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啧。”郭尉瞧她一眼:“换个话题。”
苏颖抿抿嘴:“你与晨晨妈妈为什么离婚?”
这问题有些跳跃,郭尉目光瞧向别处,顿几秒才说:“性格不合,感情破裂。”
“太官方了吧。”
“但的确如此。”
苏颖还要继续问什么,郭尉打断说:“你今天的问题额度已用完,但我能保证的是,以后都不会有。”
他但凡给了承诺,他会遵守。
苏颖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郭尉侧头,目光不愿挪开,半晌,抬手拨了拨她耳垂:“时间紧张,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儿才值得。”
他声音很低,一字一句说着,浓浓酒气随他灼热的鼻息扑在她脸上,使她也染上几分醉意。
两人之间甚至隔了些距离,苏颖却觉得周围空气稀薄,后背冒汗,一时怀疑今天是不是真的穿多了。
苏颖问了句可有可无的话:“什么才算有意义?”
这之后便没人再吭声,他们转头看着彼此,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然后某一瞬间,几乎同时向对方靠近,双唇相贴。
起初的几秒两人都静止,渴望接近,又小心翼翼,呼吸都是紊乱而颤抖的。
郭尉捏着她胳膊,极缓慢地叹一口气,短暂研磨过后,先启开唇吻她,力道温柔。
苏颖轻轻闭上眼,认真去感受。
他抬起手来扶住她耳后,拇指蹭过她脸颊,稍微分开:“有没有想我?”
几个字在两人唇间低低咀嚼,他嗓音暗哑,语调轻缓得快被她咚咚心跳声掩盖住。
苏颖抿了下嘴,嗓子里哼出个音节。
一场战役这才算吹响了号角,喝过酒的缘故,他总不比清醒时能够自如拿捏分寸,忽略了对方感受,亲吻变得急切而失控。
却在这时,门口蓦地传来响动。
秘书:“郭总,刘总他……”
沙发上的两人惊出一头冷汗,空气凝结,秘书的脸瞬间变成番茄色,愣片刻,慌忙退了出去。
房门“哒”一声轻响,撞上了。
郭尉撑着沙发扶手,瞧她一眼:“你没关门?”口气有些埋怨,像极了没睡饱,被人叫醒后带着起床气的问责。
苏颖愣愣的:“我关……没关?”
他几乎给气笑了,退开一些,端正坐好,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整理袖口时又扭头目不转睛地瞧她。
苏颖不知何时已被他逼到沙发一角,双腿蜷起,唇色红润,整个人有着不同以往的乖顺安静。
被他盯得久了,苏颖抬起头来,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看什么看。”
郭尉笑笑,问:“晨晨和念念呢?”
苏颖这才说:“在老太太那儿。”
“晨晨这几天听话?”
苏颖不由坐直身体,想了想说:“那天从海洋公园牵着他的手走到停车场,后来还主动要求想吃冰激凌。我们眼神交流多了些,故意亲近他,他好像也不像原来那样抵触了。”
郭尉听着:“一直都信你能处理好其中的关系。”身体恢复如常,他站起来,手掌轻轻揉几下她发顶:“晨晨这孩子心思重,如果你愿意多花些时间与他相处,我会很感激。”
这还是郭尉第一次同她提要求,苏颖觉得有所亏欠,看看他又点点头。
他直身,没再叫秘书进来,拿上西装外套:“等我回来。”又说:“如果觉得累,可以先洗个澡。”
这暗示太明显。
苏颖:“.…..”
他开门出去,秘书还傻愣愣杵在房门口。
郭尉瞧她一眼,径直走过去。
秘书惴惴跟在后面,小声报告:“郭总,刘总叫我来喊您,说您要是再不下去,他要亲自过来请人了。”
郭尉含糊应一声,微侧头说:“以后进来先敲门。”
秘书答:“是”,又不免在他身后龇牙咧嘴做鬼脸,心中大喊冤枉:我敲了呀,只不过您老正忙着,没听见而已。
***
郭尉留下一句话轻松走了,苏颖却不知如何是好,听他的太过顺从,不听又难免显得矫情。在沙发上做了会儿思想斗争,苏颖光着脚下去,走到浴室瞧了眼,用钞票堆砌起来的销金窟,每个角落都恨不得做到极致奢华。
冲浪浴缸是白瓷与透明玻璃的材质,大得夸张,几乎占据浴室一半面积,前方有电视,旁边是一整面墙的装饰镜子。
苏颖心说到底是取悦男性的消费场所,浴室都做得这样胆大直接。她先前出了些汗,现在只有自己,索性不想那么多,进去洗了个热水澡。
冰箱里有红酒果汁和各种进口休闲食品,她抱了些出来,关窗帘,开投影,窝进沙发里。猜想着他不会那么早回来,苏颖找了部片子看,当片中男女主人公感情发展得如火如荼时,她睡着了。
再醒来太阳快落山,一缕晚霞顺着窗帘缝隙钻进来。影片播完又在播放第二遍。
苏颖看看时间,摸到手机给郭尉发消息:你还回不回得来?我先走了,去接孩子。
他回:五分钟后开门。
这男人时间倒是掐算得精准,五分钟后,房门被人轻叩了两下,之后便耐心等待,没了声音。
苏颖跑过去开门,尚未看清来人,便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身上的酒精味更浓重了,呼吸灼热,几乎把全部力量都压在她身上。
“喂喂喂......”苏颖站不稳,连退数步,后背猛地撞到了墙壁。
好在他还不算混,手掌隔在中间,耳边漾开他悦耳的低笑声。
酒醉后的男人力量格外惊人,苏颖挣不脱,泄愤地捶他一把:“到底真醉还是假醉,给我起开。”
郭尉不动,稍稍偏过头,便嗅到她发间有些陌生的洗发水味道:“洗过澡了?”
苏颖抿着嘴不言语。
郭尉在她脖颈间轻蹭了下,喃喃道:“我变得不那么敬业,刚才和刘总聊着天,不自觉走神,想到老婆还在上面等着我,就想立即回来与她在一起。”
苏颖清楚这番话有哄她的成分,可心中还是难免轻飘飘。
她闷声哼道:“单纯在一起么?”
郭尉一愣,反倒笑了,终于站直身,恶人先告状地点了下她鼻尖:“思想就不能健康点儿?”
苏颖假笑,“好吧,是我把您想龌龊了,那么时间不早,郭总是想与我一同接孩子去,还是坐下来醒醒酒呀?”她眼中亮亮的,一片狡黠之色。
郭尉很喜欢听她句尾上扬的语气,半晌,蹭蹭鼻翼:“等我,我去洗个澡。”
苏颖挑衅:“你醉成这样子,到底能不能行?”
郭尉不由垂眸瞧她一眼,那眼神极其危险,语气倒亦如往常那样轻风细雨:“怎么办呢,尽力吧。”
说完,郭尉在她唇上轻啄了下,边脱西装外套边朝里面走,他身形忽然就不摇晃了,腰背笔挺,步伐稳健,哪儿有半点酒醉的样子。
他回头,朝她挑了挑唇角。
苏颖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浴室很快传出哗哗水声,没隔多久,他又在里面唤她。
苏颖没好气:“干嘛?”
郭尉:“帮忙拿下洗漱包。”
苏颖起身去他行李箱中翻找,拎着给送过去,敲敲门,里面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臂,却没碰那洗漱包,直接抓着她手腕,一把将她拽进去。
惊呼全被这道门藏进了里面。
夜色旖旎,有的熬了。
时针慢慢指向数字8的时候,一切才停歇。
仇女士给苏颖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过来接晨晨和顾念。
两位不称职的父母这才停止温存,收拾妥当下楼去。
初春的夜晚,空气里带着温温的热度,路旁槐树抽新芽,枝条在细风中轻轻摇摆。人们也从冬日沉闷的气氛中脱离出来,换上轻薄衣物,饭后散步,遛狗。
路边几个小女孩带着粉色头盔穿着滑轮鞋,小企鹅一样笨笨向前滑行,大概四五岁的样子,脸蛋圆嘟嘟,小辫子松散凌乱,正是最可爱最讨人喜欢的年纪。
苏颖没注意,郭尉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洗过澡又吹了风,此时身上酒气去了大半。
两人在台阶上站片刻,郭尉拉着她的手:“走走?”
苏颖点点头。
他们沿着种满槐树的路慢慢向前走,平时快节奏很少停下来,像这样并肩散步更是从来没有过。
有一处路面凹凸不平,苏颖本就腿软,脚尖磕绊了下,蓦地向前栽去。
郭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双肩,“很累?”
苏颖捏几下大腿肌肉,闷闷道:“有点不想和你说话。”
郭尉好笑:“哪里惹到你了?”
苏颖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嘲弄道:“现在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的样子,脱光了不就是臭男人一个。”
郭尉也不由低头瞧了眼自己的着装,挑挑眉:“臭男人才更接地气一些,郭太太是在夸奖我?”
苏颖直身,仰脸说:“你还挺骄傲?能听出反正话不?”
郭尉笑着耸耸肩。
她嘀咕一句:“简直跟四处寻食的饿狼没什么分别。”
“谁说没分别,我家养的,不吃野食。何况,过程也不见得只有我享受,你给我的反馈明明是喜欢的。”他顿了顿,纠正:“应该是很喜欢。”
苏颖脸红透:“你……”她羞恼:“鬼才喜欢。”
郭尉愉悦笑开,见她转身要往回走伸手拦住,不逗她了,手臂在后面环紧她肩膀,倒是从容:“谅解一下,太久没见面了。”又垂眸轻声问:“很难受?”
苏颖点点头,半天嘟哝一句:“也不是。”
这条路一直下去,前面是个五岔路口,纵横交错的车尾灯为黑夜增添几分热闹色彩。
两人影子在昏黄路灯下时而缩短时而拉长,气氛有种难言的美妙,他们安静走着,都没有回头开车的打算。
不知不觉,进入跨江大桥的人行道。
郭尉说:“这次出差行程比较紧,没有单独空出时间为你选礼物,在香港转机时看见一个包,觉得应该适合你,就买了回来。”
苏颖问:“很贵么?”
“说是今年春夏限量。”
“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郭尉说:“酒红色方款,很小巧,牛皮质地,纯手工打造,包身除了压纹和品牌logo以外,没有多余装饰,比较低调。”
他背书一样流利,没带什么抑扬顿挫的语气。
苏颖忍不住抬头看他:“手提?”
郭尉:“是。”
“讲得很专业嘛。”
他轻描淡写:“店员介绍时留意了下。”
苏颖有点高兴:“听着就觉得会喜欢,相信你的眼光。”
郭尉顿了下:“不觉得没心意?”
苏颖缩在他怀里,展开笑容,逗他说:“贵就是心意呀。”
江风带些凉意,几根发丝搭在她扬起的唇角上,她鼻尖不可避免地微微泛红。
郭尉低头瞧了一会儿,也没来由跟着淡笑,将人拢紧些,嘴唇贴了贴她额角。
再往前走就是横跨桥梁的“城市之眼”,紫色光带连成美轮美奂的圆环,暗黑天幕下,如同一只沉默却明亮的眼。
郭尉抬抬下巴:“坐没坐过?”
“摩天轮吗?”苏颖说:“没有。”
“去试试?”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你还是带着两个孩子来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叫个车去老太太那儿?”
他看看腕表:“一圈下来也就一个钟头,不急。”
郭尉当真去窗口买票了,然后站前面朝她勾了下手腕。
两人跟着队伍进入小小的座舱内。
摩天轮转动的速度相当缓慢,苏颖这人没什么浪漫细胞,她担心自己中途歪在椅子里睡过去。
可当摩天轮上升到一定高度,却觉得视野所及格外震撼。
整个城市夜景尽收眼底,观光游船在蜿蜒的江面缓缓行过,划开的水波上倒映着碎掉的光影。两侧马路车流如织,尾灯绘成红色长龙。
向远处看,无数灯光没有规则地洒落大地,如同置身在神秘的银河里。而每个人都像一粒尘埃,微不足道而渺小。
苏颖扭头看一眼郭尉。
他薄唇微抿,正瞧着下面出神。
然后某一瞬间,郭尉冷不丁问了句:“他是哪两个字?”
苏颖微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如实说:“照顾的顾,维护的维。”
“顾维。”郭尉轻声念了一遍,下颌稍稍绷紧又松开,手肘撑着窗沿,仍是看下面,半天才问出第二个问题:“有我帅么?”
“.…..”苏颖看他一眼:“类型不同,没法做比较的。”
“比我年轻?”
她粗略算算:“大概小你一岁。”
郭尉不禁轻轻皱了下眉,又问:“比我有钱?”
苏颖无语:“你有钱。”
“有我对你好么?”
苏颖一时没答。
她在人生不同阶段遇见两个不同的男人,好与不好没有标准。
一个不会约束,愿意纵容,可以陪她疯陪她闹甚至陪她浪迹天涯;一个给她一个家,给她未来,认真在白纸上为她画出正确的路。前者她深爱过,后者是今后的爱人、伴侣及人生导师。每一段历程都值得被珍惜,且没有轻重之分。
苏颖语气不自觉轻松起来:“要不然你叫他上来比较比较?”知他没恶意,她笑他:“可真够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