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粟扫了她一眼,又听她与自己唏嘘道:“我如今总算知晓了做人家的媳妇有多么不容易了。”
长粟听得脸上的肉直抽抽。
她甚是好奇,若是那位殿下知晓了太子妃都是在哄他,不知道表情会有多精彩。
雁珠和流苏住下的第一个晚上,雁珠便与流苏说道:“你说,那位太子殿下长得那么俊美,身边却没有什么女子伺候,他必然和那些花心的纨绔子弟不同的,是不是?”
流苏没有理她,她们自纪府带来的丫鬟秀云却说:“总之姑娘们生得貌美,又是与太子妃同一个姓,没有理由不能成事儿。”
雁珠听着觉得顺心,便叫秀云给自己选好明日要穿的衣服。
等到第二日,雁珠与流苏去了云黛屋中请安。
云黛坐在明窗下铺了织金锦垫的罗汉床上,又让两个妹妹都坐在了海棠椅上。
云黛温声问道:“不知妹妹们都喜欢做些什么?”
这些问题在雁珠耳朵里无疑就是太子妃对太子侧妃人品的一种考量。
她清了清嗓子,又目光柔柔地看着云黛道:“雁珠平日里喜欢抚琴下棋,画画还有诗赋也学过一些,都能作得。”
云黛赞了她两句,她便愈发矜持起来。
她说完了之后,云黛又看向纪流苏,却见纪流苏并未打算说话。
云黛面对纪流苏时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自然还没有忘记那个梦。
所以也记得自己当初在暮州听到纪流苏时的心情。
她当时以为纪流苏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所以才能成为叶清隽的心头好。
如今看着对方,倒也说不上好看不好看,可对方分明年岁不大,性子也阴沉。
云黛想到叶清隽阴沉起来的模样,想着他二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思来想去都觉得难不成是性子相投?
如今一切都和梦里不一样了,她也不知道她家夫君那个心头好到底是哪个了。
不过照如今这个情形来看,应该是她没错了。
小兔子被宠得愈发自信起来,自然也就不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儿了。
临了雁珠又羞涩地想提出了一个请求。
云黛鼓励她说出来,她才低声说道:“雁珠……和妹妹流苏其实还很会做菜,不知姐姐能不能给雁珠一次机会,晚膳让雁珠为姐姐准备。”
云黛见她满脸的期待之色,便也答应了她。
说是做给云黛吃,其实也等同于在叶清隽面前表现一回。
等到晚上用膳的时候,她们二人毫无悬念的和叶清隽与云黛一桌用膳。
雁珠举止大方,有条不紊地张罗着丫鬟布菜。
云黛瞧见了,心里少不得又想,若叶清隽真要纳妾,似雁珠这样手脚勤快能帮着做事的,倒也是合适。
等到叶清隽动了筷子,其余人才开动。
雁珠又客气地用公筷夹了香酥肉片分别放进太子与太子妃碗边的青瓷碟中,柔声说道:“这正是雁珠亲手做的。”
叶清隽神色淡然,并未应她。
雁珠讪讪地坐了回去,又觉有些尴尬。
她扫了一眼身边的纪流苏,又道:“妹妹也该将自己的菜请殿下和姐姐尝尝才对。”
她白日里与云黛说是自己和流苏会做菜,没理由只有自己一个人做。
便让流苏炒了盘青菜做陪衬。
纪流苏手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那水灵灵的青菜被她做得暗淡无光,黑黑的团了一团,叫人也看不出个青菜的模样。
纪流苏被催促着,便也夹了一筷子干枯没水分的青菜放进了叶清隽与云黛的碟中。
雁珠见状心里便缓和许多。
岂料叶清隽竟然没吃那肉片反而将青菜给吃了下去。
雁珠失望难堪得很,亏得云黛主动提她解了围,吃了她那肉片,又赞了她手艺不错,这才叫她不至于下不来台。
好不容易结束了晚膳,云黛回了寝屋去喝了山楂茶,叶清隽又问她:“你今晚上怎么不吃醋了?”
他方才分明吃了其中一个小姑娘夹来的菜。
云黛扫了他一眼,嘴上不说,心里却忍不住犯了嘀咕。
她一天到晚的吃醋也累得慌,到了晚上总该歇歇才对。
“您喜欢纪流苏吗?”云黛问他。
叶清隽扯了扯唇角,道:“若是喜欢我在暮州的时候便认下她这关系了,何必还要娶你?”
况且他又不是个心性变态的人,竟会对着一个发育不良孩子模样的丫头生出不轨的心思。
就算他饿得慌想要吃人肉了,也没理由不吃眼面前这块水嫩粉白的人肉。
云黛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愈发觉得他的目光令人发毛。
她疑心他看穿了自己什么,又低声道:“我心里是吃醋的,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待会儿……
叶清隽微哂,却不知道吃醋这件事情还能搁置一会儿,她什么时候有空了什么时候来吃。
他稍坐了片刻,便叫人备了衣物去了浴池里去。
云黛便偷摸叫来往日里伺候他的丫鬟,道:“你伺候殿下多久了?”
那丫鬟听她突然问这话顿时瑟瑟发抖。
丫鬟忙道:“也……也没多久,而且也不止奴婢一个人伺候殿下沐浴,还有其他几个丫鬟轮流着来的。”
太子妃果真要问罪的话,可不能只叫她一个人遭罪啊。
她可不敢觊觎太子殿下的肉、体。
叶清隽泡在汤池之中,等下人送来东西。
来的丫鬟虽然慢了一些,却仍是规矩地将东西放在了池子台上。
叶清隽发觉她竟一直在这里迟迟不去,转头扫了对方一眼,便瞧见那丫鬟背朝着他站在那里不知做甚。
叶清隽吩咐道:“过来给我擦背。”
他转过身去,片刻丫鬟便有些羞怯地拿着托盘里的一截丝瓤在他背上轻轻蹭着。
叶清隽忽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他身后的云黛闷声道:“我叫翠花。”
叶清隽嗯了一声,又问:“今天晚上吃过了吗?”
云黛愣了愣,心想他平日里都是跟丫鬟聊这些的?
连人家吃没吃晚饭也会关心……
“吃……吃过了。”云黛又答了他。
叶清隽冷嗤道:“吃过了怎还这么没有力气,你是怕伤了这丝瓤不成?”
云黛闻言小脸顿时一红。
她卷起袖子用了些力气,给他后背擦得微红,他才叫她停手。
“您要不站起来一些,我帮您往下擦擦?”云黛又好心地提议道。
叶清隽阖着眼睛懒洋洋道:“从来都只有丫鬟迁就主人家的,我倒是没有见过要主人迁就丫鬟的道理。”
云黛愈发讪然,捏着丝瓤也试探不出什么来。
“那……那就不擦了……”她又说道。
叶清隽道:“不擦了怎么能行?”
云黛疑心,那他的意思就是要擦?
他却又缓缓说道:“我虽不能起身,但你可以下水来帮我。”
说话间的功夫,他便转头瞧见了云黛的脸。
云黛忙丢了丝瓤道:“您……您怎么就发现了?”
叶清隽掐住她的脸颊道:“就你这身板,穿成了乞丐的模样我亦是认得出来。”
再说她方才捏得细细的声音,就更好说了。
毕竟要细数她变了声音的模样,自然还是在床榻上的时候听得更多了。
云黛心道他竟这样熟悉她了,只得讷讷道:“如此也就罢了,我去换丫鬟进来伺候您吧。”
“不说说你方才想做什么?”叶清隽挑眉望着她。
云黛闷声道:“不说成吗?”
叶清隽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面皮,反问她道:“你觉得呢?”
云黛涨红了脸道:“我就是想看看,您平日里会不会拿什么不好的东西给丫鬟瞧见了……”
她已经足够含蓄了,但叶清隽哪里能听不明白。
他冷笑道:“你不是嫌我丑么?”
云黛讷讷道:“家丑……不可外扬,万一日后旁人宣扬出去了,我也丢面子呢。”
叶清隽简直被她气笑。
他竟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还能这样使用。
云黛唯恐他将自己拽下水去,又害怕道:“您生气了吗?”
叶清隽敛了神情,淡声问她:“在你眼中我竟是个度量小的?”
云黛见他面容平静,既没有拧着眉心,眼里也没有在冒着火光,便暗暗松了口气。
待叶清隽主动松开了手,她后退到他碰不得的地方,这才真的相信了他。
他到底还是一家之主,怎会事事都与她斤斤计较呢。
“你过来一些。”叶清隽一手撑在台上叫她。
云黛摇了摇头,道:“我怕水怕得要紧呢。”
叶清隽却道:“你这般怕水,碰到了水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云黛忙点了点头。
叶清隽道:“不如我教你泅水,待你学会之后,日后就不必怕了。”
云黛迟疑。
“您不会故意欺负我,将我按进水里去吧?”
她怕就怕他要故意捉弄她了。
叶清隽顿时肃着脸道:“我好歹也是你夫君,岂能害你,况且教你泅水,你半个月便能学会了。”
云黛闻言又隐隐有些心动。
待她学会了泅水之后,便是再不小心掉进水里去,也不用怕得等死了。
她慢慢靠近池边,他竟也没有过来捉她。
待云黛小心翼翼下了水之后,叶清隽又与她道:“你这般怕死,正该多学一些东西……”
云黛疑惑:“水里除了学泅水还能学什么?”
叶清隽心里暗道,水里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诚然,他不是个度量小的,也不是个记仇的人。
他现在只是想教教她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
第78章
之后云黛不仅知道了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 还知道了有些事情不仅仅可以在一个地方做。
若她仔细把那天的册子看完,便会发现那些事情在水里在树上在柜子里, 都是能做的。
清早上她原本还是要睡懒觉, 可长粟却催她起身, 又提醒她府里还有两个妹妹要来与她请安。
她这才一副没睡醒得样子起来洗漱。
等她穿戴得端庄整齐的时候, 纪雁珠又早早过来与她请安。
云黛微微颔首,又问:“怎不见流苏妹妹?”
纪雁珠低声道:“妹妹今日有些不适……”
云黛心道才住进来第二日怎就不适了?
既是客人, 若是哪里不适她自然要过去看望一番。
纪雁珠见她关心纪流苏,便也跟着她过去。
只是云黛才走到她们姐妹俩住的屋子门口, 便瞧见一个丫鬟哭着跑了出来。
那丫鬟冲出门时险些就冲撞了云黛,忙与云黛行了礼, 抽抽噎噎道:“太子妃恕罪……”
“当着客人面前也这般没有规矩,冲撞了太子妃你岂是你担得起的?”长粟呵斥了她一句。
那丫鬟缩了缩肩头,心里更是委屈。
“方才奴婢给流苏姑娘倒了杯热茶, 她却将热茶泼到了奴婢身上……”
丫鬟哭着卷起一截袖子,手臂上还有些红。
纪雁珠见状便小声道:“妹妹从不爱喝热茶……”
云黛让人领丫鬟下去擦些药膏, 又迈进屋去,见纪流苏坐在小几旁, 脸色阴沉沉的。
纪雁珠似觉得不好意思, 便上前去拉着纪流苏道:“你若是不想留在太子府只与我说就是了, 何必要为难下人……”
纪流苏没有吭声, 云黛便也温声说道:“太子府里到底不是你们家中,你们两个妹妹住在这里受了委屈也不该藏在心里不说,若实在不能适应, 主动提出想回府去,也没甚要紧。”
纪雁珠顿时僵了僵。
她原想着借此先将纪流苏送回府去,却没想到云黛将她们两个姐妹看做一体,要送回去便要一起送回去。
她唯恐云黛当了真,便又道:“我原就极喜欢这里,能陪在姐姐身边正是我的福气。”
云黛淡声道:“若有旁的忌讳,交代下去日后下人必然会注意,今日便也就罢了。”
纪雁珠听她话中的意思,又觉得她说的“罢了”,并非是指对丫鬟不计较,而是指对纪流苏不计较。
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究竟是丫鬟出错还是主子刁难,总归是要分清楚缘由。
纪雁珠想了这些,越想越觉得后悔。
虽然纪流苏出了差错她是乐见其成的,可总不能带累了自己的名声……
纪雁珠看着这个怎么都甩不开的狗皮药膏,心里愈发得不耐。
云黛倒没有旁人想的那么多,只是见纪流苏没什么大碍,便领着两姐妹去了自己消遣的地方。
她寻思着近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叫长粟摆了棋盘出来,又与她二人道:“我近日正学着下棋,两位妹妹既都会下棋,不如陪我练练手。”
纪雁珠自然是欢喜应下。
云黛与她下了几局,你来我往倒是有输有赢。
云黛正觉自己进步飞速,又自信满满地换纪流苏来下。
岂料纪流苏连赢了三局不说,后面更是一局都不曾让云黛赢过。
云黛这才发觉纪雁珠是故意讨好让着自己,纪流苏则是一点人情都不讲,叫她输得毫无余地。
云黛光输不赢,便讪讪地丢下棋子,又笑着让两个妹妹下一会儿棋,自己到里屋去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