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娇望着她,“您又后悔了,可是您忘了我那个梦了吗?”
“也都怪你做的那个什么未卜先知的梦,你若不做这个梦,我如今也不必提心吊胆的,我这心里一想起黛黛,便觉虚得慌……”
“你以为我愿意么……”云娇又红了眼眶,“我梦见我成了旁人的妾侍,被人陷害,被人折断了手,被人灌了断子绝孙的药,又被人毁容丢进了青楼里去,死的时候我都没能瞑目,难道这才是母亲你想看到的事情?”
焦氏听到她后面的话顿时神色微慌,上前去拧她手臂。
“莫要乱叫,真被发觉了,你我有九条命都不够用了。”她拧完了云娇,自己心里反而更是心疼,“罢了罢了,如今你与云黛将这命格换一换,也算是避开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只是你往后还是得好好孝敬公主才是正理。
至于我那可怜的黛黛……日后若是得了机会,你也莫忘了帮扶她一场。”
云娇见她总算饶过了这桩,便说:“我自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日后若有机会,我必然会将她当做亲妹疼爱,帮助她的。”
焦氏点头。
云娇收敛了泪意,望着空空荡荡的妆台,目中越是不甘。
她说她做了个未卜先知的梦,自然是骗焦氏的,不然焦氏哪里肯帮她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
实则她也是个可怜人,兴许是神灵保佑,让她在上一世凄惨死去之后,莫名地就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她一觉醒来,便发觉自己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那时候,云黛还没有去京城,恢复公主女儿的身份,而她,也还没有为了攀附云黛、又借机去京城利用霁国公府的势力想方设法勾搭上那个男人,最后死在那个男人的手中。
重来一次最好的机遇都在她的手中,她为了不错失这次机会,便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她顶替了云黛前世的命运,代替对方来到了京城。
毕竟,她若能是霁国公之女,又何须如前世那般低声下气,为人妾侍?
这厢牧虞回了自己院中,长谷上前道:“上回的账目已经叫人查清楚了,姑娘屋里少了的钱,是她动用了自己的例银去了天机阁买了十几个杀手。”
牧虞端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将茶盏捧在掌心,“她和谁人有仇?”
长谷道:“我们买通了其中一名杀手,他说……要杀的是暮州叶家的一名妾侍。”
牧虞抬眸看向长谷。
长谷道:“焦氏来时,只说她的女儿嫁去了叶姓人家做妾,所以才没有一起带来京城……”
牧虞缓缓勾起唇角,道:“这可真是有趣,当母亲的竟不想陪着自己女儿,反而不远千里陪着我女儿来京城,忠心要伺候她一辈子,这份心意,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谷,好好去查一查,查清楚,回来告诉我。”
牧虞抚了抚黑色裙摆上的褶子,眉眼凝霜,红唇微勾,竟分外妖冶。
敢骗她的人,没资格活得这么久。
多活下来的天数,自然该当做利息,到时候一起清算了……
另一头,雨蝶正领着云黛去见苏玉娘。
她因云黛救了她一命,对云黛也是愈发地亲切喜欢。
她领着云黛进了一家极气派豪华的楼中。
里头却演奏着丝竹吹弹之音,既是悦耳又是新奇。
雨蝶目不斜视,像是看惯了的模样,领着云黛去了二楼。
云黛看着四下穿着清凉的女子擦肩而过,亦微微失神。
她正想问雨蝶这是什么地方,便瞧见了楼下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旋起一舞。
那女子腰肢纤细,皓腕纤白,手中一段彩绸似蝶翅一般,随她舞动。
那女子穿着色彩斑斓的彩裙,反而愈发衬得她肤如雪白。
周围的宾客瞧着她的舞竟看呆了似的,竟都安静了下来。
云黛也看呆了。
雨蝶扯了扯她,习以为常道:“他这舞才跳了一半,咱们先进房里等他。”
云黛回过神来,疑惑得很,“这个是……苏玉娘?”
雨蝶点了点头。
云黛顿时微窘。
“她如今是百花楼的头牌了。”雨蝶推开了一间房门,领着云黛进屋坐下,才低声抱怨,“原以为咱们能过上好日子了,岂料他来到京城后便又重操旧业……”
“啊……”
云黛愈发茫然。
他不是男人吗?
雨蝶给她泡了茶,片刻苏玉娘便上了楼来。
他乍一瞧见云黛,目光里也掠过一丝错愕。
雨蝶将先前凶险的情况与他一说,他甚是不悦地瞪着对方,斥责道:“你如今愈发不能听我的话了,非要惹出祸事丢了性命才甘心。”
雨蝶缩了缩脑袋,又偷偷对着云黛吐了吐舌。
苏玉娘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云黛。
他在京城里帮助叶清隽办事,自然也知道叶清隽来京的消息。
只是他没想到叶清隽竟会这般喜爱云黛,连上京都不忘将她一起带着。
“你救了雨蝶,这回算是我欠你的……”他对云黛说道。
云黛却极羡慕地望着他,黑眸里满是向往。
“你刚才跳的那舞可真是好看得很……”
苏玉娘闻言,面上微微一僵。
被人夸奖擅长这些女子之事,他当然不会引以为荣。
云黛却突然得了启发似的,低声问他:“你能教教我吗?”
“教你……”苏玉娘的脸色愈发古怪。
云黛点了点头,又露出了忧色,与他道:“家主总嫌我一无是处,你们虽然都走了,可他总是念着你们各有所长,我却什么都不会……”
尤其是那天晚上,他还嫌弃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小母猪。
她跟了他这么久,自然也是能猜到他的口味了。
他不喜欢一无是处的小母猪,那多才多艺的小母猪总归是喜欢的……
她若是能跟着苏玉娘学着一样,回去后家主必然会待她同旁人一般温柔和善,甚至高兴了还能积极地帮她找婶婶呢。
得知了云黛的想法后,苏玉娘缓缓抽动唇角,笑了。
小傻子果真是个小傻子,半点也不了解男人的心思。
叶清隽若是知道她勤快地跑来青楼学习,不仅不会觉得高兴,反而只会当场猝死吧……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巴不得看那王八蛋当场猝死呢。
于是苏玉娘勾起唇角,难得心情好转道:“习舞这事情得打小练基础,不过我不教你那些复杂的就是,那些简单的,待你学得熟练之后,也一样能叫男人挪不开眼。”
云黛自然是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
晚上云黛等叶清隽回来用膳,便打量着他的脸色,与他道:“我这些日子正准备给您一个惊喜……”
叶清隽打量她一眼,面上仍是平静,一副懒得理她的表情。
她如今一副心肝都扑在他身上的模样他心里自然甚是享受。
可见这个势力的小东西是非得要他拿个胡萝卜钓着她,她才肯老实。
“您听见我说话了吗?”云黛见他竟没有期待的反应,又问了他一遍。
叶清隽却冷笑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云黛被他呵斥了一句,顿时又讷讷地抱住了碗,心道他果真是极难讨好的人。
可见她得下十二分功夫去学习,才能叫他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顺一下剧情。
正确的顺序是这样的:
云娇上辈子攀附了男主,被男主弄死→云娇重生了→云娇为了害云黛,推云黛下水→云黛的命运被改变了→云黛受到影响梦到了云娇被男主弄死的部分(并误以为这个人是自己)→女主成了男主的妾侍→云娇成了千金小姐→云娇派杀手干掉云黛
第45章
第二日叶清隽一早便又收到了一张邀帖。
“天子迟迟不肯接见您, 京中却有不少人知晓了您的存在,颇有试探拉拢您的意思,如此一来,未必不会为天子所忌……”
青衣皱着眉,对宫里平静的动静愈发没了耐心。
叶清隽将那邀帖递给他,“他迟迟不见我, 这未必不是他的考验意思。”
天子想看他到底如何处置那些人私下里拉拢他的事宜。
若他一概拒绝,做出高傲的姿态,天子恐怕又要怀疑他是个别有心机的人。
天子已经立了太子,又如何还会再需要一个别有心机的皇子。
他如今唯有做出谁也得罪不起, 谁也不敢拒绝的模样, 才不至于叫旁人觉得他是有备而来。
至少,在他入宫之前,他还不至于成为旁人的眼中钉。
叶清隽愈是谨慎,而那些藏在暗处寻不到他破绽的人便更是焦急。
太子府,太子夜璀玉俨然是头一个按捺不住的。
“太子稍安勿躁,他做了二十余年的庶民, 如何又知晓皇族体统, 他怕是还没有二皇子要来得棘手。”他身边一近侍说道。
夜璀玉道:“你替我送个口信给舅父家的哥哥, 请他帮我一个小忙。”
“太子请讲。”
夜璀玉想了想,道:“叫他给那小三儿下个邀帖, 约他去青楼喝花酒。
一个男人在面对那些美人的时候多少都是有些反应的,我就瞧他是打算如何反应的。”
“若他毫无反应呢?”近侍疑惑道。
夜璀玉露出不屑:“你觉得天底下会有男人不好女色吗,倘若有, 那必然也是装的,他若是装,必然就会露出马脚来。”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如一张白纸进入京城,不添些劣迹迹留些把柄,谁又知道他日后是不是个好拿捏的人……”
夜璀玉这么说,近侍皱了皱眉,却也没敢反驳。
自来了京城之后,云黛反而比从前在暮州时更是自在了一些。
她那时整日里在后院溜达,过着吃喝趟睡的生活,说是快活,其实也枯燥得很。
如今叶清隽一面忙着应酬,一面刻意冷落着她,她白日里,日日都不在驿馆他反而都不知道。
苏玉娘说是要教她学舞,可实际上教的也只是一支舞。
云黛每日早上要跟着雨蝶拉伸筋骨,之后再学那些流畅优美的姿势。
苏玉娘提着玉壶,一边喝酒,一边打量着云黛,又觉得无趣。
果真只要人长得好看,学那些花架子动作转几个圈圈,竟也养眼得很。
到时候叫云黛在叶清隽面前做出这般可人的姿态,岂不是便宜了对方?
云黛跳了一遍完整的舞,鬓角微汗,见苏玉娘直勾勾地望着她,又疑心自己做得不好。
“我可有做错了?”云黛问他。
苏玉娘道:“你可曾想过,他若是不喜欢你这舞怎么办?”
云黛想了想,竟不知道。
是了,她只想着学些什么讨好家主,却没想过万一家主就是不喜欢呢?
苏玉娘道:“我便再教你一回,你且附耳过来。”
云黛乖乖地走到他跟前,便听他在她耳边小声地吐了几个字来。
她听完后,愈发的惊奇。
“怎么,你不信?”苏玉娘又灌了口酒,往后微微倚去。
云黛讷讷道:“这样不好吧……”
苏玉娘却说:“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个男人,还有谁,能比男人更了解男人。”
晚上云黛回了府去,却发觉今日叶清隽早她一步回来。
叶清隽坐在屋中等她,见她满面红光,愈发觉得她形迹可疑。
“去了哪里?”叶清隽问她。
云黛嗫嚅道:“我今日去了街上,京城里甚是繁华,可惜我想买东西也没有银子,只能看看就回来了……”
她说着像是找着了些许感觉,顿时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叶清隽打量了她一眼,总觉得她一路风尘仆仆随他来了京城之后,整个人又抽高了几分,脸颊上原先有些肥嫩的婴儿肥也消瘦没了,下颌微削,没了肥肉的小脸蛋装起可怜来反而更容易叫人相信了。
他缓缓从身上解下一只荷包,从里面抽出一卷子银票,摊平了细看,正是云黛为了认错上交的六张。
云黛的目光落在银票上愈发是挪不开了。
“嗯……您觉得我最近的表现还可以么……”她温吞开口,又看向叶清隽,满是期待的口吻。
叶清隽道:“想要吗?”
云黛搅着衣摆没敢点头。
叶清隽道:“明日呆在驿馆,哪里都不许去,等到后日我空闲了下来,我便陪你去街上给你买。”
云黛顿时大失所望。
“你不高兴?”对方的声音温度降了几分。
云黛忙挤出欢喜来:“那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说着便瞧见他又慢条斯理地将银票折放进了荷包中,似防贼般,贴身保存。
云黛面上不显,心里却愈感辛酸。
他是个缺钱的人么,不过六张银票罢了,他都要当着她的面这般小心翼翼存放,分明是在防备着她呀……
当天晚上,云黛在屋里头,临睡前又将苏玉娘教她的舞温习了一遍,可是心里却总没有谱儿,想到叶清隽那副冷淡模样,又唯恐他到时候嫌她是学小母猪打滚。
云黛又想,若果真失败了,也只好试着用苏玉娘教的那一招了。
她想完了对策,这才安心睡去。
第二日早,云黛用早膳时便没有瞧见叶清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