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昀生将这里扔给陈韵负责,自己先把於棠送回去。
外头仍是风雨肆虐,那条路早通了,这回一路顺畅,到了地方,车直接拐进小区,停在一片敞地上,特意远离了树下。
张昀生扭头,瞧见她跟个木头似的在那杵着,说:“明天别出门。”
於棠应了一声:“我知道。”
张昀生嘱咐完还是不放心,又说:“以后工地那种地方你少去。”
於棠闻言看向他,“这是我的工作。”
张昀生眉头微微拧着,“你的工作就是画几张图,你没事跑工地去干什么?”
於棠伸手解开安全带,一边回答:“这对我的业务能力有帮助,我靠这个吃饭的。”
张昀生沉默了好一阵,见她推不开车门,他静坐不动,她回头让他开锁,他说:“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整天瞎折腾什么?”
於棠觉得自己和他说不通,干脆不去应他,她轻拍车门,说:“你开锁。”
他静默,听得外头鬼哭狼嚎。
她的手机铃声在这时打破僵局,於棠瞄一眼来电显示,犹豫片刻才接起来。
张昀生听她喊了声“阿鸣”,不由看了过去。
风雨大作,阿鸣打电话过来问问。
於棠简单客气地回了两句,“我没事,刚到家……哦,刚才路上堵车,耽误了点时间……家里挺好的,门窗都检查过——”
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攥紧她的胳膊,另外搂住她的腰,将她半是抱半是拽地强行拖了过去,於棠陷在他身上,手机被拿走,嘴巴被他吻住。
张昀生开了免提,那边喊一声棠棠,他咬她一下,两声,他咬两下。
於棠不敢吭声,怕那边的人听见,忍着疼,直到那边那边的人自动结束通话,她刚一张口要说话,他趁机吻住,胡搅蛮缠。
他连啃带吻,於棠的嘴舌被他的牙齿刮得生疼,她越反抗他啃得越起劲,於棠改了策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张昀生一顿,心软下来,却被她反咬了一口,小混蛋咬得不留余力,他一下子松开。
於棠赶紧爬回副驾,还是推不开门,她说:“开门,我要回去。”
张昀生瞪着她擦擦嘴角,开了车门的锁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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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见了一面。文案就说表明了,老张真的很财大气粗,不过他还会回去的。
还有别着急,他俩目前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不是故意拖延,时机和心态很重要,现在忽然在一起会显得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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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其君也哉
是夜,狂风呼啸,震得门窗铮铮响动。
张昀生的别墅近海,但门窗各处都结实,隔音效果拔群,窗帘一拉,也就可以对外事不闻不问,安生过一夜。
张愔愔甚至睡得不省人事。
於棠那栋小破楼里的那间小破屋,虽然挤在小区的一片楼里,貌似众志成城,但那格式已经老旧,风雨中摇摇欲坠。
窗户瑟瑟然地震得人的神经紧绷,於棠感觉外头那股妖风随时破窗而入。
这一夜她支着神经不敢睡得太死,在她昏昏然的时候,手机一响,就把她吵醒。是张昀生的电话,打来询问她这边的情况。
於棠说:“没什么事,我刚才已经睡着了。”
这话似乎有嫌他扰人清梦的意思,张昀生在那头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交代她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於棠没吭声。
“听到没有?”
於棠这才吱一声,像偶尔敷衍於母那样,先安抚了再说。
张昀生还算了解她,应是应了,但不一定会照着做,这点小心思她倒是琢磨得勤快,他不过才大她4岁,却像年长了她40岁,跟她爷爷似的。
整天操心。
偏偏她不领情。
於棠浓浓的睡意上来,不想跟他周旋,于是假意提醒他早点休息,口吻生硬。
张昀生晓得她困了,也就不再打扰她。
一夜过去,台风过境。
清早推窗,远处天色浮碧,眼前几许清洒洒的湛新,空气透着潮丝丝的鲜润。
四处焕然一新,花园却是一地狼藉。
张昱尧下了楼,就见张从徕已经在餐厅里用早餐,她招呼他过去,一边让保姆去厨房端一碗热粥出来给他。
她说:“瘦肉粥,你爱吃的。”
那粥滚着热气,张昱尧放着,先喝了口牛奶。
张从徕径自打量他几眼,说:“现在公司里,总经理的位置空了出来,我打算推你上去。”
张昱尧面色淡淡,“我哪有这个本事。”
张从徕一听他这种丢人现眼的论调,脸色蓦地阴沉下来,真是堪比台风天了。
张昱尧却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说:“以前万事有人担着有人罩着,我勉强坐稳副总的位置,我就这么点志向,总经理就算了,不方便混日子。”
张从徕手头瓷勺子一松,磕在碗沿,脆生生地“将”一声响,祥和的早晨里格外刺耳,她隐忍半天,表情换了几换。
从怒火中烧,到恨铁不成钢,再到哀转无奈,神色像是蒙了一层灰茫茫的霜。
“你妈年纪大了,你就不能替我想想?我忍了这么多年,憋着一口气这么多年,你眼睁睁看着,难道就不知道心疼一下你妈么!!”她把餐桌拍得震动。
张昱尧目光沉沉,不开腔。
张从徕说:“你但凡有点出息,我也不用跟人家拼上这条老命!”
张昱尧从家来跑了出来,开车去了自己在外面置下的一处房子。
这几年他很是玩得开,他有身材有样貌,更有钱财,又擅长哄人,女人一个个心甘情愿跟着,不说别的,就这等样貌的金主,世间难寻。
有时他哄得起劲,时常一掷就是千金,女人天生柔情,难免也会动几分真心,这么一来就更加你情我愿。
张昱尧在屋子里坐着,一个电话过去,把人给叫来。
沈央听出他心情不好,急忙忙拎着一堆食材赶来,她以前不会做菜,但为了他……其实也为她自己,尽量讨他欢心,她才能在他跟前待得长久。
有个女人为自己瞎忙活瞎奔波,张昱尧心情爽利了些,最后一桌菜做好,他压根没心情动筷子,仍在沙发待着。
沈央坐到他旁边来,笑着问:“昨晚台风,家里还好么?”
张昱尧心思淡淡,没搭腔。
沈央跟他好几年,算久了,偶尔他会跟她聊聊天,所以她对他家里那点情况倒是了解一二,她问:“又跟家里人吵架了?”
张昱尧瞟了一眼过去。
沈央知道他的脾气,心里犯怵。
未料他却温和笑开,说:“我妈嫌我没出息,不能替她分担,你知道的,我最擅长的就是花天酒地混日子,哪能扛得住事。”
这话,沈央以前也从他嘴里听说过,许多男人喜欢在女人跟前吹嘘本事,反正吹破天了也就那么回事,可他倒好,嫌弃自己比别人还殷勤。
听他这语气,不像是在妄自菲薄,更不像是在故作谦虚。
温润平和的口吻,道的是血淋淋的事实。
沈央当然不能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她说:“为人父母,望子成龙是常态,伯母也是爱子心切。”
张昱尧似笑非笑地看她好一阵,忽然伸手轻轻拍一拍她的脸颊,说:“你以后跟人生了孩子,千万不能太爱子心切。”
以前沈央听人说,张昱尧读书的时候,在学校可是个风云人物,家境优越,性格好,有才情,将来必定是学术界的一匹黑马,眼看着前途无量。
当时他有个女朋友,才子佳人,十分登对。
有人问,后来呢?
那人说,后来啊,大概5年前,他就成了张本集团的副总,那年他25,研究生没读完。
女朋友呢?
早分了,出国了。
沈央愣愣瞧他一会儿,回答:“好。”
张昱尧慢慢收了笑意,把人压在沙发上,尽管逞兽|欲。
……
周六晚,张昱尧去了趟医院,看着在病床上躺了10年的男人,那副躯体几乎油尽灯枯。岁月无情,它吸你气数,扒你皮肉,让你丑态毕露,让你原形必现。
揭掉那副粉饰太平的皮层,原来你生来这么肮脏。
这肮脏铭刻骨血,代代相传,一大家子。
张从徕进病房,见到儿子在这儿出现,讶异之余总算有了点欣慰:“来了?吃饭了没有?”
张昱尧回过神,说:“还没有。”
他难得来一次,张从徕想让他在这儿多待一阵,但比起这个,她更心疼儿子晚上没吃饭,索性让他回去,反正来日方长,让他改天再过来。
张昱尧也不逗留,走出病房。
自台风天过去,晴了几日,接着开始雨水不断。
今日也是阴雨天,路上泥泞,湿气充斥。
这会儿他开着车,一时之间想不到可以上哪,绕来绕去,就绕到了临风会馆。他泊好车下来,远远瞧见会馆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个女孩。
张昱尧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张愔愔,这疯丫头不知道又干什么疯事,他过去推她脑门,张愔愔倏地抬脸,带着些许惊喜的神色,在看清来人以后,又拉下脸来。
他问:“你在这儿干什么?明天不上课?”
张愔愔闷声闷气,“明天周末,休息。”
张昱尧不再理她,径自走入会馆,没一会儿又走出来问:“你吃饭没有?”
张愔愔皱起眉,不耐烦地回头:“你不去找你的沈小姐佟小姐,烦我干什么?”
张昱尧不知道自己今晚哪来的闲心,过去拉她起来,“吃了饭送你回去,大晚上的你杵在这儿当什么鬼影?会馆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话说完,冷不丁淅淅沥沥地落雨。
外头不能待人,张愔愔只得跟着他进去。
张昱尧这回倒是没有呼朋唤友,和张愔愔一起在包厢里安安静静吃了一顿。
这对表兄妹,要说多亲热也没有,但要说关系不好也不是,打打闹闹,总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在,没有实质性的利益冲突,互相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
两人出来,外头雨势大增,雨水排山倒海似的,一茬茬泼入门廊。
张昱尧让她在这儿等着,他去开车过来,张愔愔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已经投身磅礴的雨幕,滚滚黑夜逐渐蚕食他的挺拔背脊。
无论多少年后,张愔愔每每回想这幅情景,总觉得惊心。她等了一会儿,车灯照亮,一窜窜雨帘在黄色灯影里纷纷扬扬,她冲过去,上了副驾。
车开出去,刺破骇人的暗夜。
天边白光乍现,继而滚来一道雷鸣。
车子迎着驰风骤雨,像汪洋大海的一只孤舟,浪尖儿上飘摇,它将你高高捧起,再狠狠扔下,几经调戏,你力不从心,被吞噬于惊涛骇浪里。
时间晚了些,张昀生看了眼钟点,给张愔愔打电话,心想这回应该有点耐心,别急着开骂,先问问她在哪,晚归的原因。
她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张愔愔几乎是由他一手带大……不,一路骂着长大,他一个大男人,生活简单粗糙,以前荒唐归荒唐,但对她的教育十分严格。
缺少柔情,多的是硬性的条条框框。
还好有个林姨,视她如己出。
她打小就缺心眼,如今长大,他也就默认一个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心思,不为自己做任何考虑,可有可无,而她表现出来的,也确实如此。
但仔细想来,谁敢说,这里面没有他不够细心的缘故?
提示音响了几声才接起,他还没问话,那边有个男人的声音,浸了雨水一般地冰凉,告知他机主发生车祸,现在正在做急诊手术,请他帮忙通知家属。
张昀生“锃”地一晃神,一颗心倏然下沉,直沉冰窟。
天地间风雨凄凄,世界里兵荒马乱。
纵然医者父母心,久而久之也是看淡他人生死。
放眼四海万物,三尺微命,不足挂齿。
然而对于一些人,一命抵万重。
什么股权,什么公司财产,永远比不过一条命。
张从徕跪在手术室门口,除去儿子一条命,她身无挂碍,她什么都没有,有的是将希望寄托各路神佛,求神垂怜。
张昀生过去将她扶起来,成为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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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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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其君也哉
今夜,暴雨席卷了整座城市,路上湿泞,视线不清。
雨势太猛,刮水器跟不上下雨的速度,张愔愔有些不放心,她攥紧安全带,说:“哥,要不等雨小点儿咱再走吧。”
忽然“砰”一下,车身摇晃。
张愔愔紧张地问:“从刚才一直这样,是不是车坏了?”
“这里不能停车,往前再走一段可以……”
张昱尧话音未落,忽然车身猛地一个失衡,急速朝着一边侧滑,张昱尧反应算快,大幅反打方向盘,猛踩油门减速。
无奈一开始车速太快,加之雨天路滑,同时车轮也出现漏气。
张愔愔还没来得及尖叫,车身已经撞上路边护栏,这一下撞得太猛,整辆车翻转腾空,继而在夜空中翻了个个,背朝下摔在反向路段。
雨夜孤寂,山间野风卷着一股子潮湿的腥气。
凉森森,腻滞滞。
……
两人都在手术室里抢救,或好或歹就在这一分一秒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