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酒嗝,又继续道:“没有丈夫她就没有了倚仗,旁人让她为难的时候,她才会知晓我们这些男人的重要性,便会愈发依赖,唯恐会失去了,你们明白不明白啊?”
“切……”
“浪费时间,这都是屁话。”
众人嗤之以鼻。
宴席散后,叶清隽出了陈府,却蓦地被人叫住。
“殿下。”
程微景走上前来,叶清隽却不知他竟也会在这里。
而事实上,程微景是听见他会来,才特意也来赴宴。
他先时还想叶清隽是不是与陈标治有旁的事情,才特意过来。
岂料对方便安静地吃了酒,一直耽搁这么晚才回去。
他如今正是新婚里头,便这般冷落家中妻子,足可见他根本就不在意云黛。
程微景这时虽已调整好了心态,可是想到云黛时,心口仍会酸胀。
“何事?”叶清隽道。
程微景冷眼盯着他道:“昔日若没有殿下从中作梗,想来黛黛如今也该嫁进了程家。”
叶清隽挑起唇角,“是么?可她嫁给我之后却也十分高兴,可见小姑娘的心思并做不得数。”
他说着看向程微景道:“你该清楚,她若是喜欢你一分半点,又怎会在听到你不能提亲的时候毫无伤心之色。”
这话犹如瞬间击中了程微景的七寸,让他竟哑口无言。
叶清隽与他笑了笑,则上了马车去。
只是等帘子落下时,他脸上的笑意亦是收敛起来。
程微景没能娶到云黛是因为他从中作梗。
比起程微景,云黛还拒了他两次。
倘若没有天子赐婚,他又能比程微景好得到哪里去。
第72章
待回了府上, 青衣见他如今待云黛不敢太远着,也不敢太亲近,那样子着实叫旁观者抓肝挠肺的难受。
他哪里知晓他今日抱得美人归, 还亏得青衣在背地里给他拉了一波同情分。
将小姑娘哄得满脸热泪, 这才能给他这机会。
他不清楚也就罢了, 还跑去听别人胡扯。
青衣不免好心提醒道:“殿下这些日子都忙得早出晚归, 皇子妃没您陪着必然会不高兴, 不过她不高兴也是因为喜欢殿下,殿下只要哄一哄她就好了。”
可千万不要听那个陈标治的鬼话。
叶清隽扫了他一眼, 淡淡地“嗯”了一声。
等他去了云黛屋里, 却见云黛今日还倚在罗汉床上看着杂书。
他扫了一眼书的名字, 也发觉她多出了个喜好来。
云黛见身边有个阴影, 回头看去,蓦地瞧见了他,却放下手里的书, 笑说:“您总算是回来了呢。”
叶清隽想到这几日没能好好陪她,斟酌了一瞬, 与她说道:“我这几日回来的晚了……”
他正想说明日便推掉部分事宜回来陪她。
岂料云黛却牵着他往屋里去,“这没什么, 您若是忙便多忙一些,倘若太晚了您也不必回府上了, 就住在外面也没关系。”
她出自一片好心,抬眸便瞧见叶清隽意味不明的神情。
她竟一点都不在意他回来晚了……
他道:“你不生气?”
云黛摇头,“不生气呀。”
“也不怪我?”
云黛望着他, 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怪您。”
二人顿时大眼瞪小眼,在原地对峙了一会儿。
云黛却觉得莫名其妙。
过了会儿二人都上了榻去,云黛钻到他怀里去,一只细细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将自己整个都塞满他的怀抱。
她头一天晚上便被他弄得有些伤了,一直不肯叫他近身。
今晚上突然亲近了些,他便忍不住将手探入她怀里去。
云黛对那晚上的记忆还存着阴影,忙低声道:“您……您上回还答应我,完事了就给我瞧瞧它是什么样的呢?”
那东西好生磨人,让她死去活来的,她竟也不曾看清楚仇人的面貌。
亏得她还记得这件事情。
叶清隽慢慢收回了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与她道:“睡吧。”
他这一番态度反倒让云黛心里存了个疑惑。
翌日叶清隽又早起上朝。
云黛倒是有些习惯了。
这日她正清闲,便出府去书斋里去挑几本书回来看。
云黛来的这间书斋正是京中最大的书斋,里面自然是各种类型的书都齐全。
云黛挑选得差不多时,便要拿去结账,哪知却正好遇见了熟人。
程微景乍然瞧见了她,才发觉她如今变化颇大。
云黛今日穿着丁香色绣玉堂富贵对襟缎袄,耳边一对翠玉水滴坠儿,衬得她肤色莹白透润。
她原就生得好看,粗衣衬得她我见犹怜,锦衣衬得她娇花碧玉,如今瞧她,却是有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美丽。
即便她的目光仍是那般温柔可亲,可她也不再是他从前能随随便便打量的了。
“程哥哥。”云黛温声地唤了他一声。
他是云柒的朋友,她即便是成了亲,叫他一声哥哥也没什么不对。
“黛黛。”程微景听见她的声音,心口那股酸涩感便又浮了上来。
她如今嫁了一个并不珍惜她的男子,这让他更是觉得叹惋。
“你如今可还好?”程微景挤出笑意来问她。
云黛微微颔首,道:“我过得极好,程哥哥不必忧心。”
他迟疑了一瞬,想到叶清隽的种种行径,又说:“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不合时宜,只是你原就值得更好的人,他……他兴许待你也有别的图谋,事事未必会与你坦白。”
他说这话虽是逾越,却也是希望她能多留一个心眼。
云黛笑说:“我嫁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想了想,道:“程哥哥也莫要再介怀过往之事,日后必然也能娶得一个贴心之人。”
她说话总是极软绵好听,程微景听她说话时,心里每每都极是熨帖。
家里人都想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可云黛这般心思通透简单的,才正是他想要的。
只是再想这些也都毫无意义。
他与云黛能各自安好,自然再好不过。
他二人正说着话。
叶清隽在门外停顿了片刻,便阴着脸转身回了。
今日也是巧了,他是特意推了其他事情早些回来。
回来时路过书斋,便想给她带几本杂书供她消遣,岂料就撞见了他二人说说笑笑的画面。
“回府去吧。”叶清隽吩咐道。
青衣道:“那皇子妃……”
叶清隽道:“不必管她。”
青衣只好收声。
等云黛回了府去,疑心今晚上叶清隽仍会迟回,便也没再等他。
只是等到第二日丫鬟才与她道:“殿下晚上没有过来……”
“没有过来?”云黛面露疑惑。
丫鬟道:“殿下昨儿下午就回来了呢。”
云黛不解。
所以他昨天就在府里,若说是有事情要处理,白日无暇见她,可晚上为何也不过来。
难不成真被长粟给说中了?
“那他今日又出门去了?”云黛问道。
“没有,殿下在他书房中处理事务,哪里都没有去。”丫鬟答她。
云黛兀自待了一会儿,又叫丫鬟去炖了鸡汤来。
待到下午,云黛便端着鸡汤过去书房。
她进去时,叶清隽果真在忙。
“我听闻您从昨天下午回来一直忙到今日呢。”云黛小声说道。
她将那鸡汤放在了桌上,又盛出一碗来,往他面前送了送,道:“您总该歇一会再继续……”
叶清隽淡声道:“放在这里就是。”
云黛却又劝道:“歇一会儿吧,事情总是忙不完的……”
她抬起那双纤嫩玉柔的手搭在他臂上,正想与他说些什么,却见他蓦地停住了动作,避开了她的双手。
打她进屋来时,他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听她说这些,便将那碗中熬得金黄的鸡汤一口气灌了下去,将碗搁在桌上。
“如此可满意了?”
云黛怔住了。
叶清隽见她忽然没了声音,回头便瞧见她杏眸泛着红。
云黛揪着袖口忽然转身往外走去。
叶清隽拳头抵着桌面叫她回来,可她理都不理了。
待她走到门边抬手碰到了房门的时候,便蓦地被身后的人捉住了手腕。
叶清隽拦住她的去路,云黛便红着眼睛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叶清隽面色微沉,心道他不能将她囚禁在府里,阻止她同别的男人见面,也不能罚她叫她心里落下阴影,更不能甩脸子给她看。
难不成他躲着她生两日的闷气都不成了?
他憋屈坏了,眼底透出几分冷嘲:“当日你说即便我不喜欢你了,你也一样情愿嫁我,如今只不过是这般,你便忍不得了?”
云黛抬眸泪莹莹地望着他,片刻便颇是委屈道:“我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她想着又低声道:“况且我当时不过是亲了您一下,您便有了反应,您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呢?”
叶清隽蓦地一僵。
她如今知道的东西可真是不少……
云黛那时见他一本正经的说出那句话来,没有反驳他,也不过是给他面子而已。
不然她对着他下半身指指点点,他那时候恼羞成怒了又怎么好。
他怎么能真的觉得他不喜欢她了,她还能理会他呢?
云黛又道:“我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呢,您若是再不与我说明白了,我自然也会生气。”
她唯恐他小瞧了她,忙又挺着腰板凝着他道:“我若是生气了,定然是极难哄的。”
虽然她这时眼里还凝着泪花,身躯亦娇颤着,毫无半点说服力。
可叶清隽与她僵持了一会儿,却仍是生硬道:“我昨日路过书斋时,瞧见你与程微景正是有说有笑……”
云黛闻言,隐隐有些了然,问他:“那您是醋了?”
叶清隽蓦地一声冷笑,“我自然不会吃醋。”
云黛迟疑,“那……您是看见我与程哥哥有说有笑,心里感觉不舒服了?”
叶清隽见她盯着自己,便颇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云黛心道这和吃醋的意思有什么区别么?
只是换个角度想想,她若是好心给他做了鸡汤,来书房看见他同一个丫鬟有说有笑,必然也是会醋的。
云黛牵住他的衣角,低声说道:“这回是我错了,您不高兴是应该的。”
叶清隽绷着脸道:“你可比从前长进太多,还知道认错。”
云黛忙点头,道:“自然全都是我的错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错的还不止这一出了。”
她望着他,颇是惭愧:“我明知道您忙,竟然也不知道与您撒个娇,求您回来陪陪我。
这几日明明心里一直想您,想得都睡不着觉,却还死鸭子嘴硬,憋在肚子里不说呢。
可这种事情我不说,您又怎么会知道呢?
哪怕是我有机会多关心您两句,您必然也就知道了我的心意,会特意早点回来陪我的,是不是?”
云黛说完又极懂事的总结了一番,“我可真真是不懂事呢。”
叶清隽脸色明显微缓。
可见她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了。
云黛将房门打开来,又道:“我这就回去反省去了,您这几日一定要好好生我的气,给足我脸色看,不然我自己都过意不去呢。”
她一副懂事惹人爱的乖巧模样,忏悔了一番便离开了他书房。
叶清隽对着空荡荡的书房,神情略有些恍惚。
这难道是他要的结果么……
她既知道错了,不是应该留下来好好表现,哄得他高兴吗?
第73章
云黛回了屋里, 长粟却坐在廊下做绣活。
云黛过去扫了一眼,见她又在做香囊。
香囊这东西戴得久了容易磨旧,而且款式总是要跟着季节气候还有时下兴行的图案来变化,所以多做一些总归有备无患。
长粟发觉她在边上窥着,便问她:“皇子妃去看过了殿下?”
云黛微微颔首,坐在她身边与她说道:“也怪我从前用情不专,叫他如今没了安全感, 如今我多哄哄他也是应该的。”
长粟听到这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之后一连几日,云黛也都没了下文。
叶清隽每日不是宿在自己院中就是宿在书房里, 即便忙得再晚也要回来。
可云黛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曾去看过他一眼。
他原也不至于如此, 这都亏得她那日去他书房一通忏悔, 忏悔完了之后莫说台阶,连梯子都给他撤走了, 叫他竟下不来台。
他这几日埋头工作, 于朝政之事上倒是提高了不少, 还得了大臣与天子的不少称赞。
只是回到府里他便总有些暴躁, 叫人愈发摸不清他的脾性。
这日他回府上来, 脚步下意识地往云黛院子方向走去。
青衣却忍不住提醒道:“您好些天都没有去皇子妃那里了。”
叶清隽缓缓将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他呵斥道:“多事。”
说罢便沉着脸往书房去了。
青衣又觉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