下了床,滴溜溜跑去猫窝,拎出那只同样还在睡梦中的肥硕大猫。
弘星稚气未退的脸上满是寻求刺激的快感,一双乌漆黑的瞳仁泛着兴奋的光泽,他抱着猫回到床头,将怀里呼呼大睡的猫轻轻覆在了他小福晋佟佳玉稚那同样恬静睡着的小脸上。
哎哟喂,爷福晋的脸蛋真是小巧,一下子就全被捂住了,连脖子都不见了!
嘿嘿嘿!太好笑了!!
第615章 福晋难为(下)
佟佳玉稚是被活活闷醒的!
她原本睡得酣甜,睡梦中渐渐竟有了窒息的感觉!
是一大坨柔软又沉重的东西捂在她的脸上,是被子吗?是她睡梦中钻进被子里了?还是九贝勒把她给蒙在了被窝里?
佟佳玉稚被憋得骤然清醒了过来,一把便揪下压在她脸上的物什!
这不是被子!是“金玉”!
八贝勒养了一猫一狗,这只名叫“金玉”的大猫,虽不及那京巴犬“雪宝”养得久远,但也养了四五年了。
“金玉”是一只背色橘黄、下腹雪白的公猫,这种花色唤做“金被银床”,因此八贝勒弘星给它取名“金玉”,乃披金藏玉之意。
佟佳玉稚原本挺喜欢金玉的,因为金玉肥圆滚滚、脾性温顺,佟佳玉稚喂了几次小鱼干之后,金玉便躺平任摸肚皮了。金玉浑身的毛绵密丰厚、手感顺滑,尤其是肚子底下的毛,雪白干净、没有一丝异味。
可再干净再没有异味,那也是公猫的肚子啊!就那么直接压在她的脸上,那毛那么浓密,险些没把她给闷死!
佟佳玉稚小脸赤红,也不知是被闷得,还是气得。
看着自己的小福晋这般模样,弘星终于憋不住开始放肆大笑,“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阿哥所,弘星笑得嚣张无比,笑得腰身伛偻,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佟佳玉稚那叫一个气哟,今天居然换了个新花样儿折腾!佟佳玉稚强忍着心中的暴怒,咬牙切齿吩咐宫人打水进来。
可是,哪怕洗了三遍脸,佟佳玉稚依然觉得自己脸上仍然残留着公猫的骚味!!
眼瞧着自己小福晋气得小脸跟河豚似的,弘小星笑嘻嘻道:“爷要去上书房了!你跟金玉慢慢玩!”——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看着八贝勒那欢快远去的背影,佟佳玉稚几乎要忍不住谋杀亲夫了!谁要跟那只死肥猫玩!!
管事太监金琥小心翼翼道:“福晋别生气,八爷没坏心眼,就是贪玩了些。”
佟佳玉稚编贝般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已然是处于暴怒的边缘。
金琥连忙快步取下挂在廊下的金丝鸟笼,那笼中是一只两岁大的白羽鹦鹉,毛色雪白,学话也是极快。金琥连忙喂食逗弄,那白羽鹦鹉巧嘴伶俐,叫嚷道:“福晋真美!”
金琥笑呵呵道:“看在这只鹦鹉的份儿上,福晋您就消消气吧。”——因为白羽鹦鹉这句“福晋真美”,就是八贝勒弘星亲口教导出来的。
佟佳玉稚深吸了一口气,却听得旁边架子上那只漆黑的八哥鸟也喳喳叫了起来:“八爷真俊!”
佟佳玉稚心中暗啐,好生不要脸!
白羽鹦鹉仿佛是应和八个鸟儿一般,又清脆叫道:“福晋真美!”
佟佳玉稚嘴角微微一翘,摊上这么个爱折腾人的小夫君,她只能多忍忍了,等八贝勒年纪大些,总会稳重一些的。
话说,为什么九贝勒就那样沉稳?双生子的八贝勒却整日这般德性?
佟佳玉稚忧伤地叹了口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莫名觉得还是有些痒痒的,就像是有猫毛粘在脸上还没洗干净似的!
佟佳玉稚一想到今早她是被金玉这只死肥猫给活活压醒、闷醒的,便愈发觉得脸上不干净。
佟佳玉稚跺脚,恨恨吩咐宫女:“去打水,我要再洗一遍洗脸!”
碧桐书院。
鸳鸯和瑞雪都已经是老猫老狗了,便愈发不爱动弹,这样暖煦的初夏时节,便双双趴在廊下晒皮毛。
鸳鸯那半边脸的橘红色似乎也有些黯淡,不似从前那般鲜亮,但还是那贪腥贪吃的德性,只是小鱼干已经不怎么能咬动了,姚佳欣便叫小厨房给它做了一大碗鱼肉丸子,鸳鸯呼哧呼哧,吃得十分香甜。
瑞雪的毛色也不复当年的光泽了,原本雪白无暇的毛也有些泛黄,性子也不似从前那般活泼了。姚佳欣依然记得瑞雪才来到她身边的时候,最喜欢在殿外花丛里扑蝴蝶、追蜜蜂,如今哪怕蝴蝶落在它脸上,瑞雪都不去扑了。
姚佳欣便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手里摇曳着一把蝶戏牡丹团扇。
正在这时候,富察嘉懿、常佳蔓萝、佟佳玉稚和乌拉那拉静姝四个皇子福晋结伴前来请安,看着这些年轻鲜嫩的小姑娘都是如此赏心悦目,姚佳欣也不由舒展眉头。
“皇额娘万福金安!”四个皇子福晋以富察氏为首,齐齐蹲了个安。
姚佳欣抬了抬手中的团扇,“都免礼吧。”
富察氏扫了一眼姚佳欣脚边卧着的那只半边橘脸的大猫,笑着说:“皇额娘养的这只猫,花色可真是稀奇。”
弘旬福晋常佳氏是个鲜活可人的小姑娘,灵动的眸子也不住地打量着鸳鸯,“的确稀奇,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花色的大猫呢。”
宫里的女人都会养个猫啊狗啊,要不然怎么排遣那漫长的岁月呢?
看着那只脸半红半白的大胖猫,佟佳玉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都洗了四遍脸了,怎么还是觉得脸上痒痒的?
看着那廊下乖巧的猫儿狗儿,乌拉那拉静姝也不禁想起九贝勒养得那只墨玉垂珠了,那猫儿浑身毛色漆黑,唯独尾巴上一点雪白,乌拉那拉氏并不喜欢黑漆漆的颜色,不过摸起来的手感着实极佳。九贝勒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把这只名叫“墨玉”的黑猫抱在腿上,一下下抚摸着,也不说话,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呆。
想想九贝勒整日那副动不动发呆、神游天外的样子,乌拉那拉静姝就觉得无比心累。
这时候,姚佳欣笑着说:“太监石生跟本宫说,自打有你唤弘昴起床,他便再没误过上书房读书的时辰。”
自打乌拉那拉静姝嫁给九贝勒,以石生为首的太监们总算从叫阿哥起床的苦难差事里解脱出来,这九爷太贪睡了,哪怕太监们哭着喊着唤他起床,依然经常要睡到迟了时辰。
这一旦误了时辰,皇上就少不了要发作阿哥所的太监,轻则罚月钱、重则挨板子,伺候九贝勒的太监着实水深火热。
对于弘星的顽皮,姚佳欣尚可发作一下,但面对懒出天际的弘昴,她实在是有些无计可施了。没想到娶了福晋之后,弘小昴的懒癌居然有所改善。
姚佳欣笑着说:“弘昴自小就惫懒,着实令本宫和皇上头疼。”
乌拉那拉静姝柔声道:“九爷体弱,所以难免惫懒些,等略年长些,定会好转的。”
弘小昴体弱?嗯……比起像得了多动症的弘小星,弘小昴的体质的确比他的双生哥哥不及些,但也不算体弱吧?
不过一想到弘小昴生下来那先天不足的身量,以至于从小到大都比弘小星瘦一圈,姚佳欣对这个孩子总是格外宠溺些。
第616章 宁妃之死
碧桐书院袅袅燃着上好的沉香,殿外梧叶婆娑之声飒飒悦耳,清凉的风涌入殿中,吹得琉璃珠帘叮咚作响。
姚佳欣看着底下端坐着的四个皇家福晋——平均年龄也不过十四五,搁在后世也不过是初中生高中生的年纪,但在这个时代却已经嫁做人妇。
姚佳欣目光落在七福晋常佳氏身上,“宁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常佳氏忙起身,面带忧愁之色:“回皇额娘的话,太医说,额娘是积年旧疾,只怕是……”
宁妃的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尤其随着老去,便愈发不济,七贝勒的事儿于她又是一大打击。
宁妃这病有些不妙啊。
说实在的,姚佳欣也不希望宁妃挂了。
如今四妃满员的后宫局面让她很是满意,也是因此,底下的粹嫔才一直没有晋升的机会。
若宁妃殁了,只怕粹嫔不会甘心继续居于嫔位。
姚佳欣长长吐出一口气,吩咐身旁的浓云:“让太医好生为宁妃诊治,需要什么好药直接取用便是。”
浓云屈膝应了一声“是”。
常佳氏连忙起身,“多谢皇额娘恩典。”谢了恩,常佳氏又道:“其实额娘也一直很感念皇额娘,还叮嘱儿媳和贝勒爷日后要好生孝顺您。”
姚佳欣不禁唏嘘,宁妃这明显是要把七贝勒托付给她了。因宁妃病势沉珂,弘旬的开府日子也一再拖延,上书房那里也时常请假。到了这个时候,弘旬终究还是尽了孝道。
清澜殿。
宁妃躺在华美的锦衾中,那鲜丽的锦被愈发衬得那张脸苍白萧萧,满脸沟壑。
宁妃是真的老了。
弘旬默默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到了此时此刻,弘旬完全不晓得该说什么,看着宁妃如今这般模样,弘旬心中十分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