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司庭同府外的下人低声嘱咐几句,转身回到府里。
刚没走几步,就见老夫人跟前的楼嬷嬷从假山后探出大半个身子,正往大门方向瞅着。见司庭看她,尴尬一笑,随后转身离开。
司庭微思忖半晌,旋即踱步跟在她身后,见人回到老夫人住的小阁,这才回到古院,向七爷禀报。
“……七爷,外面那些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并无异常,只是……”说着,司庭抬头瞧了眼他的脸色,道,“老夫人的人似乎也在关注着,属下无能,还未探听出什么消息。”
“无妨。”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外面天色渐暖,屋子里尚还添着盏小炉,顾子傅褪去外衣只简单着了件白色袍子松散穿在身上,单手支着脑袋懒慵躺在软榻上,闻此只是轻嗤了声。
“既然她愿意折腾就随她折腾,都一把老骨头了还不消停,早晚没几日就要散架,也正好省的有人天天在七爷耳边闹腾。”
“七爷说的是。”随后,司庭又说些其他事情,便退了出去。
正要将门掩上,就见双巧端着糕点从那边走来,香甜的玫瑰香味令人心头一动。
双巧走到他跟前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七爷要的玫瑰酥。”
“嗯,”司庭轻咳了声揭过窘迫之意,他想了想屋内的场景伸手将糕点接过去,道,“我给七爷送进去就好。”
“好。”
玫瑰酥软度适中,香甜可口,顾子傅只咬了一口就皱眉扔在一旁,厌恶道:“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么腻歪的东西?”
“糕点香甜,皇都中不少小姑娘都喜欢。”司庭想了个委婉点的说法。
顾子傅摆摆手,作势就要躺下:“行了行了,把这玩意儿给退回去,看着就心里来气。”
“七爷可还要尝些别的?”
“吃吃吃,你自个儿吃去,撑不死你。”顾子傅没好气道。
“……”被平白无故怼了一顿的司庭只好端着糕点又悻悻退出去。
守在门外的双巧见此,笑着将糕点接过,拿出手帕包了几块放在司庭手心,道:“放心,这手帕刚洗了没用过,不妨你也尝尝鲜。”
说完,转身退出院子。
司庭见她走远,盯着糕点看了会,犹豫着尝了下,起初没什么,可入口的滋味实在是腻的过分。
他走远了“呸呸”两声,抹了把嘴道:“这味道难怪七爷不喜欢。”
可还有这么多,总不能扔了吧,要是让双巧知道,还不得回来打死他。
想了想,司庭蓦地眼睛一亮。
对了,后院不是还有只大白么,如此正好。
……
七爷不喜欢吃,自有其他人喜欢。
苏卿瞧着玫瑰酥又被端回来,心中一喜,上前迎道:“可是七爷不喜欢?”
“嗯,”双巧点头,抬手将她嘴角沾了的糕点屑抹去,笑道,“既然七爷不喜欢,这些就都给夫人了。”说着,就塞到苏卿手里。
“多谢,我去拿给春桃也尝尝。”
走到一半,苏卿停住脚步,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怪我,忘了你还没有吃。”
双巧连忙将她的手按住,摇头道:“没什么,这些本就是我的拿手活,若是夫人想学,得了时间过来就是。”
“真的?”苏卿欣喜道。
“比金子还真。”
“好,改明儿我再来找你。”
双巧站在原地一直瞧见苏卿没了人影,轻垂眼帘,幽幽叹了口气。
苏卿找到春桃时,她正在南院里搓衣服,沾了水的手有些拘谨的不知放向何处。
见此,苏卿直接捻起一块掰成两半,递到了她嘴边,道:“你洗你的,我喂你吃。”
“殿下……”春桃眼角微红,哽咽着将糕点咽了下去。
自打陛下去世之后,殿下的性子已经收敛太多,如今又嫁给七爷,心中不知多委屈。
见她如此,苏卿就已知晓她心里再想什么,抬手将她眼泪抹去,软声安慰道:“别哭了,我身边对我好的就你一个,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谁让我是你的主子呢。”
说到最后一句,多了丝故作怅惘的味道。
春桃破涕为笑,红着脸低下头。
暖暖午后,主仆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将一碟玫瑰酥分了个干净。
又说笑几句,苏卿才回了北院。刚一穿过小门,就见偌大一坨蹲在门前,大脑袋趴在地上,耷拉着眼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听到声音动都没动。
大白啊?
苏卿定了定心神,抬头往顾子傅的屋子瞧了瞧,一思索,干脆大着胆子放轻脚步走到门外,贴附在门上听了听。
见里面没动静,眼底一喜,想必七爷已经睡着了。
既是如此,苏卿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走到大白跟前,蹲下身子,盯着看了会儿见没反应,又提起衣裙往前挪了几小步,放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跟在七爷身边那么久,是不是也受了许多委屈。也是,七爷性子不好,动不动就要威胁人做画骨扇,怎么可能会对你好。”
说着,苏卿颤巍巍伸出手,停在距离大脑袋一指的距离,软声道:“大白,咱俩商量商量,你让我摸一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大白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生怕它不信,苏卿又从怀里拿出刚才吃完玫瑰酥擦手的帕子,在大白鼻前晃了晃。果不其然,大白抬起脑袋,颇有兴趣的在那帕子上闻来闻去。
苏卿眸子微弯,嘴角勾起,两侧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煞是可爱。
“嗯,大白乖,就是这个味道,很好吃的。”顿了会儿,苏卿又伸出手,在大白脑袋上轻拂下又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警惕的盯着它。
没动静?
这么说,大白同意了。
苏卿又抚摸了下,见大白挺起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心底柔软舒适岂是能够用言语表达出来的。
她又抚摸了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往北院外退去。
苏卿退的很小心,“来,大白,跟我走,我们出去说话。”
只见大白嗅了嗅鼻子,摇了摇大脑袋,慢腾腾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正在厨房闲下来的双巧见到一人一虎,心头一惊,手边的篮子陡的掉到了地上,滚上几圈到了大白跟前。
大白低头嗅了嗅,爪子将篮子拨到一旁,仰头打了个哈欠,旋即趴在那不动弹。
饿了,它要吃东西。
“这……”双巧心里有些发怵。
苏卿却是已经绕过她走到里面,等到再出来时,手里端着好几碟吃的,见大白抬起脑袋作势就要扑上来,她连忙小跑着走到桌前,只是刚一放下,毛茸茸的大脑袋就凑过来,将她顶了个踉跄。
“别闹。”苏卿咯咯笑着,小手轻轻抚摸着大白。
一人一虎甚是和谐。
待瞧见大白快将吃的收拾干净,双巧才回过神,她走到苏卿身边,犹豫开口:“夫人可有受伤?”
“没有啊,”苏卿摇摇头,疑惑看她,“大白很乖,它只是饿了。”
双巧:“……”
她想了想,说道:“夫人可知,大白自大小就养在七爷身边,平日里除了七爷外谁也不亲近。轻则被咬一口,重则重伤或是丢了性命。”说着,双巧小心翼翼伸出手,只是轻轻碰了下绒毛,大白蓦地抬头冲她呲了呲牙,爪子在石桌上留下一道道白痕。
双巧缩回手,心有余悸的连连后退。
“大白!”苏卿一声娇喝。
尚在示威的大白“嗷呜”一声,甩了甩脑袋,略带讨好似的在苏卿颈间蹦来蹦去,见苏卿又重新摸了摸它的脑袋,这才消停,退回去在桌上继续吭哧吭哧吃着。
苏卿眉眼弯弯,坐在旁看着它吃。
见此,双巧也释然了,又转身回厨房拿些其他的,都是些凉掉的食物,她正愁没处放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糖炒栗子、草莓没有酱两位小可爱的留言支持!(话说你们肿么看上去都貌似很好吃的亚子呀→_→)
第14章 三爷
夕阳落幕,晚霞映在天边,橘红色的光辉照满大地,愈发显得小小古院在偌大的顾府中,有种落寞的辉煌和寂寥。
厨房外的小桌旁,苏卿托腮瞧着眼前千奇百怪的玫瑰酥,白净的手指轻轻一掰,中间本就严重的裂痕“咔嚓”一声碎了个彻底。
她有些失落,“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些。”
“夫人做的已经够好了,”双巧柔声安慰道,“我当时刚学时,还没有做到这般程度。只是出了些小问题,不要紧,等再多几次就好。”
“真的?”苏卿心底多少还存着些小希冀。
“自是真的,”说着,双巧抬头瞧了眼天色,又道,“如今天色不早,夫人还是早些回去,七爷身边也好有个照应的。”
提到顾子傅,苏卿拢在袖里的指尖微颤,她垂下眼帘,半晌迟疑的点了点头。
厨房在古院略偏南的地方,离北院说远也不远,可苏卿心里不想早早回去,也不想见到那性格反复无常的七爷。心里打定了主意,她就从侧处的小拱门走出去,兜着圈子,沿着一条小路慢悠悠的往七爷住的地方走去。
若说七爷问起来,她就说迷路了。
苏卿嫁到顾府虽是也有了几日,却鲜少迈出过古院的大门。更何况上一次老夫人将她叫去问话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她就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平时也不会在偌大顾府里闲逛,生怕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正走着,一声极为轻微的挣扎声从右边传来。
苏卿停下脚步,竖起耳尖仔细听了听,的确是人的声音。
而且听起来好像还很痛苦。
救?不救?
苏卿有些犹豫。
可,顾府的人,她着实不想扯上过多干系。
算了,苏卿咬了咬下唇,心中暗暗做下决定,踱步往前走了几步的功夫,一声“嗷呜”让她停住了脚步。
这是……
大白的声音?
苏卿心里“咯噔”一声,一个不好的念头浮到脑海中,顾不得如何,她提起裙摆,转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一个人,还有一摊触目惊心的鲜血。
而大白就蹲在那人旁边,低着脑袋吃东西。
早就听双巧和司庭说过大白咬死过人,她起初还有些怀疑,可现在却是完全相信了。匆匆压下心头的惊讶和恐惧,苏卿定了心神跑到那人身边,见颈间的齿印正往外汩汩流着血。
苏卿心里慌,也顾不得去看这人是谁,弯腰蹲下试了试鼻息,见还有气,心里一松,旋即起身小跑着到大白身边,拖着它的爪子就往外拽。
皱眉娇喝道:“都什么时候你还吃,你知不知道……”
正说着,一道尖锐叫声响彻天际。
“啊——杀人了!杀人了!!”
……
几个婆子力气大,平日做的都是粗活,苏卿细皮嫩肉,劲又小,哪里抵得过她们,三两下就被按着跪在了院子里。
她心里不服,挣扎了起来,可不知哪个婆子重重一脚踹在她膝盖上,一阵钻心疼蔓延。
“给我跪好了!”
苏卿忍着疼痛道:“再如何也是老夫人让我跪,什么时候顾府的七夫人也轮不到一个下人来教训。”
“你!”那婆子气急,扬手就要打,旁边一个婆子心急手快的扯了她一下。
众人见到老夫人连连低头行礼,“老夫人。”
苏卿低着头,没开口。
如今这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老夫人那吃人的眼神。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凑巧,大白竟是伤了老夫人的小儿子——顾府的三爷,顾凌毅。
听闻此人不学无术,生性好色,早些年曾在老夫人的压迫下娶了门亲事,只是那发妻在生下顾含月时不幸难产而死。再后来,顾三爷也没有再娶过妻子,只是那后府的女人却是一个又一个,就在前两年,将一名舞姬抬为夫人,差点儿没把老夫人给气个半死。
就三爷这德行,还不如嫁给七爷呢。
苏卿在心里诽谤着。
老夫人阴着脸色看着跪在面前的苏卿,沉声问道:“那伤我儿的畜生在何处?”
“这……”
立于庭院的下人纷纷缩了缩脖子,不敢瞧她,还是身侧的楼嬷嬷站出来说道:“那畜生凶悍的很,挠伤了院里好几个人后,就跑回了古院,老夫人要不要……”
“敢伤我儿的畜生,早就该扒皮抽筋!”老夫人抬手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苏卿身上,“传令下去,七夫人管教不严,杖责二十,罚至祠堂连跪三日。”
闻声赶来的丁氏脚步一顿,想要开口求情,却被身后春嫂拉住,摇了摇头。
楼嬷嬷应道:“是。”
苏卿差点儿没被气笑,这老夫人,真是一把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定了定心神,微微颔首,她轻声说道:“老夫人可否听我说句话。”
老夫人没开口,在屋里听见动静的顾含月却是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指着苏卿愤愤道:“说什么说,你还有什么狡辩的,要不是你把那畜生带到这里,我爹怎么会到现在躺在这里昏迷不醒。一定就是你,上次之后怀恨在心,这次得了机会教唆那畜生来报复!”
“月姐儿,你应该叫七婶。”
“呸,不要以为给你个脸面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要不是宫里……”
“我记得,月姐儿今年年芳十六,却依旧待字闺中,连个夫家都没有找到,”苏卿跪在那里,却是将腰板挺得笔直,她目光落在顾含月身上,笑着浅浅说道,“我虽嫁入顾府时日甚短,可诸位也知道,此婚事毕竟是太子皇兄亲手置办,平日里再如何忙也会顾及着我这个妹妹。早就听说顾府的月姐儿生的貌美,出身又好,可偏偏就是难寻得如意郎君,他人在旁念叨说时我还不信,可如今仔细观察,想来也不是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