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甜美——顾了之
时间:2019-12-21 09:42:41

  程浪说:“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症状。”
  徐翘不说话。
  “如果你不说,原本只要吃药就能好的病,就得打针、住院、手术……”
  “你再咒下去我都要进太平间了……”徐翘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那就跟我说。”
  “就喉咙疼,没什么力气,感觉有点困,还有点冷。”
  “应该是发烧了,手边有没有耳温枪?”
  “没,我不想动。”
  “那我请医生过来,万一需要打退烧针,你好好配合。”
  “你这人怎么使诈啊,不是说吃药就能好吗?我不打针,你别想从我嘴里套出地址!”徐翘急急说完,像生怕自己生病了智商斗不过他,会说漏嘴地址,赶紧挂断了电话。
  程浪当然无所谓她说不说地址,只是被她这动不动撂电话的习惯搅得有点头疼,揉着太阳穴让高瑞去联系郁金照顾她。
  高瑞临要拨电话一顿:“小程总,我看徐小姐那两位朋友也是大忙人,根本没法好好照顾她,而且徐小姐跟他们的交情可能不算太深,所以遇事才这么憋着……我的意思是,徐小姐撑了这么些天,一下子病倒,估计这场不会轻松,要不您去趟米兰,趁此机会把她接回来?您这鞭长莫及的,总不能天天让人盯着那边,一有动静就这么折腾啊。”
  程浪觑着他不说话。
  那眼神大概是在讲“你在开玩笑吗”。
  “哦,那咱们不接徐小姐,”高瑞拿起手边平板,拉出一栏工作计划,“您看,意大利有好几家新兴品牌都在兰臣的革新计划里,您要不要百忙之中抽空去实地考察看看?”
  ——
  徐翘从鬼压床一般沉重压抑的睡梦里醒来时,看见郁金端着一杯水坐在床边:“翘,醒醒,你发烧了,起来吃颗退烧药。”
  徐翘睡过一觉后感觉更加头重脚轻,迟钝地躺着没动,迷糊道:“你怎么回来了?”
  “有人联系我,说你生病了。”郁金把药塞进她嘴里。
  徐翘支着手肘坐起来,就着水把药吞咽下去:“程浪?”
  “对方没报姓名。”郁金翻个白眼,“翘,我们是不是朋友?我就在你身边,却得从一个五千英里之外的人那里听说你生病的消息,早上我和埃利奥问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还说只是想睡个懒觉……”
  徐翘这会儿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郁金的话上,只顾着碎碎唾弃:“狗男人!”
  “嗯?”
  徐翘低哼一声:“我根本没说我在你这里,他肯定走歪门邪道查我了!不要脸!”
  郁金像是被她这回光返照般的十足中气怔了怔:“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怎么可能!”她摇头,心里想着“他配吗”,脸上摆了副“这哪儿跟哪儿啊”的表情。
  “只是觉得你骂起他来,像我骂埃利奥一样。”郁金耸耸肩,“好了,你继续休息,我今天在家陪你。”
  “有顾客预约今天到店里去,找你们商量戒指和礼服裙的定制方案。”徐翘提醒她。
  “这就是你骗我们你没生病的理由吗?”郁金说,“没关系,让埃利奥先应付着。”
  徐翘垂垂眼躺了下去,摸索着攥住了被窝里的手绢。
  ——
  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吃过退烧药发了身汗,徐翘的烧暂时退了下去,被郁金喂着喝了碗粥,说想起来画画。
  她这一礼拜来,其实每天只在做画画这一件事。
  郁金欣赏她对珠宝的独到眼光和高级审美,却也不得不诚实指出,这位大小姐荒废了太久基本功,脑袋里有精致的想法,落实到图纸上却变得粗糙掉价,所以只能从基础开始重新修炼打磨——先是手绘,再是电绘。
  “你在着急什么?”郁金无奈道,“你最近从早到晚都握着笔,生病了还不肯放吗?我没想马上从你身上取得收益,你可以慢慢来,真的。”
  “我就是想动一动,我都快睡散架了。”徐翘爬下床,理了理身上白色睡裙的衣襟,开始搭画架。
  这间客房不大,一张床,一排衣橱,一张书桌就差不多塞满了所有空间,画架子只能搭在门边,打开房门后,利用一小截门外的过道。
  郁金替她点亮头顶那盏聚光的射灯,拍拍她的肩:“那我去看会儿电影,晚些时候来验收你的成果。”
  她点点头,依照灯光调整了一下高脚椅的位置,背朝客厅坐下,拿起颜料盘和笔,准备给一幅已经画了两天的天鹅图上色。
  这一坐就是大半个钟头,临近收尾,徐翘听见身后脚步声,一边挥笔一边说:“时间掐得挺准,再两笔就结束了,你看这回画得像不像?”
  徐翘最后刷了两笔细节,身体微微后仰,正打算放远视线看看整体,忽然听见一道略有些沙哑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挺像你。”
  她一惊之下回过身去,看清来人的瞬间手里颜料盘一抖,五彩斑斓的颜料直直溅上他的白衬衫。
  程浪:“……”
  徐翘垂下眼,眼睁睁看着蓝蓝白白的新鲜颜料从他衬衫门襟往下滴滴答答,一路淌向不可言说的地方。
  徐翘:“……”
  她猛地错开眼,见鬼了似的抬起头:“你怎么在这里?”
  程浪闭了闭眼,保持僵硬站立的姿态:“这个问题现在很重要吗?”
  徐翘连“哦”两声,搁下颜料盘和笔,奔进房间拿来纸巾递给他。
  程浪抽了几张纸,想往身上擦,看徐翘一脸“好惨啊这也太他妈惨了吧”的表情,直直盯着他的狼狈处,又顿住:“转头。”
  “你干吗不转身?”她指指过道尽头的洗手间,“或者也可以尿遁。”
  程浪忍了忍,转身迈开一脚又停住,回头指指她的画:“用黄色的颜料,应该会更像。”
  徐翘愣了愣,等人走出老远才反应过来:“你才是鸭子!两百包夜那种最便宜的鸭子!”
 
 
第26章 
  这铿锵的骂鸭声很快惊动了房子的主人。
  “哦,老天,发生了什么?”埃利奥叼着电动牙刷走过来,震惊地看向这满地狼藉,跟一旁拎来清扫工具的郁金说,“我就说这个男人看着不太面善,你瞧瞧,他真是翘的朋友吗?”
  “如果不是朋友,这么说话应该已经打起来了。”郁金拖着地,跟埃利奥解释完又跟徐翘解释,“他说他是之前联系我的人,我听名字对得上就放他进来了,本来想叫你,可他看你画得很认真,让我别打扰你。”
  这种能把天鹅认成鸭子的人还懂艺术?
  徐翘嫌弃地皱皱鼻子,看了眼走道尽头那扇透着冷光的磨砂门:“他一个人来的吗?”
  “好像是,”郁金说,“楼下那辆送他来的车开走有一阵了。”
  埃利奥指着洗手间:“哦,那他现在是不是需要一身新衣服?”
  郁金和埃利奥都直直看着徐翘,那意思大概是让她去问问,毕竟他们跟他不熟。
  徐翘不情不愿地走到洗手间门口,刚要抬手敲门,听见了程浪讲电话的声音,他在说:“需要多久?”
  ——大概是在让人送衣服来。
  徐翘敲敲门:“这儿有男主人,可以借你衣服。”
  “不用。”程浪回。
  “你的跟屁虫很快就能来救你?”
  里边没声。
  这种风光在外的男人,哪能承认自己陷入了窘境呢?徐翘“啧”一声:“你别霸着人家洗手间啦!我给你拿身埃利奥没穿过的新衣服来,你先换上。”
  程浪还是忍耐着没说话。
  徐翘猜测这次的沉默是“行吧”的意思,于是跟着埃利奥去挑衣服。
  说实话,埃利奥的穿衣品位与设计风格确实有些小众,尤其是男装,徐翘平时还挺看好,但真要从那些像打翻了颜料盘的重金属风里,挑一身给从来只穿黑白灰的程浪……
  徐翘在埃利奥的衣帽间笑到打鸣,从“呵呵呵”到“鹅鹅鹅”到“咯咯咯”,看一件衣服笑一阵。
  埃利奥站在门外,小声问郁金:“她怎么了?”
  郁金耸肩表示不明白:“第一次看她笑得这么高兴。原来她前几天都在跟我们假开心。”
  徐翘勉强直起腰,靠着衣柜打住了笑声:“不好意思,我只是脑子里有画面了。”
  一想到厕所里那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总裁会套上这些油漆桶,满身甩满大金链子,她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快乐的。
  徐翘千挑万选,“矮子里面拔将军”地拿了一件海军蓝的薄毛衣和一条黑色拼接西裤,憋着笑送到洗手间。
  程浪移开一道门缝接过,两分钟后隐忍地叫了一声:“徐翘。”
  徐翘抱臂斜靠着门外的白墙,食指在小臂上哒哒哒地跳舞:“啊,不会搞吗?上衣镂空部分穿前面,裤子拉链放右边。别说我故意整你给你反人类设计哦,如果你想要一骑绝尘地走在潮流尖端,这里还有波西米亚风的衬衫,朋克风的牛仔,嬉皮风的开衫……”
  “行了。”程浪忍无可忍打断她,换完衣服出来,一眼看到徐翘和埃利奥抱胸歪头,排排站着迎接他。
  埃利奥:“wow……”
  徐翘:“amazing……”
  这件毛衣的特别之处是它的“Y”领,在深V基础上往下延伸镂空,漏出的正好是男人身上最性感的部分——如果这个男人身材有料的话。
  徐翘目光发直地盯着程浪的前襟,咽了咽口水。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居心叵测。她只是觉得这件毛衣是埃利奥衣帽间里最平凡的新成品,哪知道程浪能把它穿得这么惊天动地。
  程浪的眼神微微有点黯。
  修养让他没有表露出“你们时尚圈的品位真让人头秃”的神情,克制地跟埃利奥说了句“谢谢你的衣服”——标准的意大利文。
  埃利奥惊喜地手舞足蹈,用母语回:“能遇到你这样的模特,是这件衣服的荣幸!我愿意把它送给你!”
  徐翘虽然没听懂全部,大致也猜到了埃利奥的意思,杵了杵他:“他有的是钱,别跟他客气,好好收他一笔,包括地面清洁费。”
  埃利奥还要说什么,被郁金拖回了房间。
  夫妻俩给两人腾出了说话空间,但真这么安静下来,不吵不闹了,徐翘却忽然有一丝手足无措。
  这跟程浪本身没关系。
  原因或许在于,此刻站在她对面的,是属于“那个世界”的“故人”。
  被刚刚那出闹剧覆盖的负面思绪卷土重来,像是看了个热热闹闹的喜剧搞笑片,笑过之后幕布落下,又回到冷冷清清的现实世界。
  徐翘觉得脑袋有点发沉,疲惫感再度紧随而至,一边掩饰着情绪回头收拾画架,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他:“你来这里干吗?”
  “谈生意,”程浪跟过去,“顺便……”
  “哦,”徐翘想起什么,截断了他的话头,高兴道,“你是把信带来了吗?”
  程浪点一下头:“没带在身上,改天拿给你。”
  “?”还改天?那他今晚是闲得先来探路看看有没有危险吗?
  徐翘质疑:“你要在米兰待很久?”
  “看情况。”程浪看着她这“米兰不欢迎你”的表情扬了扬眉。
  “哦……”徐翘蹲在水桶边清洗画笔,又想到什么,“一会儿有人来接你吧,你让他们把信带来?”
  “信锁进保险箱了。”
  “所以呢?”
  “除了我没人知道密码。”
  “那你告诉他们啊。”
  “里面还有别的保密文件。”
  “……”
  “那把保险箱整个搬来总行了吧?”徐翘气鼓鼓地抬起头,因为蹲着的姿势,纱裙裙摆散落一地,整个人看起来像朵不堪折的我见犹怜小白花。
  程浪垂眼看她一会儿,在她彻底爆发前点点头:“行。”说着拿起手机给人发消息。
  徐翘满意地站起来,还没彻底挺直腰背,脑袋一晕,整个人打了个晃。
  程浪迅速扶上她的手肘,看她站稳了,一触即离,回忆了一下隔着纱裙感受到的温度,皱眉道:“别忙了,又烧了。”
  “是吗?”徐翘摸摸自己的额头,“难怪感觉累得慌呢,还以为是被你气的。”
  “……”
  “耳温枪呢?”程浪问。
  “房间里。”
  程浪往里看了眼,似乎对这房间的大小和装潢的朴素不太满意,但这时候没有过分纠结于此,抬抬下巴:“去躺着。”
  “你要干吗?”徐翘把手挡在衣襟前。
  “我能干吗?”他反问。
  徐翘摸摸鼻子往里走,眼角警惕地觑着他。
  “我进来了。”程浪跟在她身后进去,等她躺下,拉起被子,从床头柜拿起耳温枪给她量体温。
  三十八点二度。
  “烧成这样自己没……”程浪说到一半,看她心惊胆战地盯着耳温枪上的数字,又停住,“上次退烧药是几点吃的?”
  “好像是早上九点?十点?”她稀里糊涂眨着眼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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