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霍准默默回到厨房的菜板前,注视着银亮的剔肉刀警告自己:肢体接触是女人表达亲密的一种正常方式。
两位客人围在客厅的小茶几前坐下,而客厅与厨房只隔了一道玻璃门。霍准一边从蒸锅里拿出瓷碗一边仔细留意客厅的动静。他特意把炖煮的菜放到最后料理,所以此时并没有排油烟机的风扇声干扰。
“我叫郑达,是李慧的丈夫。”这是紫西装的声音,“我听慧慧提起过你,听说沈小姐当年在班上是高冷女神,没想到本人这么可爱。”
……忍住,霍准,不能当着老婆面抽他。
沈畔明显不太适应这种散发着暧昧气息的男孔雀,她不着痕迹往沙发外挪了挪——恰好向厨房里的丈夫的方向靠近——认真回答:“你好,我现在已婚,是太太不是小姐。”
紫西装:“……”该说不愧是他的老婆?
霍准自刚才起就有点糟糕的心情突然好转,沈畔这种低情商姑娘面对玩笑或调情从来是分不清所以一概驳回,每当这时她总是乖巧得令人心折——有点想亲。
“虽然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我是我老公的请不要乱说”这样对着花店门口拉客的小哥拒绝。当时小哥脸色非常尴尬,天知道“美女你要玫瑰吗?看你这么漂亮,我会多送几支哦”只是拉客的漂亮话而已。
情商低的盼盼真是又乖又可爱。
用餐时沈畔看着对面的夫妻有些头皮发麻:只是一只可怜的虾而已,为什么要互相喂着吃还切成一块块?霍准烧了一整盘虾好吗,跟一块小拇指大的虾球计较什么啊?
你侬我侬的夫妻明显不只是让沈畔一个人看不惯,霍准一边给媳妇挑鱼刺一边平静提醒:“那个不是虾肉,是炸烂的八角。”
言毕紫西装含着破碎的八角露出不可描述的表情。他努力风骚地靠近妻子:“慧慧我们来么么哒~”
沈畔和李慧都抖了一下。前者是震惊于一个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口吐“么么哒”,后者是知道对方嘴里含着被嚼过的八角。李慧扬起手轻轻推了一下紫西装,双颊染上红色:“讨厌,你这个死德行,在人家家里做客别这样啦。”
似乎是不好意思,她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男主人。然而后者正垂着眼给沈畔盛汤,并用筷子夹了一块完整的白豆腐放在沈畔碗中。他的手非常好看。
李慧眼神闪了闪,她复又转向沈畔,说道:“对了沈畔,我昨天向你提起的那个企划案……”
靠。紫西装只好痛苦地咽下八角,对此霍准报以微笑。
他们所聊的内容大概是工作,同事,还有一个名为“秦蔓蔓”的高中女同学。霍准有几次试图将话题带到沈畔的高中生活,却发现李慧总是避开这点,而沈畔本人毫无所觉。李慧还很频繁地提起自己与总裁丈夫结婚七年的故事,重点围绕作为公司老板娘的风光和丈夫手中的股份多少。霍准听着那些细节暗自好笑,特别是单纯的盼盼针对金融管理领域向紫西装请教了不少问题(她本人的工作就是这个领域),据说是启晓总裁的紫西装回答时表情有趣极了。
“……说起来,刚才我就注意到了,这只茶杯是骨瓷的吧?”李慧说,她握茶杯的姿势有些微妙,橙水晶色的指甲仔细放在能被对面的霍准完全收入眼底的角度,食指和拇指捏着细细的杯柄,无名指若有似无地在杯身上轻划。客观来说,这种动作有些撩人。
也许只是习惯性动作,又也许含着不可名状的暗示。
李慧观察到霍准的眼神暗了一瞬,心里划过果然如此的得意。
霍准压下杀意,提醒自己即便想剁了这女人的蹄子也不能用家里厨房的菜刀。
啊,这只蹄子还和盼盼牵了34分钟没放开……不能剁不能剁。
“不是啦,这个是霍准从宜家买的高仿。”沈畔浑然未觉好友与丈夫的第一番交锋,她接着李慧关于茶杯的话题继续道:“但是我很喜欢这个图案,金色的兔子和红黑相间的格子边,这套杯子的主题应该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是吗,我还以为是真正的骨瓷呢。”李慧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茶杯上,她随意敷衍了一句,就岔开了话题。顶多在心里咕哝一声:沈畔都这么大了,还能因为童话周边跑去买仿品。
作为豪门太太的李慧,宜家在她心里相当于贫民市场。
唯独紫西装微妙地看了一眼手中茶杯,默默放回桌上。这可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漆色大概和刘易斯卡罗尔的初版《爱丽丝梦游仙境》风靡伦敦时是一个时间。
他还知道这套古董的前任主人已经是一个骨灰盒了。——所以那位客户不是没有给酬劳而是好东西都被这男人吞了吧?!
霍准接触到他看过来的视线,露出温和的微笑:“喝茶?”
紫西装:“……”
我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现在已经吓回嗓子里了。
结束后盼盼提出去送客,留在家中打扫卫生的霍准在沙发上李慧坐过的位置发现一张折起来的纸条,上面有她本人的电话号码,以及一枚唇印。
果不其然。
身为曾沉迷异性心理并为此背下两百多种口红色号(包括不同品牌)的情商大佬,就算没有看见紫西装,一个涂着有“斩男色”之称的妖娆口红去朋友丈夫家吃晚饭的女人也足够让他警惕。
与沈畔截然不同的是霍准心思极深,而且一向爱用最阴暗的角度揣测人性。暂且不提他本人扭曲的性格——也幸亏这种对妻子好友恶意满满的审视,让他得出“李慧来者不善”的正确结论。退一百步说,假如口红色号是个意外,那穿着V领紧身裙拜访男主人总不太妥当吧?
沈畔回家时正好看见霍准用煤气灶烧什么东西。
“煤气出问题了吗?”
霍准微笑:“不,只是打扫时发现的脏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班长预估正常男人的反应:老婆朋友看上去好正→呜哇是V领身材超级好和老婆完全不同→她让我这么亲昵称呼她→是不是对我有好感→虽然知道不对但有点暗搓搓的虚荣心→喝茶的样子真性感→留了电话号码→咳咳老婆好友的电话留下应该没事吧→以后常来玩啊→裂痕get√
然而魔王:真恶心。
二级警戒get√
直觉系的盼盼:老公好像不开心?
第3章
吃的有点撑。
沈畔捧着霍准刚泡好的红枣茶消食,她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注视他清洗碗碟。因为自己家务残废洗衣打扫一窍不通,所以沈畔坚持在霍准执行家政工作时强势围观,以表对自家老公的体贴支持。该习惯已经保持三年,不得不说洗碗拖地时一回头就能看见妻子坐在小板凳上眼神专注的乖巧模样,是个男人(萝莉控)都会被戳中心口。
就某种角度而言,直觉系的低情商哄老公方式格外高明。
霍萝莉控准勾起嘴角:“你可以去看电视。我这边很快就好。”
沈畔回答:“我等你一起。今天辛苦你了,又是准备点心又是做菜。”
“还好,做两个人和四个人菜区别不大。”
“……我以后不会带李慧到家里作客了。”沈畔突然冒出一句,“明明你忙了一桌子菜,她和她丈夫只盯着一盘虾吃还浪费食物。为什么他们要那样相处?感觉怪怪的……你说会不会是公司大老板看不上家常菜啊?我应该请他们去高级餐厅么?”
霍准笑出声:“盼盼,你就没觉得嫉妒和不自在?”重点完全抓错了啊。
沈畔疑惑地歪头:“不自在是有,为什么要嫉妒?”
因为人家找了豪门老公在你面前大秀恩爱。
霍准耐心引导:“因为你朋友的老公说话风趣,家财万贯,又帅又体贴。”
不得不说李慧塑造的角色格外高明,完全符合女人理想型的伴侣——就算不嫉妒,正常人也会稍稍羡慕的。
“那跟我有关系吗?”沈畔不假思索道,“你也会说话,有钱,长得好看又温柔。”
正在洗碗的男人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里暗藏着危险:“盼盼,你这样是想在厨房被……?”
沈畔立刻闭嘴。她一点都不想知道省略号里的内容。
“今天辛苦你了,表现不错。”李慧坐在豪车里补妆,刚刚被介绍为她丈夫的男人坐在一边,“钱马上打给你,以后可能还会有需要。”
在知名牛郎店被称为R的男人脱下紫色西装,眼角自带风流:“欢迎惠顾~夫人心情很好?”
李慧挺挺胸脯,满意感受到男人毫不掩饰的目光:“本以为秦蔓蔓那个蠢女人是被嫉妒烧坏了脑子,没想到沈畔的丈夫真是个极品。这样游戏就变得有意思了……不愧是沈畔,多少年后仍能为朋友奉献一切……再次把她踹进深渊感觉一定很棒。”
R挑眉,语气带上恰当好处的好奇:“沈畔不是你高中的闺蜜?”
李慧冷笑一声,不再多谈。当年的事……她甩去杂思,脑海里又浮现名为霍准的男人那双温和而深邃的绿眼睛,气质仿若清风霁月的公子,高领的黑毛衣禁欲又性感——玩过那么多MB,李慧从没遇见这样的风情。光是想象那男人在床上的样子身体就燥热起来,李慧舔舔嘴唇,索性勾过R的大腿:“付账之前……再陪我一晚?”
R大概能猜到这女人做出这举动时想到了什么,不过他毕竟是收了钱假扮丈夫,倒也不在乎是否被当成替代品。车厢里的氛围逐渐升温,他一边解皮带一边猜测李慧未来会有多惨,自己的身体倒也敬业的兴奋起来。
她一点不知道她自己正意|淫的对象是个多可怕的变态。
摆在床头柜的手机响起时,沈畔正在洗澡。斜倚在床柱上读书的霍准慢条斯理把书签放进纸页里,看了一眼浴室那抹倩影,起身走出卧室来到阳台,才接通电话。
“你有十分钟,别打扰我的夜生活。”他温和地说。
R的声音轻佻而熟稔:“你知道的,老板,我只是来凑个热闹,顺便拜访令夫人。”
“皮痒?”
“咳咳。”R不敢太过,端正了姿态汇报,“李慧是在市里隐秘性最好的会所里雇人,要求是体贴风趣对金融领域有一定了解……大概就是能装成商场总裁的人。她的确是个豪门太太,真正的丈夫也叫郑达,但他们的夫妻关系不太和谐,明显不符合带到朋友聚会炫耀的标准。在圈里混也有五六年了,玩得很开,但没碰过赌毒,就是纯粹sex方面……李慧还是几个有名贵妇团的牵线人,组织过两场派对。”
“为什么她会突然联系沈畔?”
“家里出了点事,前段时间郑达发现她玩小明星,所以被暂时取消了公司内部的股份与职务。郑达本来安排李慧去分公司磨炼,但她一周前接到秦蔓蔓的电话,然后转到沈畔单位工作。”
“我想她们不是‘好朋友’吧?”
“啊,李慧态度很恶劣,提到沈畔时语气蔑视,似乎当年曾发生过什么事……还有秦蔓蔓这个人,我只听到她讲那通电话。原话是‘沈畔那个婊|子过得很好,要不要再去毁掉看看?’”
霍准注视着阳台上细长的石盆里那一排锈红蔷薇,心想,这可真有意思。
R在那边笑得花枝乱颤,毫不掩饰他的愉悦:“当时我就想,沈畔不是老板娘的名字?本来我都玩腻了想把这位美貌太太处理掉……哎呀,这下我又找到趣味了,起码得把她推给你见见呀……”话里唯恐天下不乱的危险意味让人想象不到他刚刚和口中的美貌太太玩过一场车|震,并把想杀掉的女人睡得合不拢腿。
但作为其上司的霍准明显对其非常了解:“刚下床?”
“是下车。”R说,“你猜她意|淫谁和我睡的?”
“讲话不要这么粗俗。”霍准眉眼弯弯,“别一次性把人玩坏,她是我妻子的好友。”
“嘻嘻……”还是有点怂,害怕自己直白挑出霍准被幻想的事实后对方顺着电话线爬过来索命——自家老板最讨厌的就是意图勾引他的女人,偏偏他这张脸让女人趋之若鹜。R转移话题:“那秦蔓蔓怎么处理?”
霍准平静地说:“讲脏话的女孩子总让我想把她嘴唇割下来。”
霍准挂断电话,重新回到卧室。沈畔已经洗完澡,她穿着睡裙裹在被窝里,半靠着枕头翻看霍准留在床上的书。听见他开门的声音,沈畔抬头:“工作么?”
这人少见没在床上守株待兔。
“不,朋友闲聊。”霍准回答,自然地微笑,却引来妻子皱眉:“你心情不好?出什么事了?”
……盼盼的直觉判断有时格外犀利。
霍准叹气,上床躺在她身边:“没什么,就是听到不好的消息,有点累。”
沈畔眉皱的更紧,伸手抚过他的脸:“又是你那些爱折腾的病人?”老公作为心理医生总被他们当成情绪垃圾桶,“你少接单子,是不是因为前几天给我买那条项链……”
“不是。”刚刚决定割走姑娘五官之一的魔王埋进妻子的颈窝撒娇:“有人侮辱我的珍宝,真讨厌。”要不再把她发声的喉管切除好了。
满头问号的沈畔:难道是发表的论文被老学究骂了?她犹豫片刻,翻身抱紧霍准,低头轻轻吻他的鼻梁。
“盼盼?”
丝质的睡裙让身体的触感十分鲜明,沈畔向下亲霍准的喉结,声音含糊:“把灯关掉……”
唔。
顺从地关灯,霍准感觉到妻子肉肉的小手按着他的胸口,不免有些神思荡漾。盼盼总抱怨她自己太胖,在不该长肉的地方长肉,其实霍准完全不觉得那是不该长肉的地方。譬如手,盼盼的手白乎乎圆滚滚,握成拳头时还能看见粉色的小肉窝。准确的说,盼盼的手与年画上抱着红鲤鱼的女娃娃完全相同。所以每当她举起茶杯时——特别是今天为了待客拿出的欧式古董茶杯,那种细细的杯柄和只容两指的区域——盼盼握着茶杯的手就像奶香小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