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流满面地朝他奔过去,说爸爸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那当然,人家小朋友有的,我家小朋友也不能少!”徐康荣乐呵呵地说。
她哭着抱住了他,结果刚抱上,却发现他的脸一点点变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样样换成了程浪的。
“怎么是你?我爸呢?”她踉跄后退,想脱身,却被他死死锢在怀里。
他咬着她耳垂笑:“他不会回来了,以后我当你爸爸。”
徐翘猛地惊醒,坐起来呆了片刻,拍着胸脯定了定神。
程浪昨晚真的等到零点跟她说了“新年快乐”才走,他走以后她居然该死地失眠了,翻来覆去地想着他上飞机没,落地没,赶上伦敦的新年没。
想到天光大亮,手机传来一声震动,程浪发来消息说,他到伦敦了,晚点有件礼物会送来她家。
然后她终于扛不住睡着了,只是睡着以后,梦里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徐翘感觉自己有点偏头痛,摁了摁额角,忽然听见门铃声。
难道是礼物到了?
她踩着拖鞋小跑出去,透过门镜往外一张望,傻在了玄关处。
门外的女人失去耐心,又摁了一遍门铃。
徐翘难以置信地,缓缓打开了门。
朱黎一见她刚睡醒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新年第一天,你睡懒觉睡到饱,我起了个大早赶到这乡下地方给你这小公主拜年!”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徐翘怔怔看着她。
朱黎走进来,踢掉高跟鞋:“你男人跟我讲的啦!”
——
把朱黎迎进门,徐翘才知道,这就是程浪口中的“新年礼物”。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朱黎到处找不着她,就曾经求助过程浪。
程浪当时明明晓得她在米兰,却跟朱黎表示了抱歉,说自己并不知情。
朱黎无计可施,只能暂时放弃,直到前天那场微博热搜,让“羽立”这个名字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顺藤摸瓜找到伯格珠宝工作室,联系过去的时候,程浪终于松口给了她答案,跟她说,他元旦会回伦敦一趟,徐翘一个人在北城可能很无聊,让她有空去陪陪她。
“有了男人忘了姐妹,大小姐你可真是好样的!”朱黎盘腿坐在沙发上,从进门开始一直骂骂咧咧到解释清楚事情经过。
徐翘这时候却还沉浸在回忆当中。
她隐约记起来,平安夜那晚,程浪问过她,如果朱黎再来找她,她愿不愿意见。
当时她没有一口回绝,程浪应该是看出了她的意思,才会在之后把她的行踪透露给朱黎。
她回过神来:“哎呀,你别给我淋狗血啦,我这不是不想把你家搞得乌烟瘴气吗?”又瘪瘪嘴装可怜,“我想等功成名就再来孝敬小朱总您的。”
朱黎被她一提醒,记起比利时那场珠宝设计大赛:“哎说起这个,行啊徐千金,这么多年深藏不露,连我都不知道你这一手这么牛逼,你要是早点入行,你家那设计团队哪能给梵翠挖去……”
“你说什么?”徐翘一愣之下打断她,“我家设计团队没散伙吗?”
这回换朱黎愣住了:“你不知道这事?”
徐翘摇摇头:“你意思是,赵宝星她家,把我们金禄整个设计团队连根带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朱黎惊了惊:“有段日子了啊,当初外边闹得腥风血雨,各种乱七八糟的,你是活在梦里吗?”说完后反应过来,“哦,你是活在你家男人给你造的铜墙铁壁里。”
第44章
徐翘从朱黎这里,盘问出了很多被程浪只手遮天掩藏起来的消息。
原来徐家破产后的第一时间,赵家的梵翠珠宝就对金禄狠狠趁火打劫了一把,不仅取代金禄拿到了几个海外合作项目,更重金挖角了金禄的整个核心设计团队。
徐翘不是不谙世事的傻白甜,明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对此倒不是说不能接受和理解。
作为在行业内,与金禄分庭抗礼多年的竞争对手,金禄倒台后,梵翠趁势而上,抢项目,挖团队,虽然不是那么“君子”,但在残酷的商场上,这种“小人”行径却也无可厚非。
毕竟梵翠当初被程浪打了一巴掌,本就处在岌岌可危的境地,不趁机自救一把,说不定就成为下一个金禄,谁又能在这种时候讲道德。
所以抛开私怨不说,金禄技不如人,输给梵翠,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徐翘在意的是朱黎口中的一些流言。
据外界传言,当初金禄在最后挣扎关头,曾试图拿到汤森的一笔投资金,是赵家使了绊子,在金禄基层员工因被拖欠工资而到公司闹事的时候,让汤森前去摸了个底,导致这场合作谈崩了。
所以如果传言成立,说明赵家很可能早就在金禄安插了人。
而且,照朱黎在商圈的朋友说,赵家与金禄核心设计团队的接触,并不是在徐家破产后,而是早在大半年之前,金禄第一次出现危机的节骨眼。
那就是说,金禄今天的结局,是赵家在背后推了一手的结果。
徐翘爆了句粗口,在客厅绕场暴走:“以为金禄没了,你就能称王了是吧?你爸爸走了,你姑姑奶还在这儿呢!等好了,姑奶奶叫你今天笑得有多欢,明天就哭得有多惨!”
朱黎抖抖苹果肌,觉得程浪之前瞒天过海的决定是英明的。
在徐翘一无所有的时候,让她知道这些,除了令她情绪崩溃以外没有任何用处。而在她锋芒初露,有了底气的今天,这些所谓的糟心事,反而能够推着她往前走。
朱黎比徐翘大两岁,自诩处事在同龄人里算得上老练,但程浪的老谋深算却真真叫她自愧不如。
她不介意再给徐翘膨胀起来的事业心添一把柴火,继续说:“这么看来,你应该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外边有多少人在拼命找你了。”
“找我?”徐翘停下脚步,“赵宝星那群人想看我笑话?”
朱黎点头表示大概是吧:“家里有几个闲钱就吃饱了撑着喜欢看戏呗,我算理解了什么叫‘黑粉的本质是真爱粉’,这些人真是坚持不懈地在到处疏通门道挖你下落。”又耸耸肩,“不过谁能疏通得了你男人堵上的门道,她们这钱砸下去也是打水漂。”
徐翘刚刚一直处在震惊当中,没来得及纠正朱黎的用词,这会儿已经对她嘴里那些信息接受良好,顺嘴道:“什么我男人我男人的,你说话别这么野好吧,我还是洁白无瑕的玉女呢!”
朱黎一愣:“哪个欲?”
“当然是守身如玉的玉。”
“不是欲火焚身的欲?”
徐翘被她说得心脏突突直跳,脸上凶巴巴:“想什么呢你!”
“不是我想什么呢,是程浪想什么呢,”朱黎不可思议道,“这么久了还没跟你全垒打,难道他来这一出拯救破产千金的戏码是热心慈善公益吗?”
“怎么这种事决定权一定在男方身上吗?”徐翘扬起下巴,“就不能是别的可能,比如我比较难搞定?”
“所以你们还没搞对象?”朱黎吃着了一惊,若有所思道,“你该不会是钟意着你那个读课文的初恋吧?”
“那倒不是,好端端怎么突然提起他啊?”徐翘一脸不明所以。
朱黎握拳咳嗽一声,眼神回避:“不是这个原因就算了。”
徐翘歪着脑袋打量她,一副“你看我像是能被随便敷衍的人吗”的表情。
朱黎挣扎:“我是觉得吧,这事跟你说了,有点对不起程浪,好歹我今天能见着你,都是托人家的福呢。”
“你搞叛变是不是?”徐翘叉起腰来,“那你不觉得有事瞒着我,也很对不起我吗?”
十分钟唇枪舌战的辩论过后,朱黎投降了:“好,我说。是这样,你那初恋之前找我问过你的下落。”
“什么时候?”徐翘意外。
“就你家破产消息刚传出来不久,那会儿大家都在找你,我也正焦头烂额呢,有天一个男人联系到我酒店,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说他想帮你,是你从前的朋友。一开始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后来把人老底查了才发现,跟你提过那个小学初恋对得上号,人是叫宋冕对吧?”
徐翘缓缓点了点头:“他说他想帮我?”
那后来宋冕真遇到她了,又为什么装得跟她形同陌路?
——
下午一点,徐翘跟朱黎吃完午饭后,坐着她的车来到城东一所叫“锦光城”的老小区。
她摘下墨镜,透过半开的车窗张望了眼社区医院的狭小门面:“你确定他在这里上班?”
朱黎点头:“千真万确,今天是不是他值班就不知道了。”
“他一大好青年,不去大医院施展拳脚,在社区当全科大夫?我记得他以前成绩很好啊。”徐翘迷惑。
“是挺好,好像初高中还跳过级,据说相当优秀一人才,之前也确实在大医院,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来了这里。”
见朱黎没查到宋冕兼职了程浪的私人医生,徐翘也就没提这一嘴。
有钱人的医患关系还是比较隐私的,程浪把她的秘密保守得这么牢,她也不好未经他允许,随便把有关他的信息透露给闺蜜。
所以她把问题专注于宋冕本身:“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了困难?”
“八成是吧,”朱黎点点头,“要不能这么想不开?”
徐翘薅薅头发:“他自己境况这么不好,还想着帮我,那应该不是讨厌我啊。”
“这世上还能有讨厌你的男人?”
“主要是,”徐翘省略掉程浪的部分,简单叙述,“我前阵子跟他碰过一次面,但他装不认识我,我以为他不喜欢以前圈子里的人,所以就没找他把话说开。”
“他跟你碰面那会儿,你是不是重新吃香喝辣上了?”
徐翘眨眨眼:“算是。”
毕竟她是以疑似程浪小情人的身份出现的。
“那人家这不是讨厌你,是觉得你已经有人照顾,不需要他了,所以默默撤退了呗。”朱黎说完,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子,“浪总,对不住,我这人脑子活络,净分析实话,如果你家小姑娘跟初恋跑了,别怨我,谁叫你这么墨迹。”
“哎,不是初恋,我以前跟你吹牛来着,其实就一好朋友,不过这友谊确实挺珍贵的。”
“看得出是相当珍贵了,要不我们跟大总裁都飒天飒地的小公主,能独独在一社区医生面前这么不自信?”朱黎啧啧摇头,视线落到车窗外时一顿,推了推她,“来了来了,是不是那个?”
徐翘偏过头去,冷不丁跟推门而出的一位白大褂医生来了个远远的四目相对。
她正要把脑袋往底下藏,忽然听见一声:“小宋在啊!”
宋冕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插在兜里的手伸出来,搀住来人,把这颤巍巍的老人扶进门,笑着跟人说了句什么。
等里边护士接过老人,他才重新转过头来望向徐翘。
这是认出她了。
徐翘不再忸怩,打开车门,走上台阶,站定在他面前,尽可能自然地跟他挥挥手:“宋医生。”
“徐小姐,”宋冕朝她点点头,看了眼她身后那辆车,“是小程总……”
“不是,”徐翘摆手,“那是朱黎的车。”
宋冕眼神微微一变,大概猜到朱黎跟她说了什么,滞了滞,无奈一笑,叹了口气:“徐翘,好久不见。”
徐翘松了口气,也笑起来:“第三面才肯认我,你可太不够意思了啊。”
“抱歉,”宋冕看了眼她轻薄的衣装,指指里边,“外面冷,进来说吧。”
“不打扰你工作?”她朝里瞅瞅。
“没关系,午休时间还没过。”他替她拉开门,比了个“请”的手势。
——
除了刚刚那位提前来挂点滴的老人,这社区医院里暂时没有其他病人。
徐翘一路跟他走进诊室,在一张简易靠椅上坐下,找了个话头随口问:“所以你是值下午的班吗?”
“不是,我值一天。”宋冕用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杯温水,“不好意思,这边只有这个。”
徐翘摆手示意不碍,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又问:“元旦让你一个医生值一整天班?这社区医院工作强度那么大啊。”
宋冕在对面坐下:“是我排的。没必要让其他医生把完整的假期拆分开来,反正我没有过节的需要。”
“没有过节的需要?”
“我家人不在这边,也没有女朋友。”他笑着解释。
徐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去喝水。
久别重逢,熟络的感觉已然恍如隔世,一旦沉默,气氛就变得干巴巴起来。
结果就是,两人都在脑内努力搜索着话题,最后异口同声出一个字:“你……”
宋冕一愣之下笑了笑:“你先说。”
“也没什么啦,”徐翘干笑,“就想问问你离开北城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宋冕似乎不愿意多提往事,简单一句话带过,“其实去年回到北城以后,想过找你叙旧,但后来听说你过得很……”
“风生水起?”
宋冕被她逗笑:“对,所以我想你大概也不缺我这个老朋友,而且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当年不告而别,有点……对不住你,所以前两次看你没认出我,也就没跟你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