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糖从地上爬起来,窘迫地要死,慌忙拿手擦脸,却将一张脏脸擦得更花。
她觉得江柏屿好像笑了下,递给她一包纸。
“谢谢。”她嗫嚅着说道,小脏手握紧了那包纸。
“不用谢。”
江柏屿将刚刚混乱时她丢在一旁的雨伞也捡来递给她。
之后他便转身离开,走出两三步,像想起什么似得停住,侧了身看她,对她说:“不用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怎么快乐怎么活。”
阮心糖忍了好久的眼泪,瞬间决堤。
泪珠在她脏兮兮的脸上滚出一条条印子,而江柏屿的背影在她朦胧的泪眼里越走越远。
抱着小狗她先去找了一家宠物医院,挂完号就坐在门口等,旁边的小狗们尽管也是来看病的,但都比她这只活跃许多。
怀里的小狗睁着眼看她,眼眸清澈无辜。
它或许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欺负,就像阮心糖也不知道自己的胖到底怎么招惹到别人,为什么都热衷于给她取外号,为什么要对她恶言相向。
医生看过小狗后,说情况很不乐观,身上的伤还可以手术,但它不止有伤还有病。
“没有办法了是吗?”阮心糖两眼含泪,还在期盼一个希望。
医生摇头,建议她将狗留下,医院会安排它走完最后一程,他们医院对于这种流浪狗有这样的服务。
“如果你要带它回家,可能后续会比较难处理。”
这是医生的建议,阮心糖听从,最后留下缘分已尽的小狗,自己一个人出了宠物医院。
他们谁也没有抛弃谁,能共同经历这么一场是他们的缘分。
只不过这缘分太短。
她举着伞,在细雨中沉默着边走边哭。眼泪流下她就抹掉,流下,就抹掉,直到将眼睛周围都搓红。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回到家门口,听见有人喊她:“糖糖!”
阮心糖一瞬间再也绷不住,扔了伞扑进爸爸怀里委屈大哭起来。
“怎么了?你这孩子,哭什么?”
“我要减肥!”
自那天起,阮心糖开始了她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发誓要完成的减肥大业。
每天早上她都会跟着爸爸先在楼下跑两圈再去上学。
而妈妈因为一直带着高三年级,每天总是早早就离家去学校,晚上也很晚回来。
马上就要校运动会,早上跑完步,阮棋晖开玩笑说:“报个长跑吧,爸爸到时候肯定去给你加油。”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上学的路上,阮心糖认真的思考了这件事。
跟着爸爸刚一进校门,突然听见有个熟悉又好听的声音跟她爸打招呼:“阮老师好。”
“噢,柏屿啊,上次考得不错,第一节课过后来帮我改下卷子吧。”
阮心糖拼命往爸爸身后藏,脸又红得一塌糊涂。
“好,那我先去教室了,阮老师。”
“去吧。”
阮心糖从爸爸身后探出头去看,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爸,你可真会指使你的学生帮你干活哦。”她嘀咕道,被推了下脑袋。
运动会当天,阮心糖早早地做着准备,虽然张淘一直在给她泄气,还说些打击的话,不过她已经练就充耳不闻的功力。
说吧说吧,迟早烂舌头。
操场上很多项目都在同时举行,阮心糖没比赛前就跟着闺蜜到处逛,想知道江柏屿有没有参加什么比赛。
但是逛了一圈也没发现他人,最后只能先去准备自己的比赛。
阮心糖一直觉得自己是挺有韧性的一个人,但自己跑和比赛跑是不一样的,对手时刻都在弯道超车给你压力,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
“调整好呼吸!”
“加油啊!”
每次经过自己班级,闺蜜和同学都在给她加油打气。
她觉得自己必须静下心来好好跑,她不是冲着第一来的,但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胖又怎么样,胖子也是有无限潜力的!
一圈,两圈,两圈半,就快结束了……
阮心糖突然后劲不足,好几个比她慢的都迎头赶上,她心里着急,气息又开始不稳。
“糖糖!加油啊!”
是爸爸的声音。
原来爸爸正站在终点等她,而他旁边,竟然还站着江柏屿!
那一瞬间,阮心糖觉得奖牌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只有江柏屿。
她脚下突然就像踩了加速器,最后一刻疯狂加速。
对不起了爸爸,江柏屿本人比您的鼓励还要让人振奋啊啊啊啊啊!
怀着这种打了鸡血的心情跑过终点那一刻,阮心糖觉得江柏屿比任何时候都更触手可及。
阮棋晖上来欣慰地拥抱她,而江柏屿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们,并没什么表情。
阮心糖还是不敢上去跟他讲话,这时裁判让她过去领奖,她是第一名!
她比其他所有人都胖,但她是第一!
开心地跳上领奖台,阮心糖笑得见牙不见眼。
但人群里有一个逆行的背影,江柏屿走了……
他有没有看见自己领奖这一刻呢?这在阮心糖心里成了一个谜。
又是一个春夏秋冬过去,阮心糖来到令人头大的初三。
作为两个教师家长的女儿,她的升学压力比别人都要大。
虽说攀比是一种非常不好的风气,但总听见爸妈讨论哪个老师的女儿又考了第一,又考了钢琴八级,又拿了奥数奖,阮心糖深深地感到惭愧。
不知道有没有一种叫“看谁的暗恋憋得最久”奖?这方面她一定能拿第一。
她初三,江柏屿就是高三。
高三,意味着毕业就会永远离开这座学校,不知道奔向何方。
但那肯定都是阮心糖无法企及的未来和远方。
离高考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睡不着。
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着江柏屿,在夜里心纠得难受。
初三学生的体育课没有像高三那样被霸占,因为他们中考是要考体育的。
不过平时老师训练完会放他们自由活动一会儿。
阮心糖喜欢和闺蜜还有几个同学在教学楼后打羽毛球,地方倒是宽敞,就是旁边有两颗茂密的大树,羽毛球非常容易挂在树杈上。
这不,又挂上一颗。
“怎么办?重新买?”
“太高了,够不着啊。”
“其实也不算高,主要是我们几个太矮。”
“叫体育老师来帮忙?”
“算了,别叫老师。”
大家都望着羽毛球一筹莫展时,阮心糖的那股倔劲儿上来了,在树下一蹦一跳,伸长了手去够。
她费劲跳起又空手落地,“就差一点了!”
“差得远着呢!”闺蜜无奈地看着她手指尖跟树枝的距离,感觉有一个银河系那么远。
“别白费功夫啦,你这一米五八的个子够得着才怪。”闺蜜吐槽道。
阮心糖不理她,满头大汗继续蹦跳,别说,这项运动还真累啊……
就在这时,突然压过来一片阴影,风拂过脸庞,他手越过她头顶,轻轻松松将羽毛球摘下。
羽毛球在他手里,就像指尖开出的一朵花。
江柏屿的校服还是那么干净,身上味道还是那么清新,阮心糖呆住了。
他刚刚是跳起来帮她摘下了羽毛花是吗?啊不,是羽毛球。
怎么办,好帅……
阮心糖心里的自己已经像日本动漫里那样夸张地喷起鼻血,但表面还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盯着羽毛球没反应。
闺蜜挤过她接下江柏屿递过来的羽毛球。
“谢谢学长!”
“谢谢学长了。”
“学长你刚刚好帅啊!”
周围所有人看起来都比阮心糖更激动。
可只有阮心糖知道自己心里已经狂啸了多久。
“不用谢。”
江柏屿清朗的声音飘进她耳朵里。
“学长……”
终于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可惜声音太小就像蚊子叫,瞬间被淹没在闺蜜几人的叽叽喳喳里。
下定决心抬头,她张嘴刚要再喊,人已经走得很远了……
只好又将嘴合上。
没关系,她一定还有机会的。(哭)
高考越来越逼近的时候,学校发起了一个活动。
给全校低年级的同学每人发了一张明信片,可以匿名也可以不用,写上自己的祝福语,在高考前一天送给即将高考的学长学姐们。
不用说,江柏屿肯定是众多学妹中的首选,明信片大概能收一麻袋。
阮心糖拿着明信片就开始犯愁,先不考虑江柏屿会不会看的问题,她压根儿不敢送啊。
没错,看看墙角那箱情书,她承认她就是这么一个怂包。
这种东西要托别人带过去,好像也不是很合适,显得很没诚意。
正发愁,闺蜜问她要写给谁。
“我写给江柏屿学长,你呢?”
“我……”刚要说她也是,想起来她在闺蜜面前一直是对江柏屿无感的清醒人设,便忍住没说。
“你不会也写给江柏屿学长吧?”
“当然不是了,我才跟你们不一样,审美那么大众化。”
闺蜜笑着推她:“哟,你审美小众,那你倒是说说,你要送给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阮心糖嘴硬到底。
不过到底为什么要塑造这种清醒人设啊,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最后她还是匿名写了一张,都是些很泛泛的祝福语。
时间很快来到高考前一天,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只在学校待一个上午,专门留时间互相道别以及接收低年级同学的祝福。
闺蜜硬拉着阮心糖一起上去,说到底,闺蜜也不太敢一个人去送明信片。
“感觉他虽然也挺客气,但又很冷漠的样子,我怕他不收。”
“你拉上我也没有用啊。”阮心糖说。
闺蜜说:“不啊,我拉上你是要看看你的小众审美!”
阮心糖心想待会儿随便找个学长或学姐给了算了。
她们来得比较晚,递明信片的人少了很多,不然冲江柏屿的受欢迎程度,她们非得挤得头破血流不可。
江柏屿和自己的一个男同学站在走廊上,背对着外面,不知道在聊什么。
阳光从头顶洒下,他背着光,阮心糖依旧能看清他的五官,早已印在她心里了。
闺蜜拉着她走近,她能感觉到闺蜜的手一瞬间握紧了她。
没等她们开口,江柏屿身边的男同学已经笑道:“给江柏屿送明信片的吧?来,丢这儿。”
他拉开一个纸袋,阮心糖瞥了眼,嚯,这一丢下去瞬间就不知道哪张是自己的了。
“谢谢。”江柏屿的谢谢已经说到麻木。
“不用谢,祝您高考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闺蜜说,将阮心糖的手又握得更紧了。
阮心糖吃痛,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暗自忍下。
那位男同学笑了,“他这样的大神早就被心仪的学校保送录取了,参加高考不过是去体验生活。”
阮心糖看到江柏屿警告似地看了男同学一眼,好像不希望他说太多。
她拿着明信片不知道要不要也丢进纸袋。
“同学,你送不送啊?赶紧的啊,丢完我们要走了。”
阮心糖最后看了那沉甸甸的纸袋一眼,将明信片递给男同学:“学长,我这个是送给你的。”
男同学愣住,闺蜜和江柏屿的眼神也都聚集在她脑门。
阮心糖心里的自己正在疯狂挠墙,泪流得像两条大河那么宽。
“给我的?”男同学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啊。”
阮心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闺蜜下的楼,怎么回的家。
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她的暗恋,朦朦胧胧地开始,阴差阳错地结束。
那一晚,阮心糖就跟第二天要高考的万千高三学子一样焦虑得没睡好。
半夜爬起来翻箱倒柜找了张明信片,打算重新写一张。
她先在纸上打好草稿,一遍又一遍修改,但不管怎么改,都不是非常满意。
一张明信片根本没办法表达她这三年的感情。
干脆将那箱情书送给他算了。
脑补了下,江柏屿高考完出来,她抱着一个纸箱上去,说这是我这三年给你写的情书。
呵呵,旁边的人肯定在想她是从哪个精神病院出来的。
写写写,改改改,一晚上就这么过去,阮心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醒来时,头重脚轻,这熟悉的感觉……
发高烧了!
爸妈都去监考了,家里就剩阮心糖自己,看了眼时间,下午1点。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自己拿了钱出去找就近的诊所输液,这液一输上,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墙上的挂钟显示六点。
“护士姐姐,你们这钟是不是快了?”她哑着嗓子问。
护士姐姐看一眼挂钟,又看一眼自己手机,“哪里快了,就是六点没错。”
离今天的考试结束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她华丽丽地错过了送明信片的时间。
回家的路上,碰上爸妈也正好回来,问她干吗去了,才知道她今天发烧,晚上给她做了不少好吃的。
吃完饭阮心糖又重新振奋精神,没事,还有明天。
嘿嘿,高考得考两天,她知道。
但她没料到的是,第二天还有第二天的突发情况!
当天一早,阮心糖无力地盯着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锁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