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越过越好
长假过去， 小镇上平时来看病的人也不多，不少都病恹恹地坐在等候室里打瞌睡。
被这一通叫嚷吵醒，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那群明显来意不善的男人。
这男人虽然自己不争气，但是家里有六个兄弟， 他本人排行最末， 是他妈的心肝肉。
前两天他老婆把孩子的东西收拾收拾，在他的陪同下抱着孩子去陆则说的那个康复中心。
一路上，他老婆紧紧地抱着孩子，坐了三小时的车也没叫他换手。他没觉得奇怪，要是他老婆叫他换手他不仅不会答应， 还会骂她一顿。
结果到了那边一下车，他一个没注意，他老婆居然跑警察局去了！
更可恨的是， 那些多管闲事的警察居然说要给他老婆验伤，说是要是构成伤害会把他拘留起来，害他借口要去撒尿溜走。
他在警察局附近蹲到天黑， 没蹲到人， 越想越不对， 警察局还带让人留宿了吗？
第二天让他哥去试探，才知道人早不在里头了，可能是从侧门走的。他们觉得人可能去了隔壁的康复中心， 想闯进去找人，却被保安抓住扭送警察局，说他们扰乱治安。
那边砸出一系列背景， 说什么这康复中心是上头亲自过问过的，又说它与外国有合作项目，还有背后的投资人是某某首富，总之，不管哪一方都是他惹不起的。
老婆就这么丢了，男人哪甘心啊？
他想来想去，觉得这肯定是陆则搞的鬼，陆则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这小白脸简直可恨至极！
这不，男人回家后找齐自己六个哥哥，再纠集一干叔伯兄弟，一起跑医院找陆则麻烦来了！
医院保安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可男人一家人人数众多，竟没法把这群横冲直撞的家伙拦下。
李医生正准备和陆则一起去查房，听到动静后皱起眉头。
外面都是些老医生和小护士，经不起意外。
李医生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跟葛医生下乡时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陆则听出一把熟悉的声音，大致猜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把自己遇到那个女教师的经过简单了李医生说了。
李医生一时有些无言。
能帮到人当然是好的，只是现在人家带着兄弟上门找茬，陆则看起来小胳膊小腿的肯定拧不过人家本地人啊！
李医生说：“你别出去，我报个警就去看看。”
陆则没逞强，点头应下。
没找到他本人，对方应该不会直接动手才是，他跟过去更可能引起混乱。
李医生打了报警电话，正要出去挡一挡那群闹事的人，却听外面突然没了动静。
李医生与陆则对视一眼，还是让陆则先呆着，自己走出值班室的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
精灵小可是个小主播，上次来鹿鸣镇没玩够，这次她又在粉丝们的投票下再跑鹿鸣镇一趟。
没想到她到这边之后突然感冒了，还有一点点发烧。她到镇医院挂号拿了药，正要离开，结果竟撞上候诊厅里惊险的一幕。
精灵小可立刻拿出了作为小主播的职业素养，打开手机摄像功能开始对着拍，顺便把直播也开了。
医院是大家看病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大吵大闹本来就是没素质的表现，这些人还一副随时能动起手来的模样，作为目击者的精灵小可第一时间自然是想把罪证录下来。
精灵小可的粉丝很快占领直播间——
-哇，小可突然开播！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看起来好像要干架啊？
-他们说的“姓陆的小白脸”不会是小陆医生吧？
-小陆医生脸确实很白，小不小我就不知道了。
-我怀疑有人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只有我担心这些人会动手吗？他说小陆医生怂恿他老婆逃跑又是怎么回事啊？
-小可你离远点啊，别被他们找上了，我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都不是好惹的粉丝们正热烈地讨论着直播间里出现的闹事现场，忽然有人注意到门口那边出现一群手臂上纹着纹身的壮汉。
那是一群三十出头的高大男人，身穿统一的黑色工作服，都入秋这么久了他们也不觉得冷，全都浮夸地把手臂上的纹身齐齐整整地露了出来。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重复在放映-还是不一样的吧，上次李医生家弟弟们长得有点像，这群黑衣男壮得各有千秋啊！
-壮得各有千秋笑死我了，确实啊，他们身上的纹身贴好像很有味道-对的，明明我以前超反感纹身的，看到他们的纹身居然觉得挺好看，想买-我上淘宝搜同款，没找到啊，有没有大神能找出来-你们重点不对啊，纹身贴是关键吗？关键是这些人是干嘛的！
-快看！
-那个领头的好酷啊，上去就是一捂嘴，把人直接放翻在地！
-不会真的是道上混的吧？
这时李医生也从值班室那边走到候诊厅，看到那群闹事的家伙鹌鹑一样退到了一旁，不由望向那群光是站在那就很有威慑力的纹身壮汉。
为首的纹身壮汉把人摁翻在地，朝一旁站着的小护士露出个友善的笑容，问道：“我听他们嚷嚷着要找姓陆的，是哪个姓陆的啊？不会是我们陆哥吧？”
哪怕他切换出了友好的笑，小护士也没能从他干脆利落的摔人动作里回过神来。听完他的问话，小护士才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医院里只有小陆医生一个姓陆的。”
纹身壮汉得到了答案，转头朝那男人呸了一声，质问道：“你找我们陆哥有什么事？”
男人本来就是欺善怕恶的主，感受过纹身壮汉有多凶残之后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找他！”
纹身壮汉一脸不信，一副随时要给男人补两脚的架势：“我刚才听你喊我们陆哥小白脸？”
镇上的派出所就在医院不远处，警察一接到李医生的报警马上赶到了。
看到候诊厅里的场景，出警的警察也陷入恍惚之中：这画面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周围那群被男人的大嗓门吓醒的病人纷纷指证说是男人带着一群兄弟过来闹事，纹身壮汉一行人是见义勇为阻止了他们的进一步动作！
有群众指证，事情好办多了。
既然没闹出什么事，带回派出所批评教育一番就好。
陆则听说有热心人士及时出现解了围，警察也到了，立刻和其他人一起去候诊厅那边看看。
纹身壮汉们一看到陆则，立刻高兴地喊人：“陆哥！”
陆则：“……”
警察们看向陆则的眼神有点微妙。
陆则一出现，那男人因为欺软怕硬摁下去的脾气又上来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你个缩头乌龟，有种别躲着！正好警察在，你们说说看，他把我老婆弄没了还有理了是不是？！你们看看这群人一手臂的纹身，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我要举报他们搞黑社会，拐骗妇女！”
陆则说：“他们都有正经工作，是过来鹿鸣镇搞团建的。”
男人梗着脖子说：“你说有就有？！”
陆则看看他的脖子，看看他的脸色，再看看他微微突出的眼珠子，客观地评价：“你可能有些甲亢，建议及时治疗。”
男人沉默。
围观群众沉默。
纹身壮汉很捧陆则的场，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起男人来——
“陆哥是学医的，他说你有病，你肯定有病。”
“对啊，有病就得治，你别拖啊。”
“俗话说，不听陆哥言，吃亏在眼前。”
“你看看我们现在不仅有钱了，日子还过得特别充实，这就是听陆哥话的下场啊！”
“豹子你是不是傻了，下场是这么用的吗？”
李医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散聊天，不由看了陆则一眼。
这群人看起来和他弟弟一样凶，没想到内里同样是群活宝——很难想象这样一群人，到底是怎么和陆则扯上关系的。
陆则倒是很习惯了。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对男人说：“从法律上来讲，她并不是你的配偶。”
男人怒道：“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不成？”
陆则语气还是很平和：“据我所知，你真正的配偶在三年前悄悄离开了，并没有和你去办离婚手续。要是你坚持认定她是你的配偶，那么你就是在犯罪。”
“放屁，我老婆没了再娶一个还犯法？”
“根据法律规定，这种情况属于重婚罪，要予以刑事处罚，”陆则不疾不徐地说，“换句话来说就是你要去坐牢。”
男人怒瞪陆则。
纹身壮汉之中有人发言：“这个我懂，上次我帮我姐去捉奸，特意看过法律条例的，可以蹲个两年吧！”
陆则继续说：“如果你对她的伤害构成故意伤害罪，同样也要负刑事责任。法律面前没有所谓的‘家事’，别说她不算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妻子，就算她是，她并非你的所有物，她是一个独立的、享有各项权利的公民。”
其他人听明白了，原来这男人不仅闹事，还搞家暴！
一般来说，只有孬种才会对自己老婆动粗，这男人明显就是在外没能耐对内特别横的那种人吧？
众人都对男人投以鄙夷的目光。
群众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左边是一群比他们还凶横的纹身壮汉，右边是一群面露鄙色的围观群众，同行的人忙拉住想要冲上去揍陆则的男人，不让他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恼羞成怒动了真格。
警察怕再生出什么乱子，赶忙把他们带走了。
风波结束，陆则对特意过来找自己的纹身壮汉们说道：“你们怎么提早到了？”
为首的纹身壮汉说：“本来是想给陆哥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刚到这边就遇上事儿了。”说完他一脸崇敬地看着陆则，“不过即使我们没过来，这点小事对陆哥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陆则：“……”
其他人看向陆则的眼神里写满了好奇，想知道陆则是怎么样这群一看就不好惹的纹身壮汉对他这么崇拜。
陆则说：“你们先去玩吧，我还要上班。”
纹身壮汉们齐声答应：“好！都听陆哥的！”他们嗓门本来就大，齐声这么一吼更是久久地回荡在整个候诊厅里，震得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耳朵要聋了。
纹身壮汉们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去，很快让候诊厅恢复平静。
陆则在其他人略带敬畏的眼神中跟李医生查房去了。
国庆那天在医院做断肢再植的少年还没出院，看到陆则过来后很有些激动：“小陆医生，听说你和李医生都有一群纹身兄弟，还都是经常见义勇为的那种？”
病房里的其他人也齐齐看向陆则。
陆则说：“我以前认识的朋友而已，他们现在在搞物流，过来这边搞团建休个假。”
李医生和陆则一起检查少年的左手，目前缝合处已经拆线，存活良好，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自己在家护养了。
忙完一下午，李医生和陆则顺利下班。
有朋友过来，陆则自然没和李医生去食堂，他和李医生在值班室门口分别，一个人走出镇医院去约定好的饭店找他的朋友们。
可能是因为上次火了一把，纹身壮汉们竟也选了陆则前两回去的饭店。
老板远远看见他来了，再一次热情地迎出来，高兴地说要给他们加菜。
陆则说：“谢谢，正常上菜就好。”
老板说：“不行，也不多，就加一道。小陆医生你可千万别拒绝，反正食材都是现成的，又不费什么钱。”
陆则没再推拒。
纹身壮汉们正要和陆则叙叙旧，就看到一个身材娇小、长相可爱的女孩子走过来喊：“小陆医生？”
陆则看向那个女孩子，发现不认识，有些疑惑。
女孩子自我介绍：“我叫小可，是个主播，今天在镇医院正好拍下了那些人闹事过程。我的粉丝都很好奇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说说吗？”她的态度很好，说起话来非常有礼貌，“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陆则想了想，点头，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女教师母子俩的真正去向。
下午康复中心那边的人和他联系过了，考虑到她们母子俩情况特殊，康复中心已经把她们转到了另一家友院里，即使她“丈夫”再闹上门也不可能找到人。
在另一家康复中心里，孩子会得到同等条件的照顾和治疗。
世界那么大，只要脱离了人渣，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第三十章 广泛关注
鹿鸣镇以前偏远落后， 很多事没人关注，久而久之很多人几乎都习惯了。
据说那个男人前面的老婆没给他生儿子就跑了，还有人笑他说：“亏大了吧，叫你不等她给你生个儿子再领证。”
这种情况在特别贫困落后的偏远山区并不少见， 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领证结婚。
鹿鸣镇这两年火起来了， 连带也让许多无人关心的事浮出水面。
事实上这种把妻子视为自己所有物，觉得打自己老婆不犯法的人渣哪里都有，哪怕是城市里也有不少。
很多人为了孩子、为了别人的看法会选择忍气吞声，忍着忍着大半辈子也就过去了。
陆则的声音透着种难言的冷静，一点不像个帮助了故事女主人翁的参与者， 倒像是个旁观者。他的语气并没带上同情，神色间也不见什么怜悯，仿佛只是单纯地把事实叙述出来而已。
可正是这种平静冷淡的语气， 却让听到的人更加揪心，感觉每一句话都那么地触目惊心。
女孩子本来就敏感些，精灵小可听完女教师的经历眼眶都红了。
要不是实在看不到出路， 谁能忍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不管在哪里， 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重病的孩子都很难熬！
直播间的观众也沉默地听完了， 直至陆则说完才开始疯狂刷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