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在场的病人家属没有半点反应,以为他们是在思考自己的话,便收起听诊器走人,“你们来个人跟我去缴费拿药办手续,办完你们今天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鱼阿蔻抬脚跟上,等医生开完药咬着唇问:“医生同志,药流指的是喝药流产吗?那病人流产的原因不是因为摔倒,而是因为她喝了药?”
“对,是药流的,”医生看她是个女性,语重心长的交代,“在没有医生的医嘱下,私自药流是很危险的,所以切不可因省钱或者医生是男的就不敢来医院,私下用各种偏方解决的话不仅伤身体,且会为身体埋下后患,比如…”
鱼阿蔻谢完医者父母心的医生,捏着病历单脚步沉重的上楼。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复杂,原先她以为李红小产的原因,是要用孩子做局薅鱼湖的羊毛,可刚才鱼海问医生的那几句话却透着古怪。
鱼海似乎非常确定李红没流产,结合先前他说出的赔偿条件来看,两人就像是利用假流产来做局,但偏偏李红是真流产了,且流产的缘由是喝药,怀孕也由5个月也变成了2个月。
现在她可以断定鱼湖夫妻俩确实是做了局,既然是做局那他们肯定有事先商量好,可鱼海为什么不知道李红是真流产呢?难道李红没告诉他?
如果是李红没告诉他,那李红这样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鱼阿蔻一时怎么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隐情,干脆放弃思考决定直接去问两人。
上楼后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而尽头的病房里传来孙霞愤怒至极的声音,“…你个小浪蹄竟敢背着我家海娃偷人?你说!你给我说那个野男人是谁?!”
孙霞现在气的几欲吐血,女人怀孕的头三个月正是坐不稳胎的时候,海娃知道轻重肯定不会碰李红,那她是怎么怀孕的?
鱼阿蔻听的眉头蹙起,李红偷人?她不在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脚步匆匆的进了病房。
病房内的空气又闷又压抑,泛着黄的白石灰墙面多处脱落,露出青色的砖面,生锈的铁病床分南北两排摆满房内,床与床之间的距离非常小,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过,铁床上亦只有光秃秃的木板,没有被褥。
此时房间里除了鱼家人就没别的病人,李红面带巴掌印的坐在病床上,手背上挂着吊瓶,身上盖着印着‘C城第一医院’红色钢印的被子。
她床边站着的孙霞披头散发,咬牙切齿的摇着她的双肩,“你说啊!别给我装哑巴!你怀的到底是谁的孽种?”
见李红面无表情的任自己摇就是不说话,抬手扇过去一个巴掌,扑到病床上抓着李红的头往后面的墙上撞,“你说不说!你个千人骑万人上的破鞋,你啥时候开始偷人的?双胞胎是不是也是别人的娃?我就说那俩兔崽子咋这么跟我不一条心,原来是别人的孽种!”
鱼阿蔻和在场的鱼家人听到这话均勃然变色,齐齐上前去阻止她的口无遮拦。
然而有个人比他们更快。
往日没存在感的鱼岩冲上去,抓着孙霞的肩膀把人甩向了旁边的病床上,一把揪起扑腾着身子痛呼的孙霞衣领,把人提起来一字一顿的说:“不管发生啥事,鱼波鱼涛都是我鱼家的娃,都是我鱼岩的大孙子,以前是以后也是,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话,我就用一根绳子勒死你!”
孙霞看到摔她的人是鱼岩时还想骂人,但对上鱼岩充满红血丝快要突出来的眼珠子,吓得头摇成拨浪鼓,“我不说了…不说了…”
鱼阿蔻偷偷的喊来鱼河,“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孙霞说李红偷人?”
“什么事都没发生啊,我也不知道为啥,反正我娘听说李红才怀孕两个月后就这样了。”鱼河挠着后脑勺懵懵的说。
鱼奶奶看到小孙女回来,上前焦急的问:“蔻囡,医生说的药流是咋回事?”
鱼阿蔻抿了抿唇,“医生说李红的孩子不是摔没的,而是她私下喝了打胎药。”
病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成人们的表情一瞬间变作恍惚,鱼岩和鱼湖甚至同时晃了晃身子,脚下踉跄了两步,鱼河和李红梅赶紧分别搀住了觉得天旋地转的两人。
“啊!!!李红你竟然给我儿带绿帽子!我要杀了你!”孙霞再次扑向李红,抽出枕头扑头盖脸的打下去。
李红垂着头任她打,手指将掌心掐的鲜血淋漓,咬着唇在心里默念。
不能反驳不能还手,就算她现在说自己没偷人,孙霞也不会信,她还会惹来更多打,只能生受着等鱼海醒来,鱼海的一句话比她说一百句都有用,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了,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想个合理的理由。
鱼阿蔻看到孙霞这样更不解了,问奶奶,“孙霞为什么这样说?”
鱼奶奶对上小孙女充满疑惑的眸子,犹豫了半响,咬着牙把孕妇头三个月不会同房的事说了。
鱼阿蔻震惊瞳孔放大,蓦然扭头望向李红,大家都怀疑李红怀的这个孩子不是鱼海的?所以大伯才说出这样的话?
不,这不可能,目前这个时期太特殊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偷Q的人比抢劫犯受到的惩罚还重,以李红自私阴险的性格她绝对不敢这么做,她只会唆使别人去偷Q。
鱼奶奶也觉得不可能,“蔻囡,李红不可能干这事,她就是想也没时间,鱼海就像苍蝇守着粑粑一样天天守着她,晚上她上个厕所,鱼海都得在她屁股后面跟着,生怕她掉进粪坑里淹死,这事估计有别的原因。”
鱼阿蔻听的嘴角极速抽搐,见孙霞骂着骂着又开始问双胞胎是谁的孩子。
顿时冷了脸色,“闭嘴!”
孙霞仿佛被人摁了暂停键,手嘴同时停下,默默地放下枕头退后。
鱼阿蔻深深吐出一口气,医院不能呆了,再呆下去这事明天就传出去了,看李红的点滴即将挂完,交代鱼河,“你去喊医生来拔针,拔完我们回家。”
“嗳。”鱼河往外跑。
“河娃你等等,”鱼奶奶喊住鱼河,从兜里掏出手绢拿出两块钱给他,“你问问医生,能不能卖咱们几个空的点滴瓶,要是能卖,你拿几个大的。”
“嗳。”
很快鱼河就与医生并肩而来。
医生当看不到房间里古怪的气氛,拔完针再次交代了下注意事项就迅速离去。
鱼河拎着用罩衣装着的玻璃瓶咧着嘴笑,“奶,这医生特好,不仅没要我钱,还特地给我找了几个大瓶子,他还交代我瓶子得用开水烫过才能用,奶这是瓶子和钱。”
“恩,这医生好人,等会坐车时你抱住瓶子,别让它们撞碎了。”鱼奶奶看过瓶子说。
鱼阿蔻看着李红坐在病床上,如没灵魂的木偶没有半点反应,突然想起一件事,“鱼海呢?”
鱼河说:“你前脚走他后脚就晕了,现在在推车上躺着呢。”
鱼阿蔻磨牙,“把他给我弄醒背李红。”
李红这般模样明显是不会自己走了,她是不会背她的。
“凭啥让我家海娃背,李红她个浪…”在鱼奶奶要吃人的视线下,吞回脏话,“…她不配,人家在地头生完孩子还能继续干活,凭啥她就这么娇贵?只是流掉孽种,她走两步还能死了不成?”
鱼阿蔻冷眼,“要么鱼海背,要么你背,如若你强拉着她走,再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给你们垫医药费的。”
“…我背!你们别喊海娃。”孙霞咬了咬牙背起李红出门,只是嘴里一直小声的骂骂咧咧着。
鱼阿蔻等人跟上,用麻绳将躺着鱼海的板车绑在骡车后面,几人坐上骡车一路无话的回了村。
骡车刚走到鱼海家的篱笆院前,听到声音的鱼溪就迎了出来。
“你们快进屋,锅里有姜茶,你们赶紧喝两碗驱驱寒。”
鱼阿蔻从车上蹦下来,活动了下麻木的身躯,小声问她,“李红梅这么晚没回去,她们家人没来问么?”
“我去她家说李红肚子疼,你们去医院照顾她了,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想让红梅姐在家陪我,莫婶就同意了,”鱼溪急急的拉着妹妹进屋,“你手都成冰块了,快跟我进去喝姜茶。”
“恩,小堂姐等会看下双胞胎,别让他们醒了来客厅。”鱼阿蔻把在医院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听的鱼溪震惊的双眼几欲脱眶。
鱼奶奶喝完姜茶问呆坐在一旁的李红,“你到底为啥要喝药?是不是你肚子里的娃有啥不好?”
她琢磨了半天只能琢磨出这个原因,不然好好的为啥要弄掉肚子的娃?
李红一如既往的垂着头保持沉默,脑内则在高速运转,她得赶紧想出个办法,把锅甩给别人。
孙霞给昏迷的鱼海搓着冰凉的手,闻言一口浓痰吐在李红头上,“啊呸!她天天大米白面的吃着、鸡蛋养着,她有个屁的不好,她肚子里的那个就是孽种!不然为啥她要偷偷的喝药?说不定双胞胎都是她跟哪个野男人生的野种,我可怜的海娃啊!咋摊上这么个…”
鱼阿蔻听到这话脸色蒙上一层雪霜,站起身朝孙霞走去。
这次鱼岩照样快了一步,从桌上抓起绑车的麻绳,一把拖过正叫骂着的孙霞摁进旁边的椅子上,阴沉着张脸快速的用麻绳将孙霞绑在椅子上,末了蹭掉鞋子,脱下带着补丁、露出大脚趾的袜子,团成团堵住孙霞的嘴。
孙霞被熏的直翻白眼,人也从变故中回神,双腿胡乱的踢着旁边的桌腿,口中亦大声的支吾着,示意鱼岩放了她。
鱼岩眉头动了动,去外又拿出根麻绳回来,蹲下来将孙霞的腿和凳子绑在一起,这下孙霞没法再踢桌子了。
这一系列的操作看得鱼阿蔻眨了眨眼,更是惊呆了了众人。
鱼奶奶呆呆的望着鱼岩,这还是她那个万事不管、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大儿嘛?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鱼岩走到李红面前,沉声说:“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明天你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吧。”
李红震恐的抬起头,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紧盯着鱼岩,“你要让鱼海休了我?”
鱼岩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是休,只是我们鱼家不要你了,你要是和海娃离了婚,你回了娘家还能嫁人,可要是不离,你只能在娘家待一辈子,你也不用想着让海娃去接你,等你走了后我就把海娃关起来。”
鱼阿蔻听的面目震惊,大伯这番话可真谓是打蛇打七寸,和同样震惊的奶奶互看一眼后,两人同时在想,大伯/大儿这是雄起了?
祖孙俩当即不再表态,将主场让给鱼岩,坐在旁静静地看事态发展。
李红听完这话面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再想到娘家人的德行,连唇色都变得雪白,却也急中生了智,“爹你别把我送回去,我没偷人,双胞胎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是鱼海的,我没想过药掉孩子,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打胎药,因为药是没分家时我娘给的,她和我说那是保胎药,我信以为真,这两天肚子不舒服就把药喝了,早知是打胎药,就是打死我我都不喝!”
“娘你为什么要害我啊!”李红伤心欲绝的捂着肚子大声哭嚎,“你把我害惨了啊!”
鱼阿蔻看着她的作态心内摇头,她不相信李红说的这些话,且李红到现在都对怀孕两个月的事避而不谈。
孙霞更是不信,有心想起来逼李红说实话,可说又说不了,动又动不了,只能拼命的扭动着身子以望能挣脱束缚,剧烈挣扎下,身子带着椅子摔倒在地,椅背重重砸向身旁鱼海的脚。
鱼海被剧痛击醒,嗷的一声从椅子上弹跳而起,抱着被砸的右脚叫痛。
“唔唔唔…”孙霞看儿子醒了,忙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感。
鱼海扯掉她口中的臭袜子,“娘你这是咋了?咋被人捆成这样?”
“海娃,李红给你带了绿帽子,她肚子里的娃才两个月,那不是你的!”孙霞立即三言两语的把后面发生的事儿说了。
“娃、娃没了?”鱼海不可置信的倒退两步跌坐在凳子上,面色一片恍惚。
娃怎么会没了呢?婆娘不是说做戏吗?他们用假小产让鱼湖赔钱,等他们拿到钱就去S城大吃大喝一顿,回来再跟众人说S城医生的医术好,帮他们把娃救回来了,到时娃没事他们钱也有了,以后更是每个月躺着都有钱拿。
可为啥现在孩子没了?还是李红自己喝药灌没的?
孙霞看宝贝儿子抓不住重点更气了,“海娃,李红肚子里的娃不是你的!是她偷人的孽种!”
李红见鱼海醒了忙上前把她之前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末了摇着鱼海的胳膊哭诉,“海子,我真不知道那是打胎药,肚子里的娃更是你的,你算算日子,那段时间咱俩天天…”
“日子对的,”鱼海掰着手指头算过点头,随即怒发冲冠的撸起袖子,“你娘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害我鱼家的娃,我饶不了她,湖娃你跟我走,咱们喊上兄弟们去砸了李二狗家!”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是猜猜猜时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加加加Plus 7瓶;公主殿下、幸福向左我向右 5瓶;云岚123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众人闻言, 齐刷刷的扭头盯着鱼海,李红说药是她娘给的你就信?
孙霞蠕动着身子尖声质问:“还说不是偷人,那李红你咋又从怀孕5个月变2个月了?”
鱼海拍了下脑门, “对呀婆娘, 这又是咋回事?”
李红看了眼众人,垂着头捏着衣角小小声的说:“我先前没怀孕,那时候我身子的表现和怀双胞胎时一样,我就以为我怀孕了, 可分完家没多久我就来了红,当时我以为是小产了吓得不行,又不敢和你们说, 就偷偷的去看了赤脚医生, 医生说我是假怀孕,这病属于心病, 很多想怀孕又迟迟怀不上的妇女们都有这个病。”
“鱼海,我之所以会假孕,就是因为我太想再要个娃了。”
鱼海望着委屈的李红顿时心软了, “是真是假我都不在乎。”
孙霞听到这话激烈的态度软了半分, 她当年也犯过这个病,不过还是大声嚷嚷着,“就算你是假怀孕, 那也不能证明你肚子里的娃是海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