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四爷陛下,姚佳欣便去书房练字了。
到了傍晚时分,头上缠了绷带的素雨满脸抑制不住的欢喜,她压低声音附耳道:“小主,大喜事,皇上下了口谕,命敬事房把钮祜禄贵人的绿头牌给撤下去了!”
“嗯?!”姚佳欣瞪圆了眼珠子,“什么?”
撤牌子?!
这对嫔妃而言,可是极重的处罚!哪怕是那些已经人老珠黄的嫔妃,明摆着不会被四爷陛下翻牌子,但绿头牌也一直都挂在敬事房,每日都会被呈递御前!
因此被撤牌子,必定是犯了龙颜、为皇帝所厌恶。
这对嫔妃而言,更是极大的羞辱。
姚佳欣懵逼了半晌,四爷陛下不想睡钮祜禄氏了?那弘历怎么投胎啊?这个儿子,四爷陛下难道不要了??
素雨在她耳边嚼舌根子:“小主,钮祜禄贵人这下子可要沦为六宫笑柄了,真是活该!”
素雨吐息在她耳畔,弄得耳朵都痒痒的,“我说素雨啊,你能正常跟我说话吗?”
素雨低下头,退后一步,叹着气道:“奴才闯下大祸,若非小主怜惜,怕是早没命了,怎敢不小心?”——素雨这次真的是快吓破胆了,她真怕皇上来一句:拖出去杖毙。
姚佳欣:四爷陛下这冷不丁驾到的毛病,着实叫人防不胜防。
“对了,今晚谁侍寝?”姚佳欣淡淡问。
素雨忙道:“是耿贵人。”
“哦?”姚佳欣挑眉笑了,启祥宫的两个贵人,一个撤牌,一个翻牌,这鲜明对比之下,只怕早晚要生出嫌隙。
四爷陛下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素雨又再次凑近她身旁,附耳将永寿门外钮祜禄贵人勾搭皇上的举动一五一十报给了小主知晓,“小主,要不要把她这些不要脸的举止散布出去,叫六宫皆知?”
姚佳欣立刻瞪了素雨一眼:“不但不能主动散布,还要警告永寿宫上上下下,谁都不许传出去半个字儿!”
素雨身子一紧,连忙道:“是,小主!”
姚佳欣又解释道:“皇上正为此生气呢,若是传扬得人尽皆知,钮祜禄贵人固然颜面丧尽,皇上也肯定会不高兴的。”
一听皇上会不高兴,素雨身子都僵硬了。
“对了,以后皇上驾到,你就躲着点,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另外,我得罚你点什么……”姚佳欣托腮沉思了片刻,“齐妃打死宫女才被皇后罚三个月俸禄,你就罚两个月吧。”
紧绷着弦儿等着重罚的素雨:……o(╯□╰)o
看着貌似已经石化了素雨,姚佳欣又试探性地商量:“要不罚一个月?”
素雨石化状态瞬间解除,连忙摆手:“不不不!还是两个月吧。”
姚佳欣一幅关爱智障的眼神:她这个宫女有点傻了吧唧……
摇了摇头,姚佳欣忍不住开始吐槽钮祜禄氏:“你说这钮祜禄贵人未免也忒心急了。”嫔妃都想得宠,都会想法设法争宠,这不稀奇,送荷包表达心意也没什么,非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而且还送鸳鸯荷包!啧!
“她就不会等侍寝的时候么……”到时候爱怎么发骚都没事。
素雨捂嘴笑了,“小主,嫔妃侍寝完,立刻便要被送去围房,跟皇上怕是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呢。”
“诶?”姚佳欣一脸懵逼,“还有这规矩?可是我……”她回回去睡四爷,都是跟四爷陛下共眠一宿。
素雨低声道:“旁人哪里能跟小主比?”
姚佳欣眨了眨眼,合着在养心殿,她居然享受的是超规格待遇?丫的侍寝完就得麻溜滚去围房?四爷简直是拔那啥啥无情啊。
“也不怕着凉……”才刚结束激烈运动,就得麻溜起来滚蛋。
素雨悄声打趣:“皇上最怜惜小主了。”
姚佳欣嗔了素雨一眼:“闭嘴。”
素雨立刻乖乖捂嘴低头,充当哑巴。
启祥门外,敬事房的暖轿已经停在门槛儿外,这是接嫔妃侍寝的规矩,被私底下叫做“春恩轿”。
而耿贵人也已经精心打扮妥当,虽说去了养心殿少不得宽衣沐浴,什么都不穿在床上等着,但耿贵人还是找出了一身最漂亮的衣裳换上,脸上妆容不消说更是千般悉心修饰。
这幅模样,可比平日里要娇艳多了。
偏生在这个时候,钮祜禄贵人红着眼圈找来了,她呜咽着扑上来:“耿姐姐!”
皇上口谕撤掉钮祜禄氏绿头牌,耿贵人如何不知?此刻却也只得装作不知:“妹妹这是怎么了?”
钮祜禄贵人泪落滚滚,脸上的脂粉都生生哭花了,“定是那姚贵人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皇上离开永寿宫没多久,便下旨撤了我的绿头牌!”
耿贵人心道,今日午前在永寿门外钮祜禄氏的举止早已引了皇上不满,只不过姚贵人是否有趁机落井下石便不得而知了。
耿贵人叹了口气,连忙扶着钮祜禄贵人道:“妹妹,皇上最重规矩,你今日着实是心急了些。”
钮祜禄贵人面皮紫涨,羞愤不已,哭嚎道:“若是传扬出去,我、我……我是没脸见人了!”
第75章 演技派
“若是传扬出去,我、我……我是没脸见人了!”钮祜禄贵人戴着鎏金点翠护甲的手捂住了紫涨的脸,贝齿几欲咬破嘴唇。
耿贵人看着外头渐昏的天色,心中有些焦躁,她嘴上急忙宽慰:“御前的人嘴风都极严,你我身边的人也都已经警告了不许嚼舌根子,此事不会传扬出去的。”
钮祜禄贵人泪眼红肿,嘴唇咬得发白,“可当时还有永寿宫的王以诚……”
耿贵人连忙道:“王以诚是御前的出来的人,不会乱嚼舌根子的。”
钮祜禄贵人眼神犹疑,显然是不信的,王以诚如今可是永寿宫的首领太监,一向惟姚贵人之命是从。
“好了,妹妹。你且宽心回去歇着吧。”耿贵人忍不住开口催促,再不赶紧去养心殿,误了侍寝的时辰可怎么是好?
钮祜禄贵人见耿氏难掩焦急,眼中划过一丝酸妒,“姐姐,你见了皇上,可否为我美言几句?”
哼,这才是钮祜禄氏来的目的吧?耿贵人心里顿时不快了,皇上是什么性子,你我皆知!皇上这会子肯定在气头上呢,她如何敢多嘴?她可不想失宠,便含糊道:“若皇上消了气,我会尽量帮妹妹求情的。若是皇上没消气,我若多嘴,只怕会让皇上更加生气。”
听了这番搪塞,钮祜禄贵人不由心生不满,多年的交情,耿贵人竟连搭把手都不肯……钮祜禄贵人没有表露出怨色,只含泪点了点头,“如今,我能仰赖的,就只有姐姐你了。”
送走了钮祜禄贵人,耿贵人二话不说急忙披了件斗篷,便急匆匆出启祥宫门,坐上了春恩车,嘴上忍不住催促:“快一些!”
耿贵人贴身侍女葵儿忍不住嘟囔:“钮祜禄贵人也真是的,明知道小主今儿要侍寝,还啰里啰嗦说了那么多话。”
“闭嘴!”耿贵人一声呵斥,打断了葵儿的抱怨。
葵儿急忙道:“奴才只是心疼小主,小主处处与人交好、谨言慎行才有今日,您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君恩啊。”葵儿实在生怕自家贵人小主一时心软,为钮祜禄贵人求情。
“放心,我知道分寸。”耿贵人淡淡说。
这一夜,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
属姚佳欣睡得最安枕,一夜无梦到天明。翌日神清气爽去景仁宫请安。
出乎她意料,钮祜禄贵人竟然也来了,出了这种事儿,按理说该羞得无颜见人,称病不出才对。
看样子她有些小看钮祜禄氏的脸皮厚度了。
一个贵人无病无灾,突然被撤了绿头牌,皇后自然少不得问及此事,“昨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皇上向来厚待六宫,怎么会让敬事房撤了钮祜禄贵人的牌子?”皇后一脸纳罕地问。
钮祜禄贵人一脸悲切,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哽咽道:“都是婢妾不好,言语无状,笨嘴拙舌的,惹了皇上生气!”
说着,钮祜禄贵人通红的眼中刷地便落下泪来,一幅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皇后打量着钮祜禄氏,又冷眼扫过一旁一幅事外人模样的姚佳氏,淡淡道:“只是言语失当,怎么就至于如此重罚?”
钮祜禄贵人低低抽噎,身子隐隐簌簌发颤,“婢妾是个糊涂人,稀里糊涂就惹了皇上不高兴,都怪婢妾蠢笨……”说着,钮祜禄贵人泣不成声,泪落连珠。
姚佳欣脸上淡然,心里早已MMP,这没想到这个钮祜禄氏这么会演戏!这演技,绝了!被裁撤绿头牌,明明是六宫笑柄,她一番表演,把自己演绎成了最可怜之人。
皇后露出了怜惜之色,“真是可怜见的,你素来举止谦顺,并不是冒失之人。”说着,皇后的目光转向了姚佳欣,“姚贵人,皇上昨儿在你呆了些时辰,你可晓得这是怎么回事?”
谁都晓得,四爷陛下是离开永寿宫之后,便发落了钮祜禄氏。——这足以让六宫都怀疑她了!
姚佳欣:MMP,凭啥我背锅?
姚佳欣施施然起身,屈膝一礼道:“皇后娘娘,连钮祜禄贵人这个当事人都糊涂着,婢妾这个外人又怎么会晓得?”——钮祜禄氏装糊涂装可怜,不就是想把锅往她身上甩吗?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俗话说得好,旁观者清。你又素来聪慧,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姚佳欣:……钮祜禄氏装糊涂你不追问,非逮着我追问啊!
姚佳欣眯了眯眼,“婢妾虽不算蠢人,却也不敢胡乱揣度圣意。皇后娘娘若实在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巧,钮祜禄贵人在皇上面前言语无状的时候,王以诚当时也在。不如传了王以诚过来,娘娘您亲口问问,不就明了了?”
皇后眉心一簇,“王以诚?”
“是啊,王以诚是御前出来的人,娘娘您问询,他必定不敢撒谎。”姚佳欣一幅淡定不惧的样子。
倒是那钮祜禄贵人低头抽噎着,攥着绢帕的手已经隐隐有些发颤了。
皇后暗暗思量,这姚贵人一幅不怕对峙的模样,反倒是那钮祜禄氏……
耿贵人见状,忙微笑着说:“皇后娘娘,王以诚是永寿宫的首领太监,要打理一宫事物,素日里也忙碌得很,何必叫他大老远跑一趟?何况钮祜禄妹妹也已经禀明了,是她自己言语无状,惹了皇上不高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等皇上消了气,想必就好了。”
皇后目光审视地打量着耿贵人和钮祜禄氏,旋即一笑,“本宫倒是差点忘了,耿氏你素来与钮祜禄氏同进同出,你想必也是清楚原委的,既然王以诚不便来,那你来说,也是一样的。”
耿贵人脸色一变,“婢妾……”说实话实说,钮祜禄贵人势必颜面扫地,沦为六宫笑柄,若撒谎遮掩,那姚贵人也不是吃素的!
钮祜禄贵人立刻可怜巴巴看着耿贵人,“耿姐姐……”
耿贵人低下头,低声道:“皇后娘娘,这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您只就当给姐妹们留些颜面,求您别问了。”说着,耿贵人抬眼哀求,眼中也含了泪花。
如此三缄其口,皇后不由的也猜出个大概了,姚佳氏是否有从中煽风点火不得而知,不过这钮祜禄氏……必定是做出了什么出格且丢脸的事儿。
皇后心中发出了冷哼,“本宫这个皇后,竟是连问都不问不得了!”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重,耿贵人当即噗通跪了下来,“娘娘恕罪!”
钮祜禄氏见状,也不敢迟疑,忙伏地痛哭:“求娘娘别问了,都是婢妾的错,不关耿姐姐的事儿!娘娘要罚就罚婢妾吧!”说着,她呜呜咽咽哭得更厉害了。
第76章 钮祜禄氏凉了
皇后看着跪在底下的耿氏和哭哭啼啼钮祜禄氏,心里烦躁得一批。
也幸亏齐妃最近“称病”,否则肯定要怼上几句,什么皇后娘娘您素日里不是最宽厚贤德了,就别为难两位妹妹了云云。
要是齐妃在,耿氏和钮祜禄氏这一跪一哭的,还真能糊弄过去。
而剩下的宁嫔、懋嫔都是无子无宠的,都不敢跟皇后娘娘唱反调,怎么会站出来为她俩“打抱不平”?不站出来帮皇后欺压一下就不错了。
姚佳欣心里刚这么想,就见懋嫔冒了出来道:“这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皇后娘娘问,你们如实答便是,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姚佳欣默默吐槽:姐妹?塑料花的好伐?
皇后对于懋嫔帮腔很是满意,她微微一笑:“懋嫔说得极是。钮祜禄氏,本宫问你原委,也是关心你。”
钮祜禄氏这下子可说是被逼退到了墙角,她眼睛红肿,依旧是那副满脸委屈的模样。她死死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耿贵人就更是低头充哑巴。
一时场面有点僵,皇后娘娘脸色极是不悦。
也是这钮祜禄氏运气好,这个时候御前的首领太监苏培盛来了,“皇上待会儿要过来陪主子娘娘用朝食,还请娘娘准备一下。”
皇后顿时喜出望外,也懒得理会钮祜禄氏的事儿了,直接发话让众人都退下,省得碍了她的好事儿。
钮祜禄氏松了口气,如蒙大赦。
众人退出了景仁宫,姚佳欣正要登上肩舆,便听见宁嫔跟她宫里的郭贵人嗤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三缄其口,必定是干出了不要脸的事儿。”
宁嫔看似是在跟郭贵人嚼舌根,却刻意扬声高语,生恐别人听不见呢。
这下子,钮祜禄贵人面皮涨红发紫,羞恼得无地自容。
姚佳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悠然坐上肩舆,也不等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兀自先一步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