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这才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儿,原来玄烨是因为她喝多了酒不高兴,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玄烨说的对,只低声道:“皇上, 嫔妾以后再也不会了。”
喝多了酒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她昨晚上睡得着了没什么感觉,只是今天早上起来头却是昏昏沉沉的。
玄烨拽着她的手不急不缓朝前走着,声音中半点怒气都没有,“之前朕瞧着你是个洒脱的, 没想到昨晚上一杯接一杯,朕朝你使眼色, 你还没领悟过来, 就像那巾帼英雄似的!”
这话,可不是什么夸赞!
宜宁可是听出来了,只小声道:“皇上年纪轻的怎么这么唠叨?嫔妾方才都说了,自己晓得错了, 您还不依不饶的。”
玄烨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故意板起脸来,道:“怎么,朕还说不得你了?”
原先宜宁还真是有几分怕玄烨的,和这世上普通的女子一样,与玄烨说几句话便腿肚子直打颤,可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一点都不可怕,半点架子都没有知道。
她笑眯眯道:“皇上说的对,嫔妾心里清楚,皇上这是在为嫔妾好,嫔妾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嫔妾也想趁着这个机会与皇上说上两句,喝酒喝多了伤身,这个道理皇上比谁都清楚,可这些日子皇上喝酒的次数却不在少数,嫔妾知道皇上是为了三藩的事情,为了朝堂的事情,心里不痛快,可借酒消愁,岂不是愁上加愁?”
她最开始说那些话的时候,连梁九功听了都在心里替她捏一把冷汗,玄烨最忌讳什么?最忌讳的就是后宫干政!
没想到他听到后头,悬着的一颗心却是渐渐放了下来——这个宜贵人,真真是不一样。
玄烨听着也是一愣一愣的,这后宫中的妃嫔里有几个是真心关心他的?
他嘴角笑意渐深,拍着她的手道:“你的话,朕记下了,你放心好了,朕以后会少喝酒的。”
“皇上说话可得算数!”宜宁脸上满是笑意,宛如一个小孩子一般。
哦。
玄烨倒是忘了,宜宁本就是一个小孩子,他只微微颔首,“朕说过的话什么时候还食言了不成?”
宜宁心里想着,就算是你食言了,难道还会和我说不成?
男人的话,她可不信,只道:“要是皇上以后喝醉了酒,嫔妾知道了可不答应!”
玄烨笑着应了一声好,他渐渐也感受到了宜宁的用心,知道宜宁是真的关心自己。
两人说说笑笑便到了慈宁宫,玄烨带着宜宁上前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方才你们两个在外头说什么了?在这屋里就听见你们俩的笑声,说出来让我老婆子也跟着你们乐呵乐呵!”
玄烨与宜宁对视一眼,这种话自然是不能与太皇太后说的,说出去了,他这皇帝的威严何在?
他只道:“回老祖宗的话,没说什么,不过说些私房话罢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太皇太后笑的是更开心了,“私房话我老婆子可不听,你们两个躲到被窝里慢慢说去,我也没兴趣!”
慈宁宫不比别处,别的宫殿里大多以小宫女居多,可慈宁宫中大多都是年老的嬷嬷,个个都是经过事儿的。
众人听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样说,都瞄着宜宁直笑。
宜宁只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不说话。
太皇太后笑得愈发开心,“好了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们两个了,皇上也是难得过来陪着我说说话,这大过年的,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心尖尖上的人不高兴是不是?”
玄烨心尖尖上的人自然是宜宁了。
这话,她老人家也就当着这几个人的面说说而已,搁在别人面前,那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的,要是说了,岂不是炸开了锅?
玄烨扫了身侧的宜宁一眼,却也没出言反驳,只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陪着您一起侍弄花草了,您花房里的那几株宝贝花可还好?”
“也是难为你还记得!”太皇太后暖房中那些稀罕的花,都是玄烨给他寻来的,他知道太皇太后爱花,自然是投其所好。
方才太皇太后在接受众人请安的时候,其实心里就惦记着那几株花儿了,也不知道昨晚上那么冷的天,这花房可还好。
平素她可是一起床就要过去瞧瞧的,今儿事情多,没来得及。
想到这儿,她便带着玄烨几个过去了。
玄烨说着是帮太皇太后侍弄花草,可他哪里是做这些的人啊,到了后来只将宜宁推了出去,自己坐在一旁喝茶,实在是悠哉乐哉!
太皇太后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玄烨说的是要过来帮她侍弄花草,可将宜宁推到自己身边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后宫中谁是当家作主的那个人,大家都清楚,她一句话下来,谁敢不从?
这些日子宜宁是圣宠优渥,明面上众人是恭贺巴结,可私底下只怕做什么的都有。
玄烨爱之深护之切,想必是想要替宜宁寻了她这尊大佛壁庇佑了!
想及此,太皇太后扫了宜宁一眼,见着宜宁小心翼翼的替花修剪枝桠,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
她也知道这年轻的小丫头又有几个能沉静气做这种事情,正因为玄烨吩咐了,所以她二话不说就待就待在自己身边大半个时辰。
想及此,她老人家是看破不说破,耐心教着宜宁起来,“……花儿其实就和人是一样的,你对它好,它能感受得到,长得自然就好了,你看,这株牡丹就是我侍弄着长大的,从没加假手于人,长得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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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为你想好了
宜宁笑着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话, 实际上让她心里清楚的很, 这株花与是不是太皇太后侍弄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是下头的人见着太皇太后上心, 下面的人见了自然会更加小心的。
要知道如今慈宁宫内虽有暖房, 可这天寒地冻的,稍不注意,花儿便死了, 这可是常有的事儿。
太皇太后见着宜宁对花草也是极为上心,便笑着道:“……以后啊你要是闲着无聊, 便时常来慈宁宫转转,我老婆子也正好教导教导你,我看你啊, 是个聪明的,我这花也就交给你才能放心。”
阖宫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跟着太皇太后侍弄花草了,唯宜宁才有这个资格。
玄烨一听这话,笑着道:“还不快谢谢老祖宗。”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蠢笨的, 能坐上皇位的男人更是不简单,他知道, 如今他对宜宁宠爱颇深, 后宫之中,能顾得了宜宁的,只怕唯有太皇太后了,所以才将宜宁带到了太皇太后身边了。
宫里头, 大多数人是敬太皇太后的,爱太皇太后的,可很少有人见过太皇太后动怒的样子,要知道太皇太后发起脾气来,连他都得避忌几分。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太皇太后便留玄烨在慈宁宫用饭,原本玄烨是有事儿的,可既然太皇太后这样说,他便也留了下来。
宜宁一开始是站在一旁布菜的,按理说这大年初一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她啊,说白了侍妾,哪里有资格上桌吃饭?
这后宫中的妃嫔,唯有赫舍里皇后有这个资格了,就连昭妃,佟妃想要上前来那都得思量一二。
知道她刚给玄烨加了两筷子菜,太皇太后便发现玄烨一直侧头往后面扫。
桌上摆的大多虽都是素菜,可慈宁宫中的御厨手艺那是一等一的,做出来的素菜都能叫人垂涎欲滴。
玄烨知道宜宁爱吃,怕她馋得慌,可今儿大年初一,又不能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太皇太后瞧他们俩你一个眼神传过来,我一个眼神对过去,朝着宜宁指挥着道:“罢了罢了,今日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宜贵人就坐下一起吃吧,这些菜光我和皇上两人吃,只怕是吃不完,吃着也是怪没劲儿的。”
宜宁却是知道分寸的,笑着的道:“嫔妾不敢,嫔妾就在这里侍奉太皇太后和皇上好了,嫔妾不饿……”
太皇太后摆摆手,笑着打趣道:“坐下吧,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皇上,你要是在他后头站着,只怕他这一顿饭也吃不安生!”
宜宁还是不愿意坐,后来还是玄烨一把将她拽了下来,“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这话真是天大的抬举了,宜宁这才应了一声是,更觉得心里暖暖的。
吃过了饭,玄烨便要回南书房批阅奏折了,这天冷风大的,玄烨该是乘坐暖轿过去的,谁知道玄烨却是陪她慢慢在宫道上走着,“……朕今日将你带去太皇太后跟前,存了什么心思,想必你也知道,以后啊,坤宁宫还是少去的好,没事多来慈宁宫转转!”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就是赫舍里皇后今早上对宜宁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可宜宁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史书上是那样写的,毕竟电视上是那样演的,从一开始,赫舍里皇后在她心中印象都是很好的。
她顿了顿,只道:“皇上为何不让臣妾去坤宁宫?”
“有时候朕觉得你傻乎乎的,有的时候朕又得你又挺聪明,可再仔细一瞧,还是傻乎乎的!”玄烨握着他的手,两人慢慢走在宫道上,玄烨的声音缓缓的,“朕从小在紫禁城中长大,这宫里头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什么亲人可言的,除了直系血亲,旁人的话都不要相信。”
想了想,他更是道:“包括郭常在,你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别人对你有两分好,你便是掏心掏肺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和赫舍里皇后成亲这么些年,是眼看着赫舍里皇后一点点再改变,但是这人是他的妻子,他更是知道是紫禁城让赫舍里皇后变成这样的。
可人的心都是偏的,如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偏的没边了,他没去提醒佟妃,没去提醒张飞,却唯独放心不下这个小丫头。
宜宁沉默了,想着今早上常山那模样,心里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道了一声,“皇上放心,嫔妾知道了。”
玄烨知道她怕是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几分,人生来都是心善的,宜宁被保护的太好,心地太善良,也不知道这份善良能维持多长时间。
玄烨到底是个大忙人,陪着她说了会儿话便去了南书房,只剩下宜宁慢慢走在宫道上。
方才玄烨说过要派暖轿送她回去,可却被她拒绝了,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已经到了翊坤宫门口,却又折回了坤宁宫。
坤宁宫和紫禁城似乎是格格不入,半点喜气都没有,春联也好,还是福字也罢,都没看到,甚至年坤宁宫门口守着的那几个小太监也是脸色灰扑扑的。
第69章 元宵
他们一瞧到宜宁像是见到瘟神似的, 连连往后退。
宜宁见状, 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却还是笑着让连翘上前打招呼。
连翘和他们都是老熟人了, 原先他们一个个看到连翘一口一个“连翘姐姐”叫着, 叫的比较自己亲娘还亲,如今看到连翘却无一人敢上前应话。
后来还是有个太监被推搡出来的,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 “连翘姐姐过来这是做什么了?”
连翘扫了他们一眼,心中也有不祥的预感, “我们家宜贵人要来瞧瞧皇后娘娘,劳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吧!”
“劳烦倒是不敢当,连翘姐姐可是折煞咱们几个了。”为首的小太监说话倒是客气, 可眼神中的担忧却是怎么都止不住的,如今更是扫了宜宁一眼,声音小了不少,“连翘姐姐,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 说了不见可客。”
“什么叫不见客?我们家主子什么时候成了客人?”连翘是个护主的,原先跟在赫舍里皇后身边的时候是忠心耿耿, 如今跟在宜宁身边也是一样的, “当初我们家主子刚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说会拿我们主子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的,如今,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到了最后已经有了几分哽咽。
宜宁见状,只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她倒是不怎么在乎名声,只是有些话,总是要问个清楚才好,“皇后娘娘不愿意见我,我也想知道个一二三四,总不该让我在这大过年的不明不白吧?”
说着,她更是道:“况且皇后娘娘先前病了不是一次两次,我进这坤宁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之前都是来去自如,如今竟被拦在外头,你们说说这话说的通吗?”
这几个太监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宜宁是玄烨跟前的红人,根本不敢得罪,思来想去,只匆匆去请了菖蒲出来。
菖蒲比常山性子柔和多了,瞧见宜宁的时候面上还是一派和气,说话更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奴婢见过宜贵人,宜贵人安好,您也是知道的,皇后娘娘身子不好,方才才喝了药睡下了,宜贵人不如先回去,等着皇后娘娘醒了,奴婢再差人请您过来如何?”
这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可偏偏宜宁是个不见黄河不落泪的人,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道:“皇后娘娘有午睡的习惯,我知道,我也不打扰她,反正我已经去给太皇太后请过安了,闲来无事,不如就进去等着好了,也免得一来一回跑着麻烦。”
说着,她便要进去。
菖蒲吓了一跳,忙道:“宜贵人留步……皇后娘娘喝了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的过来。”
她跟在赫舍里皇后身边已经有了十余年的时间,赫舍里皇后是个什么性子,从前她觉得自己摸得透,可如今却不敢这般说了。
赫舍里皇后为何这般,她隐约也猜到了几分,这话却是不敢对宜宁说的。
方才,一向是好脾气的赫舍里皇后听闻宜宁来了,只道——不见,本宫不想见到她。
这当奴才的,还能说什么?
她这般客气,可那几个小太监却是如临大敌,将宜宁拦着就是不要她进去。
宜宁早就想到会是这般了,扭头看向菖蒲,纵然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是冷冰冰的一片,“菖蒲姐姐,我从未想过要为难你,也从未想过要为难他们,只是我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若是今日不要我进去,总得给个由头才是……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皇后娘娘不想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