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赐下这四个字,又让他亲自去走一趟,这是多大的颜面。
像这种事,其他福晋哪里敢想。
也就是这回八贝勒和九阿哥被德妃算计,吃了个闷亏,这等家丑,万岁爷又不能张扬,便借着赐八福晋这事来弥补八贝勒他们,另外,也是对德妃的敲打。
想来,用不了几日,德妃娘娘便会因着某件事被呵斥一番了。
梁九功不愧是是老人精。
事事都被他预料到了。
德妃之后的确被康熙发落了一番,在整个后宫彻底没了颜面,她是从奴婢爬到妃位,谁曾想,风水轮流转,也轮到她被个小宫女夺去了恩宠。
不过,这是后话了。
八贝勒府里。
安宁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年初的新茶一两便要近百两银子,茶味清新,入口唇齿留香,这清新的茶香,也让安宁保持住了一早的好心情。
即便此时听完了佟佳氏的来意,她脸上仍然带着得体的笑容,一双澄澈宁静的眸子通透如明镜,仿佛看穿了佟佳氏和塔娜那恶臭的内里。
塔娜眼神里带着贪婪,她的视线从安宁头上戴着的珠宝首饰滑到她身上荷叶莲纹粉红色旗装上,这等颜色最是挑人,稍有不慎便能衬得人面黄肌瘦,平白坏了几分颜色,可安宁却不然。
她的肌肤白如瓷盏,面色红润,唇色不点而朱,两把头上斜戴着一朵粉色牡丹,却是人比花娇,穿这一身旗装,简直是增色三分。
什么叫国色天香?
这便是了。
塔娜心里的妒火如炉火一般熊熊地燃烧着。
曾经安宁的容貌、气质,无论什么都远不如她。
可是,现在,安宁和她却仿佛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塔娜的眼尖,一眼就瞧出安宁头上戴着的珠宝首饰莫不都是价值不菲的,她羡慕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这些,她郭络罗安宁,有何才何能能够拥有!
佟佳氏心里也有几分嫉妒。
但她没有表现得像是塔娜那样明显,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笑容来。
“福晋,您是怎么想的?”
见安宁听了话便沉默,佟佳氏有些坐不住了,试探地询问道。
怎么想?
安宁能怎么想,当然是觉得可笑了!
什么嫁妆方子,亏她佟佳氏竟然有脸说出来,扯那么多理由,说白了不就是冲着她的方子来,冲着钱来。
“舅母,您突然贸贸然前来,说要瞧瞧我的方子,您这要求,可真叫我难办啊。”
安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怎么会难办呢?不过是瞧上几眼罢了,福晋的方子也是嫁妆里头的,论理论亲,让我们瞧上一眼都不过分。”佟佳氏笑容可掬,态度却不容安宁拒绝。
张嬷嬷和首阳等人早已沉下脸来。
安宁拂了拂茶叶,嗤笑一声,“舅妈这话是把我当傻子了吧。且不说这方子是哪里来的,就算是这方子是嫁妆里头的,如今,我也不能给您瞧啊。这方子如今是爷和九弟合伙做生意用的,要是有些人瞧了,回头出去外头用这方子做生意,那我岂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您是个体贴人,想来不会故意刁难我。”
佟佳氏攥紧了帕子,没想到这安宁竟一眼瞧破她的主意,还真是小瞧了她,如今还真有几分聪明劲。
她勾起唇角,若有所指地说道:“福晋这话说的,真要说理,这方子本该是安郡王府的才是。福晋额娘的嫁妆里可没有这样的方子。”
安宁的眉头轻轻挑起,双眼凝视着佟佳氏。
佟佳氏仿佛没有瞧见安宁的神色,她轻笑一声,道:“如今我们府上也艰难,这事不过是希望福晋抬抬手,让我们瞧一眼那些方子罢了,如何就是刁难您了。”
塔娜满腹怒气,看着安宁的眼神里满是不善。
昨日她们听说了这些事后,就查了下安宁的嫁妆单子,那里头根本就没有这八宝阁的胭脂水粉方子,那安宁的方子来由就很有问题了。
在塔娜看来,安宁的方子除了是从她们安郡王府里得到的以外,再无别的可能。
昨夜若不是佟佳氏拦着,塔娜早就想来找安宁算账了。
这些方子,合该是她的,是安郡王府的才是!
第四十五章
“福晋给个准话吧。”
塔娜坐不住了, 沉着脸,压着怒气地说道,“给不给看, 不过一句话功夫罢了, 何必这样弯来绕去!”
安宁眼神平静地瞥了塔娜一眼。
她的眼神让塔娜一肚子的牢骚都堵在了喉咙里,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佟佳氏故作动怒模样,她嗔了塔娜一眼,转过身对安宁说道:“福晋, 塔娜人小,您别跟她计较。”
安宁笑了笑,云淡风轻, “怎么会。”
她怎么会和塔娜这种人计较, 人小,她可依稀记着塔娜的岁数不过就比她小了几个月罢了。
况且, 她也不是瞧不明白,这母女二人在干什么,不过是一个□□脸, 一个唱白脸, 打算来哄她罢了。
安宁笑得大方,她抬起手,抚了抚鬓发, 轻笑着说道:“这也的确是一句话的功夫。我说了不给就是不给。”
她说的果断, 毫无余地。
佟佳氏和塔娜都怔住了。
安宁抿着嘴唇,端起茶来。
佟佳氏脸都青了,安宁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她身为安郡王妃, 到哪儿,不都是别人礼让三分, 几时受过这等委屈!
“八福晋,您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佟佳氏双眼圆睁,掷地有声地质问道。
安宁神色懒懒,语气轻缓,却是不留余地,“到底是你们过分,还是我过分?郡王妃心里应该很清楚。那方子来历,郡王妃应该很清楚不是从郡王府里来的,既是如此,郡王妃好意思厚着脸皮带着表妹登门,就不该怪我无情。”
“好,好。”
佟佳氏被安宁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胸口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郭络罗安宁,你且记住今日的话,日后别有求到我们府上的时候。”
塔娜气得拍了下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
安宁轻蔑地勾起唇角,嗤笑着说道。
这两人敢厚颜无耻地上门来说这样的话,不就是觉得他们八爷必定需要依靠他们安郡王府的势力吗?她倒要瞧瞧,日后到底是谁求谁!
“福晋的口气真是不小。”佟佳氏冷着脸,起身,“咱们日后走着瞧。”
“二位好走,恕不远送。”安宁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于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安宁素来都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佟佳氏和塔娜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开。
二人正要出府的时候,却是恰好碰见了梁九功从马上下来。
梁九功神色匆匆,带着几个小太监往贝勒府里走,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旁边一眼。
佟佳氏瞧见他,却是不由得站住了脚步,神色带着迟疑。
“额娘,您认得他?”
塔娜疑惑地顺着佟佳氏的视线看去。
“那是万岁爷跟前的梁公公。”
佟佳氏低声说道。
塔娜瞪大了眼睛,低声嘀咕道:“那梁公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事?”
“不清楚。”佟佳氏皱着眉,她眼神转了转,瞥见附近有个胡同,便指使车夫把马车赶到那里去,好瞧瞧这到底是什么事。
能把梁公公都惊动了,必定不是什么小事。
八贝勒府里。
梁九功的到来也同样惊动了安宁一干人。
梁九功把圣上口谕念了一番,才将那裱好的四个大字用双手呈给安宁。
安宁这会子脑子里都是糊涂的,她糊里糊涂地接过这万岁爷亲笔写的“持家有道”四个字,只觉得自个儿就好比突然间中了大奖似的,而且还是那种连彩票都没买的。
好在她虽然糊涂,但还是知道打赏了梁九功和几个太监。
梁九功等人谢过安宁。
安宁才低声问道:“梁公公,这好端端的,万岁爷怎么赏了这四个字下来?”
梁九功笑得高深莫测,他掐着嗓子,回答道:“福晋就放心吧,这是天大的好事。宫里头万岁爷那边离不得我,咱家且去了。”
安宁点了点头,让管家把人送了出去后,才垂眸打量着“持家有道”这几个字。
她琢磨了许久,终究是想不通。
任凭安宁怎么想,恐怕也想不到胤禩竟然会在康熙面前狠狠地哭了一番穷,再加上惠妃的几句好话,康熙才这样给了她天大的颜面。
张嬷嬷等人喜不自胜,欢喜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首阳、绀香等人一个个面带喜色。
安宁也不小气,如今她手上有了不少钱,这人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她直接赏了她和胤禩院子里每人两个月的月例,至于府上的其他下人们,也没有落下,每人也得了一个月的月例。
八贝勒府里人人欢喜。
至于外头得知这事的佟佳氏和塔娜二人,却是脸色比锅底还黑。
这两人的脸都被打疼了。
她们前脚才刚说,安宁有朝一日会有求到她们的时候。
结果安宁后脚就得了万岁爷的赞赏。
佟佳氏和塔娜二人心里头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回府去。”
佟佳氏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甩下帘子。
气坏了的又岂止是佟佳氏和塔娜二人。
康熙这回真可谓是给了安宁天大的颜面,之前他当着众人的面,夸安宁贤惠,已经让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福晋们心里很是不痛快了一把,但是那回不同,那回安宁毕竟是带着人回府的,所有人都觉得康熙是为了弥补她,才夸她贤惠,这笔买卖做的不划算。
可是这回。
那郭络罗氏什么也没做,竟然得了万岁爷“持家有道”这四个字!
这可让一些心眼小的人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
宫里头德妃听到这则消息,眼皮跳了跳,掐着佛珠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片刻后才笑着说道:“既是万岁爷的意思,那八福晋想来必定是好的。”
这话传到惠妃、宜妃等人耳朵里。
二人难得默契,俱都回应以一个讥嘲的嗤笑声。
万岁爷都在敲打她了。
这位还在这儿装菩萨呢。
也就这位脸皮厚,丝毫不怕丢人。
“她哪里配得上持家有道这四个字!”
正梳着头发的张氏听得这话,竟啪地一声将手头上的梳子给折断了。
桃桃子木讷地站在一旁,脸涨得通红,嘴唇蠕动,神色犹豫,似乎在考虑着该说什么。
她这话是接也不对,不接也不对。
接了是对福晋的大不敬,不接,又是对张氏的不敬。
木讷的桃子想不出应对的法子来。
张氏看到她,越发觉得一肚子火气。
那桃红在的时候多机灵,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那小丫头片子心里敞亮着。
哪像这个,蠢得跟快木头似的。
一想到桃红。
张氏的眼睛就不禁暗了暗。
桃红被福晋带走那么久,也不知究竟说了什么,会不会说错话!
她和德妃勾勾搭搭的事,那丫头虽然不知情,误以为是她和三福晋联手,但是凡事就怕万一,谁知道那丫鬟会不会被逼狠了,一时说出不该说的来。
若是搁在以前,张氏早就想办法让人把桃红给要回来,再不齐,打听清楚情况,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别说打听消息了,就是要收买个人,别人也不敢拿她的钱。
眼瞧着自己处境越来越困窘,而安宁的处境却一日比一日好。
张氏心里简直就跟刀割火烧似的。
入了夜。
张氏等着四周安静了下来,才偷偷摸摸地从院子里出来。
她到了院子里的假山后,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石头取下,将纸条压在下面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院子里。
屋子外间。
伺候的桃子睡的正香,鼾声一叠加一叠。
张氏嫌恶地白了她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才除去鞋袜,上床睡去。
张氏自以为聪明,却没发觉桃子偷偷睁开了眼睛,一双死板的眼睛里头一回有了亮光。
……
“福晋。”
莹时端了一盅燕窝上来。
她上燕窝的时候,张嬷嬷才在安宁耳边小声地禀报了昨夜桃子发现的事。
安宁接过勺子,搅拌着瓷碗里的燕窝,漫不经心地说道:“让她小心点。”
“是。”
张嬷嬷心里了然。
都说放长线钓大鱼。
桃子这个鱼饵放在听雪院这么久,也该是要收获的时候了。
一大早听了这么件事,安宁心里头要说高兴,那倒不见得,要说不高兴,也倒不是。
她走着神,心里头寻思着近日来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那件事,一碗燕窝被搅拌得都快成粥了,她才发现这点儿,匆忙把燕窝给喝了。
丫鬟伺候着把碗筷给收了。
安宁侧身看向张嬷嬷,问道:“桃红那边依旧不肯开口吗?”
“是,福晋,没想到那小丫头片子倒是个嘴巴硬的。”张嬷嬷皱着眉头。
当初瞧着桃红那丫头一副小聪明相,本以为是个软骨头,扶不上台面的,稍微“伺候”一番,怎么也该把话说了。
谁知道,她倒是忍得住。
真不知道,张氏那边是怎么收买她的。
还真有两下子。
安宁不介意地摆了摆手,“她既然不肯,那就先别管她,横竖用不了几日,她就会主动开口了。”
张嬷嬷听得安宁的话里有话,怔了一怔,道了声是。
福晋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办法的。
第四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