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不是爱废话的人，菜还没上，他们就聊上了，主要是江老考校陆则。
江老先问他都读过什么中医典籍。
得知陆则把能找到的大半典籍都读完了，还顺势就着这些典籍提出一些明显经过认真思考才会想到的疑问，江老心里十分满意。
江老又问了关于他那岐山派传承的事。
陆则只说自己师父早已仙去，他会上《养生大讲堂》是因为感念对方教了自己许多东西，所以想要完成对方的遗愿宣扬一下岐山派医术。
一老一少交流许久，发现彼此许多理念都非常契合，行事风格也颇为相似。
江老觉得如果是陆则遇到当初的事，肯定也会第一时间站出来。
从陆则过去管的“闲事”来看，他既有折不断的脊梁，又有不弯腰的底气，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能遇上这样的好苗子，江老怎么能不心动。
两个人聊过之后，江老已经做好决定。
裴正德把两个人的投契看在眼里，当即叫人把拜师茶端了进来，自己当了见证人，让他们定下师徒关系。
现在上头正在讨论双证并行的事，兴许要不了几年中西医行医证就能同时生效，到时陆则正好结束所有学业，未来想向什么方向发展都没问题。
这种要紧时刻，叶老头忍不住飘了出来，酸溜溜地看着江老。同样是老师，他都没喝过陆则奉的茶，要不是先拜了他为师，陆则也不会再拜一个可以在现实里能带他走师承关系拿证的老师。
不过不管如何，以后陆则都不能一头扎在手术上了，好歹一周也要分个一两天攒点中医经验。
叶老头发现自己被陆则拒绝多了，现在已经很容易满足了。
等陆则跟着江老搞中医临床，他就能看到很多现代特殊病例了。
对于一个嗜医如痴一辈子的人来说，能够接触各种疑难病例无疑是最快乐的事，几百年的幽闭时光可把叶老头给憋坏了，恨不得陆则能立刻跟着江老出山。
不过江老就算接受返聘，也有点程序要走，陆则的实习安排也要跟着变动，一时半会没那么快确定下来。双方聊完正事，裴正德才说起家常，问陆则：“刚才是窈窈去接你？”
陆则点头。
裴正德说：“窈窈都买车了，你要不要也买一辆车，休假回家也方便些。”虽然卫家那边经常派司机来接他回家，但年轻人嘛，有辆车总是比较方便的，陆则也不缺钱。裴正德说，“你也别一天到晚扑在工作上，该出去玩还是要出去玩，不要年纪轻轻就活成快退休的架势。”
陆则觉得裴正德的话也挺有道理。
陆则说：“那我回头和师妹去看车。”
裴正德默然。
建议是他给的，陆则和他女儿最熟，想到要他女儿陪着去看车也很正常，但是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刺耳？
第七十七章 爸
陆则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 他很少有物欲上的需求, 主动去买东西基本是和裴舒窈一起去买的。现在裴舒窈又正好刚买了车，他让裴舒窈帮忙选车不是很正常吗？
饭局散了，依然是裴正德送江老回去。
本来陆则也要搭顺风车的, 没想到裴舒窈打电话过来说她被灌了杯酒，不想跟着去下一场, 想让陆则过去给她当代驾。
陆则很耿直地和裴正德说了，裴正德本来想说“直接打电话给司机就行了”，话到嘴边又把话咽了回去, 无可奈何地说：“正好顺路，我先送你过去。”
陆则点头答应，这才上了车。
抵达目的地, 裴正德目送陆则坦坦荡荡地下车，心情非常复杂。两个小孩要是能水到渠成地走在一起，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现在的问题是, 陆则这小子好像还没开窍, 倒是他女儿隐隐有开窍的迹象。
这可让裴正德愁死了, 破坏自己女儿的“行动”也不是，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拐跑也不是，怎么想心里都堵得很。
江老长了一双慧眼，当然能看出裴正德在纠结什么。他都七十出头了，什么事都见过，对小辈之间的事十分淡定：“儿孙自有儿孙福, 担心那么多也没用，他们自己高兴就好。”
裴正德只能点头表示认同。
不认同也没辙，都二十一世纪了，当爸爸的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另一边，陆则按照裴舒窈发的地址到了她们的聚会地点。
裴舒窈同届的同学留在省会念大学的不算少，林林总总也坐了一大圈人。
裴舒窈年纪小、长得好，不管她自己喜不喜欢，她向来都是走到哪被捧到那，永远能自带众星捧月气场。
吃饭之后当然有不少人想续摊，基本续摊节目就是唱K或者去酒吧玩，裴舒窈想走，其他人都不让，男生基本是因为想创造机会追一把裴舒窈，看看能不能抱得女神归；女生则是想让裴舒窈吸引多点男生留下，毕竟裴舒窈再好看，她也只能有一个男朋友，剩下的她们不就有机会了。
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正是精力旺盛、时间充裕的新新青年，参加很多聚会的目的都非常简单：找对象。
裴舒窈平时同学缘淡，一开始没想过会是这样的聚会，来了之后才发现不少人都抱着类似的想法。
饭裴舒窈留下吃了，接下来的续摊却没多大兴趣。
眼看男男女女都拦着不让她走、一定要拉她去酒吧逛一逛，裴舒窈试着给陆则发了个消息，看看陆则那边结束没有、能不能过来接她。
陆则到达包厢门口时，看到有人正走到裴舒窈身边给她敬酒。
裴舒窈摇头说自己不能喝酒，对方就说：“裴裴，你太不给面子了吧？还说自己不能喝酒，你们女孩子就是爱找借口，刚才大家一起干的时候你不是喝了吗？”
陆则“笃笃笃”地敲门。
裴舒窈转头看向他。
陆则见其他人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面色十分平静。他走到裴舒窈身边，挡住想要接着敬酒凑到裴舒窈身边的人，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口口声声要人“给面子”的男生。
那男生见陆则长得俊秀，像电影海报上走出来的人似的，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问：“你是谁？”
陆则淡淡地说：“我是陆则，窈窈的师兄。”他看了眼那男生，见他气质平平，看起来不是个学习好的，不由说道，“窈窈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啊？你的面子很大吗？”
那男生一下子憋红了脸。
陆则说：“还没毕业，就学了社会上那一套逼自己的女同学喝酒，你也真好意思。”
陆则虽然不太擅长人际往来，但他擅长观察和学习，这些酒桌往来他从小到大看多了，甚至还经历过好几次他爸因为不喜欢这类聚会当初甩脸色走人的事。由于他爸撂担子的次数太多了，上头早就不再安排他爸出席这些聚会，专门安排了人帮他负责所有需要和别人打交道的事。
“找借口不喝才是给你留面子，”对这个明显蹬鼻子上脸的男生，陆则丝毫没给他留脸面，“照我说，以后但凡有你这种听不懂拒绝的人在场的聚会都不来才对。”
那男生说：“你——你不要太过分！”
陆则神色很平静：“非要给一个单独来参加聚会的女孩子灌酒才叫过分。”他转头看了眼裴舒窈，见裴舒窈没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得罪了她的同学，才接着说，“年纪轻轻的，不要一天到晚动歪心思。”
裴舒窈起身站到了陆则身边。
“我先走了。”裴舒窈朝其他人抱歉地笑笑。
其他人也有点懊悔没阻止那男生的咄咄逼人，弄得裴舒窈要搬救兵来解围，下次想要再约她出来怕是难了。
对于那个一个劲劝酒的男生，不少人也都决定默默疏远，陆则不说还好，陆则一说她们还真感觉这男生像极了各种单位都有的那种中年油腻男。一个还在念大学的人，也不知怎么歪成这样的，这逼人喝酒的话挂上网去保准人见人骂。
陆则和裴舒窈一起离开聚会包厢，走出一段路后陆则才问：“我这样对你的朋友没问题吧？”
裴舒窈笑着说：“我和他也不算朋友。”
陆则放下心来：“我刚才就觉得他不是。”要真是裴舒窈朋友，陆则多少会给点面子情，可他觉得裴舒窈眼光没那么差。陆则说，“下次这种聚会还是不要参加了。”
裴舒窈说：“也有两三个玩得好的朋友，挺久没见了，正好聊几句。”她颇有些遗憾，“有时候一个阶段过去了，那个阶段交的朋友难免会渐行渐远，大家都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见面后也没太多话可说。”
裴舒窈很少这么感慨，这次是因为同学会上发现当初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都变了样。
陆则听裴舒窈这么说，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她的话有点道理。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某段时间形影不离的好友，过了那个时期就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哪怕现在网络发达、通讯方便，也得有共同的话题或爱好去维系，干巴巴地问候对方说“你最近过得好吗”只会让双方都觉得没什么大意思。
陆则笃定地说：“我们不会这样。”
裴舒窈转头看他。
陆则说：“我们能聊的可多了。”除非裴舒窈对新的知识、新的领域再也没有兴趣，不然他们永远不会无话可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师妹怎么可能不爱学习！
裴舒窈笑弯了眼，说道：“对。”
陆则跟着裴舒窈去停车场找车，顺便把裴正德的提议和她说了，看看她什么时候有空陪他去看车。
裴舒窈说：“没问题，你下次休假我陪你去看。”她坐到副驾座把安全带系好，转头看向正认真熟悉车子配置的陆则。
陆则研究了一会，也系上了安全带。他冷不丁对上裴舒窈望过来的目光，顿了顿，补了句：“麻烦你了。”
裴舒窈说：“我今天不也麻烦了你。”
陆则也就没再多说。
既然要送裴舒窈回去，陆则索性在卫家住上一晚，开车前提前打电话和徐淑珍说了一声。
和徐淑珍说定了，陆则专注开车上路。他很少开车，驾照还是某年暑假和裴舒窈一起去考的，属于半个新手，所以一路上没怎么和裴舒窈聊天，都在认认真真观察路况。
裴舒窈也知道陆则做什么都认真，也没打扰他开车，拿出手机看起了消息。
她的同学群、私人群和私聊都被挤爆了。
不少人都在问“是师兄还是男朋友”。
还有说“你师兄还刚啊”“李硕那脸色别提多精彩”“给我和你师兄牵个线吧”。
更多的是越想越觉得陆则眼熟，上网搜了搜，发现人陆则居然是有百度百科的人！这百度百科还不是随随便便编的那种，而是经过陆则后援会精心整理，罗列了陆则拿过的一系列奖项、上过的一系列热搜，基本上把百度百科看完了都会五体投地，当场宣布加入陆则后援会。
所以一堆人都艾特裴舒窈疯狂刷屏：“你师兄真的是那个陆则吗？”“啊啊啊啊啊第一次和风云人物这么近！”“陆神好好啊，他怼得太爽了，有的人就是专门挑女孩子欺负！”
裴舒窈简明扼要地回了一句：“是他。”
更多的问题，裴舒窈就不负责解答了。
裴舒窈看完一圈消息，陆则也稳稳当当地把车开进了裴家大门。他帮裴舒窈把车停好，严肃地对裴舒窈说：“下次开车不要喝酒。”
裴舒窈一口答应，免不了和陆则解释一句：“刚才三十来人全喝了，我一个人不好不喝。”她朝陆则浅浅地笑，“我也是想着你和爸爸就在离得不远的地方吃饭。”
陆则说：“你心里有数就好。”
人送到了，陆则回卫家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赶回医院去上班。
卫家司机直接把他送到医院门口。
陆则下了车，和司机王叔道谢：“这么早让您送我过来，麻烦了。”
王叔笑呵呵地说：“不麻烦。”
陆则和王叔分别，往医院正门走去。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门卫招呼：“小陆啊，你来得正好，有个访客找你，正在我这登记呢。”
陆则一愣，抬头往门卫室看去，只见一个穿得跟爱摩斯基人似的男人正在那里一板一眼地填写访客登记表，他不仅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厚厚的皮毛帽子，还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怪不得人家门卫要拦下他做访客登记。
陆则努力辨认了一下，才张口喊人：“爸？”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突然惊喜（惊吓）.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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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全勤十分安稳呢！
第七十八章 奇奇怪怪
不能怪陆则认不出人, 主要是父子俩挺久没见了, 陆爸爸又是这打扮，搁谁能认出来啊。他迟疑地喊完人, 一副爱斯基摩人打扮的陆爸爸麻利地把最后两笔写完，转身朝陆则打招呼：“小则。”
陆爸爸简单地和陆则陈述了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大概就是他被人送过来, 现在对方走了, 只剩他自己一个，身上也没有钱（平时他直接让人把工资达到陆则卡上）。
就这样，陆则捡到一个身无分文的大型吉祥物。
他无奈地给老阎打了个电话, 表示自己今天有事, 需要请个假。
没办法，他爸来得毫无预警，他也不能撒手不管，要知道他爸的生活自理能力基本为零。
陆则和老阎请好假, 见陆爸爸小心地看着自己, 在门卫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拉着陆爸爸往外走。
陆爸爸关心地问：“你请假没问题吧？你的工作有人接替吗？”他做工程安排不喜欢意外, 每次有人意外缺席他都必须重新调整计划, 务必调整到自己觉得满意为止。
陆则说：“我只是个实习医生, 工作不怎么重要，能接手的人很多。”
陆爸爸“哦”地应了一声。
陆则看着陆爸爸这身打扮, 觉得有点棘手。他想了想，给裴舒窈打了个电话，问裴舒窈给他介绍个能够理发换装一站包办的造型设计中心。
这浑身上下都是槽点, 一样样解决太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