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喉结上下滚动,眼眸深处带着克制,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海棠春睡醒时娇,好一个活色生香。
……
一并叫了几次水,姜染姝慵懒的窝在康熙怀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出塞巡视,怎的都快十月了还没有动静?”
她还期盼着能出去玩一场,因此时刻惦记着。
康熙手中拿着细棉帕子,有一塔没一搭的替她擦着湿发,边漫不经心的说:“去年才去过,蒙古尚稳定便取消了。”
大清内忧外患夹击,他心里跟火烧似得,偏没有一个人支持他,都说三藩之乱是他作出来的。
若是好生笼络着,定不会出战事。
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大清目所能及之处,尽皆国土,如今少了些许,他这心里就不痛快。
姜染姝轻轻唔了一句,声音变得朦胧起来,这时已是深夜,实在困得紧。
康熙倒被她一句话勾的睡不着,一会儿想宏图壮志,一会儿想大清版图扩大,一会儿想着因战事而收缩的国库。
直到凌晨才恍惚睡去。
第二日起的难免有些迟,一睁眼就对上一双乌溜溜的杏眸,正好奇的望着他。
康熙伸了个懒腰,眼神清明澄澈,倾身上前亲了亲她,低笑:“怎的又看呆了?”
姜染姝眼神亮晶晶的,直接将自己的脸盘子塞到对方跟前,直到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绒毛。
好奇的摸了摸胡茬,又扎又硬,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
“好玩吗?”
“嗯。”
正说着,那胡茬便蹭在脖颈间,痒的姜染姝受不住,咯咯笑出来。
玩闹一会儿,康熙便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才唤梁九功进来伺候。
这一天,她一直在想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康熙这人太坏,这跟说话说一半有什么区别。
晚间下值后,清月就面色惨白的凑过来,低声道:“前儿那小太监还记得吗?他说我们角房减例了。”
这东西都是有数的,若是突然减了必然有缘故,可不就应在这上头。
姜染姝点头表示知道,如果有人拿这个算计她,还真是没办法的事。
对于康熙来说,种痘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如果她记得没错,皇子们也是要种痘的。
清月一脸被天打雷劈的表情,若是姑娘种痘,她必然要随侍的,天花这东西谁沾谁死,她心里茫然极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种痘,没两三个月根本出不来,到时候……”
清月一想就觉得崩溃极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她们这角房是要被彻底遗忘了。
她能想到,姜染姝自然也能想到,但是这一茬她不准备躲。如今种痘刚刚提出,自然避之如蛇蝎,可她知道这算是早期疫苗,种了还算不错。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众人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太子出痘了!
天花是不治之症,得了基本就被判死刑,康熙一时面色惶然,抱着太子的手都在抖。
胤礽不过四岁有余,身量抽条,显得有些瘦了,小脸倒是圆嘟嘟可爱,这会儿烧的通红,脸上许多痘泡,嘴唇干裂起皮。
康熙肃容吩咐:“凡各衙门政事皆送往内阁,朕要守着太子!”
他的话掷地有声,众人一时心有戚戚,和天花病人关在一起,跟让他们送死没有区别。
他看着人群中的姜染姝,忍不住抿了抿唇,低声跟梁九功吩咐:“把她送出去吧,多她一个没什么用。”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梁九功却听懂了,躬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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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殿内一片寂静,梁九功的动静也格外显眼。
裴静真掐着手心看他过去将姜染姝叫出来,虽然声音小,她依然听到了。
竟让她先去养心殿伺候,不必关在乾清宫中,她何德何能,竟得千古一帝青睐。
在这般危机关头还能惦记着,可见看重,裴静真心里火烧火燎,恨不得以身替之。
替了她的恩宠,替了她的人。
众人都静静地望着她,姜染姝心中犹疑一瞬,看着康熙烧红的双眸,她突然展颜一笑:“谢皇上恩典,可嫔妾不能走。”
她纵然能顺水推舟,可这么好的博好感机会,她不愿放过。
再一个,她若是出去,必然会被后宫妃嫔知晓,如今她手里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出去后没有康熙庇护,怕是分分钟便被人玩死。
姜染姝目光炯炯有神,神色坚定。谁都能看出来她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真切切的想留下来。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有些异样,有逃离机会,对方竟然放弃,也不知是蠢还是傻。
大殿中静默极了,只有太子难受的□□声,哼哼唧唧的,像是要哭出来。
康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大踏步离去,这么紧要关头,他能说上一句,便是无上恩宠。
太子得天花的事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渐渐往朝堂上蔓延,康熙都看在眼里,整宿整宿熬着不睡觉。
梁九功瞧着心疼,却又没有法子,这么紧要的事掺和在一起,日日思考谋划,哪有时间睡。
这熬的时日久了身体吃不消,眼见的他胡子拉碴,眼窝下面是深深的青黑。
他急的跟什么似得,却没有任何法子。
最后看向角房方向,梁九功在心里念了佛号,说声对不住以后,便径直往角房去了。
姜染姝虽然没有被送出去,但是她却被圈在角房里,等闲不许她随意走动。
天花病毒就像是个□□一样随时爆发,谁也不知道命运之神眷顾的是谁。
迎来梁九功,她还有些意外。
“不知梁总管有何贵干?”她立在窗口,瞧着外头躬身立着的梁九功,对方微微弯腰以示恭谨,脸上挂着妥帖谦卑的笑意。
“姑娘随奴才来瞧瞧便知,此次只有姑娘能救了。”他躬身,说的很卑微。
姜染姝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看着他。
一到侧殿,就见康熙手中捏着朱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他着实狼狈,寢衣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
见着她来,面色便黑沉下来:“你来做什么,简直胡闹。”这些时日乾清宫拖出去多少人,她是看不到吗?
姜染姝穿着素白锻旗装,头上别着几根银钗,简单干净,只眉目盈盈,纤腰不盈一握,瞧着着实也清减许多。
她福身行礼,对诘问不置可否,视线在他身上萦绕一圈,转身便走了。
康熙:???
没过一会儿功夫,姜染姝端着托盘回来,上来放着一个大海碗。
康熙:???
等拿到跟前一看,顿时愣怔在原地,海青色的大瓷碗,里头盛着细细的面条,整整齐齐的码着鸡丝,还撒了绿色的葱花,远远的都能闻到香味。
姜染姝示意小宫女上前,拧了帕子替他擦脸擦手,这才把大海碗塞到他手里,示意他赶紧吃。
“寻常百姓家便是这般吃用的,瞧着滋味儿甚好,您试试?”
康熙原本不想吃的,年少掌政不是容易事,他的胃早就坏了,越饿越吃不下。
可是闻着葱花的香味,他突然觉得口舌生津,拿起筷子挑了一口来吃,接着就停不下来,把一碗鸡丝面连汤都喝干净,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舔唇。
梁九功看着就笑了,他生了许多法子都没用,什么山珍海味都端来了,结果被一碗鸡丝面打败了。
“谁做的,赏。”康熙用锦帕擦嘴,表示很满意。
姜染姝挺胸而出:“谢万岁爷恩典。”
就连梁九功都有些意外,她竟还会下厨,纵然是做一碗面,那也是难得的。
康熙眼眸中溢出丝丝笑意,姜染姝等了半天瞧他想赏什么,他偏不做声了。
等了又等,对方还是未发话,姜染姝嘟着嘴,满不情愿的拉着他溜达两圈,又牵着去洗澡。
哼,抠门的大猪蹄子。
虽然已经十月,天冷的厉害,但是不洗澡还是怪怪的。
从善如流的跟着,康熙暂时放下满脑袋的谋算,躺在香汤中闭目养神,由着姜染姝动作轻柔地替他揉捏肩膀。
许久未睡,被热气一熏便有些昏沉,他往下滑了滑,顿时被姜染姝叫醒了,她浅笑盈盈:“万岁爷若是困了,便去塌上睡吧。”
康熙盯着她被香汤打湿的裙摆,眸光深深:“衣裳既然湿了,不如……”
他手上略微一用力,才低声闷笑:“下来跟朕一道洗吧。”
姜染姝猛然间被抓下来,心中一惊,条件反射的樊住他脖颈,娇呼出声。
“啊……”
康熙闷闷低笑,指尖灵活的挑开盘口,慢条斯理道:“朕还未给旁人洗过澡,今儿也学学。”
被服务对象姜染姝表示,对方技工证是假的,洗了一遍又一遍,都快要脱皮了。
拖着酸软颤抖的腿,她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比不得康熙年轻体壮,连着几天不睡还能这么龙精虎猛。
躺在软乎乎的被窝里,姜染姝水妍妩媚,双颊带着迷人的酡红,眼尾泛着些微的粉,整个人一瞧就知道被狠狠的疼爱过。
康熙在她额角印上一个轻吻,话语中带着丝丝温柔:“睡吧?”
“嗯哼。”软软应了一句,姜染姝便抱着被子睡去,她喜欢怀里踏踏实实的,被子向来盖一半抱一半。
半夜感觉到热源,不知不觉便滚进对方怀里,整个人紧紧的盘在对方身上,这才哼唧着又睡着了。
隔日朦胧间醒来,就听低笑一声,康熙穿戴整齐立在塌前,毛茸茸的胡茬已经剃光,露出来光洁下颌。
他眉眼带笑,所有颓唐一扫而空,甚至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
“昨儿劳累你了。”
姜染姝拉起锦被,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跟一只收起爪子蜷缩成一团的猫崽子似得,就差喵喵叫了。
莹白的肌肤羞得泛着粉,她低声嘟囔:“且正经些呀。”声音又娇又软,还透着几分刚醒来的沙哑,倒带上几分不曾有过的慵懒妩媚。
康熙喉结滚动,不再逗她,从被窝里将她挖出来以后,就忙活去了。明面上为了太子之事将政事尽数交给内阁,实则是他一条暗线,从这里头能看出不少事来。
姜染姝一时倒有些无聊,打了个哈欠无聊的看向外头,今儿难得好天气,阳光暖暖着照耀着,微微有一点风,并不冷。
望着康熙骨节修长的大手执着小札,微微泛黄的小札显得他手指愈发白皙,手指尖微微翘起,作为一个手控,她觉得完全看不够。
“你来瞧瞧。”
姜染姝回神,就见康熙笑吟吟看着她,将小札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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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染姝: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康熙:来瞧瞧,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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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殿中青烟袅袅,角落中立着面生的太监宫女,都是替换这次天花事件中不幸感染的宫人。
她抿了抿薄唇,略有些羞赧,如今当值康熙已经不让她伺候,只是在一旁候着,权当作陪。
接过小札一看,瞬间有些震惊。
她原本以为会是什么小故事之类,谁知道拿到手中,便呆在原地。
詹事府詹事之女姜染姝,年十七,动谐珩佩之和、贤淑敦厚……今册封为答应。
她原本被叫姑娘,不过是陪皇上过夜的官女子,该做的差事一点都不能少,升为答应后,才算是真正进入后宫。
比起寻常百姓家,大约是从通房丫头到妾室的转变。
她舍命陪君子,果然没有错,在这等级森严的后宫中,官女子是一个谁都可以捏死的小蚂蚁,可答应不同,便是死了,上头也要追问两句。
她眼神中满是感动,泪水莹莹的望着康熙,娇呼:“皇上……”
康熙反倒笑了,抚着她发丝轻笑:“再把明月拨给你,她向来伶俐,长袖善舞,应当能护你周全。”
最重要的是明月一向都跟着他行走,旁人都认得,身边有这么一号人,也代表着他的态度,等闲想动她,总得多想想才是。
姜染姝轻轻唔了一声,小小声道:“这怕是不和规矩?”
清宫有规矩,嫔之下挑伺候的人,等闲不得以世家官员之女,多以拜唐阿之女。而清月、明月能入乾清宫,家世跟她也是错不开多少的。
康熙揉了揉她的脸颊,轻笑:“傻不傻,朕便是规矩。”
这话说的也是,他亲自指定的,什么合不合规矩便都不打紧。
这么想着,想到自己年例从六两到三十两,吃食陈设也都升上不少,顿时心满意足。
“谢万岁爷恩典。”姜染姝眼眸亮晶晶的,看向康熙的眼神充满感激,她将自己娇小玲珑的身子偎进他温暖的怀抱中,软乎乎撒娇:“我很喜欢。”
康熙赶紧搂住她,往怀里又颠了颠,这才低声道:“下次可莫要如此,见朕在这里便不肯走,有危险你尽管躲便是,何苦……”
天花之威名,实在让人色变,这一次关闭乾清宫,也是因着这事要是传出去,定然会令全城恐慌,只有太子痊愈,这宫中警报才能解除。
再一个他也担心天花蔓延出去,他整日惶惶,就怕哪一日有奴才进来禀报,说是京城爆发天花,碰上这个,那是十室九空,如今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轻轻一声叹息,康熙爱怜的吻着她额头,半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