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跟着挪步,一路对徐翘频频侧目。
结束了这一环插曲,玛佩尔拿话筒说起场面话,与众人表示欢迎各位贵宾拨冗前来莅临展会,开幕式即将开始,烦请大家移步。
徐翘终于从万众瞩目中解脱,在众人三两结伴,朝宴会厅正门走去的时候,跟程浪悄悄落在了后面,低声问他:“干吗突然撒狗粮秀恩爱?你受刺激了呀?”
程浪没想提起刚才的不愉快。
流言蜚语他来挡,她只要开心就好。
所以他顺势道:“嗯,是有些受刺激。”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徐翘眨眨眼。
“是你在的时候发生的。”程浪揽着她腰的手慢慢往上抚,抚过她光滑的肩线,目光在她羊脂白玉般的锁骨以及往下,那雪白隐现的山丘处一落,“你的披肩呢?出门还穿着的。”
徐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抹胸裙:“这里这么暖和,穿披肩很蠢啊。”
程浪叹了口气,轻轻握起她的左手,摸了摸她食指上的钻戒:“那你能不能把这枚戒指换到中指?”
左手食指的戒指代表未婚,中指的戒指代表热恋。在西方传统里,如果一个女孩子在左手中指戴上戒指,那就是对外拒绝追求的意思。
徐翘倒没考虑这么多,出门前习惯性地戴在了食指上而已。
“为什么要换啦?”她故意装不懂,笑着问他。
程浪微微低头,咬着她的耳垂说:“因为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让我想立刻把你从这里带走。”
第60章
伦敦高级珠宝展开幕典礼上新鲜出炉的媒体照,很快通过官网“照片直播”的渠道传播开来。
其中一张徐翘跟程浪并排坐在贵宾席的合照,像一颗深水鱼雷,翻山越海后炸响了北城名媛圈。
其实与他们同框的还有不少其他来宾,只是被这两位的颜值和气质一衬,无可避免地沦为了背景板。旁观者的焦点无一不放在这对被评价为“golden couple”的情侣身上。
照片里,程浪稍稍偏侧身体,笑着低下头,正在徐翘耳边说话。徐翘目视前方望着台上大屏,脸上表情却在忍笑。
照片放大后,清晰可见两人十指交握的手,以及徐翘左手中指上那枚素有“碧玺之王”美称的帕拉伊巴碧玺戒指。
徐翘在开幕典礼的尾声,收到了朱黎夺命连环call似的微信消息。
朱黎:「我跟你说,我今晚在外边参加酒会,听见赵宝星那几个跟班姐妹一直在宴会厅讲她势利,说她从前老是颐气指使地对她们,转眼又在温玥面前当舔狗,其实早就看不惯她了,现在这叫恶有恶报……」
朱黎:「我听到这儿还挺爽,结果人家话锋一转,带你出场,说赵宝星跟你一样明明都是个草包,当初哪来的脸嘲笑你呢。」
朱黎:「什么叫一样草包?见过踩一捧一的,没见过踩一送一的啊。这我就听不下去了,也是喝多了酒精上头,甩手就是一杯八二年的拉菲泼了人脸。」
徐翘因为持续不断的震动,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
看到这里,跟追连续剧似的停不下来,悄悄让程浪给她打掩护,说她玩会儿手机。
程浪身体一侧,替她挡住镜头。
她打字回复:「小朱总北城花木兰!巾帼不让须眉!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够格把你娶回家!」
吹完彩虹屁,她发了个好奇宝宝的表情包:「然后呢?」
朱黎:「然后人家要跟我动手呗,我这双拳难敌四手,正思忖对策,对面突然哑火了,有人拿着个手机劝架,让她们看照片。」
朱黎:「我还懵着呢,用我视力五点二的双眼穷极目力瞅她们手机屏幕,嘿,你跟程浪公开了!我就酒杯那么一撂,模仿了一下你当初扇赵宝星耳光的架势,说‘这一杯酒是替小程总泼的,你们骂赵宝星,这是你们的言论自由,但你们骂徐翘,不好意思,小程总不给你们这个自由’。」
徐翘发了个捶地狂笑的表情包过去。
朱黎:「然后那群人一直到酒会结束,没敢跟我对上一眼,看见我跟过街老鼠似的,想不到我朱黎也有因为你扬眉吐气的一天。这叫什么?这叫老公找得好,全家都吃饱。不过对不住哦,借用了你老公的威名,跟你先斩后奏一下。」
徐翘:「你这不为我出气呢吗?随便借!」
开幕典礼结束后是宾客们自由参展的时间。
徐翘挽着程浪的臂弯走在展览长廊时,被问起刚刚在跟谁发消息。
她直接拿出手机给他看。
程浪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扬了扬眉:“谁是你老公?”
这个重点抓得也是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呢。
徐翘心里懊恼地“哎呀”一声。
朱黎这么称呼程浪的时候,她不经思考,自然而然地就默许了,所以刚才也没觉得拿给程浪看有什么不对。
但这会儿仔细一想,人家宝贝啊老婆啊都没喊呢,她就把他抬上老公宝座了,这未免主动得有些掉价了吧。
她剜他一眼:“不知道啊,看谁想当呗。”
程浪显然看出了她心里的小九九,送上“台阶”:“我想。”
“那你好好加油咯。”徐翘给他一个“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将上下而求索”的鼓励眼神。
程浪笑了笑,跟她继续往长廊深处走,照她的节奏走走停停,偶尔见她驻足,看着展柜里的珠宝啧啧感慨:“唉,人家这才是大师级水平呢,我只是蹭了个尾巴而已。”
“各行各业的杰出人士,大多每时每刻都有你这样的想法,所以他们才会成功。”
徐翘笑着看他一眼。
男朋友情商高就是省心,这种“怎么说都不对”的时候也能讲出既不浮夸失真,又安慰取悦到女朋友的话。
“那承小程总吉言哦。”她说。
程浪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显示程烨来电。
想也知道,一定是听说了徐翘的消息,这会儿跑来兴师问罪。
徐翘瞅一眼来电显示:“消息传得挺快嘛。”
程浪掐断电话,似乎懒得搭理。但程烨坚持不懈地打过来。
“我去应付一下,你先往前走,一会儿回来找你。”接连三通电话后,他朝她晃了晃手机。
徐翘点点头,孤身沿着珠宝展柜继续往前,不料程浪离开后,没走几步,就遇见了一拨搭讪的宾客。
对方是两位意大利男性,一上来就十分激动地想与她握手。
她礼节性地跟两人分别握了一下,保持得体微笑。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表达他们的来意。
用意大利语表达。
徐翘尴尬地打了个抱歉的手势,用英文说:“不好意思,我不懂意大利语,请问你们会英语吗?”
据徐翘所知,很多意大利人都不会英语,即便是会,意式英语的发音也令人费解。
果然,两人尝试用英语跟徐翘沟通,磕磕巴巴,手舞足蹈地说了几句后,徐翘依旧一脸茫然。
正是陷入僵局的时刻,一阵细巧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需要帮助吗?”
徐翘为这熟悉的母语感动得鼻酸,回过头去,看见一位打扮雍容华贵的女人戴着礼帽朝她走来。
看长相挺年轻,似乎三十出头的模样,但听声音,应该是有点年纪的妇人了。
非常美丽端庄的一位妇人,举手投足都是岁月沉淀的矜贵气。
徐翘点点头:“您好,如果您会意大利语,那我就太需要您的帮助了。”
妇人摘下礼帽,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几眼,走到她身边,直接用意大利语跟对面两位男士说:“接下来由我替这位小姐翻译。”
两人松了口气,用回意大利语:“我们来自Bianca珠宝,非常欣赏和喜欢羽立小姐的作品。但我们在调查中发现,羽立小姐目前所在的工作室在此之前已经荒废多年,并没有系统的运作体系,我们认为这很令人惋惜,因为一个良好的工作室团队,可以将珠宝设计师的才华发挥到极致……”
对方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半天,最后问:“所以我们想邀请羽立小姐与我们合作,希望她转投向Bianca珠宝,不知羽立小姐是否考虑这个提议?”
妇人在整个过程中时不时轻轻点头,表示明白,最后转向徐翘:“这两位是来自意大利的珠宝商人,他们非常欣赏和喜欢你的设计,想问你愿不愿意在展会结束后,将这次带来的系列作品售卖给他们。”
徐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看了眼觍着脸笑的两个男人,又问妇人:“除此之外呢?”
“嗯?”妇人疑问。
“哦,我看他们好像说了很多话。”
妇人淡然道:“都是对你作品的夸赞,需要我完整翻译吗?”
“啊,这部分就不麻烦您了,那请您替我告诉他们,因为这套作品是我的处女作,对我本人有特殊意义,所以不考虑对外售卖。”
妇人再次转向两位男士:“非常抱歉,羽立小姐说,她不接受你们的提议。”
两人露出遗憾的神色,似乎想最后再争取一下:“我们愿意尽全力包装、营销羽立小姐包括她的作品,也可以为她提供四通八达的客户渠道,她真的完全不考虑吗?”
妇人再次跟徐翘说:“他们问,那你的工作室卖不卖?”
徐翘为难道,摇摇头:“啊,这个就更不可能卖了。”
“很抱歉,她仍然表示不接受。”妇人转述。
“我们愿意拿出全部的诚意,她有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尽量配合。”
“他们说,多少钱都可以。”妇人唏嘘地叹了口气,跟徐翘说。
徐翘摆摆手:“实在不好意思,这间工作室是我男朋友所有,我男朋友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妇人掩唇一笑,给了徐翘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徐翘还没从这眼神里领悟到精髓,对面两位男士就惋惜地与她告辞离开了。
她朝对方挥手表示再见,等人走后,跟妇人致谢:“谢谢您的翻译,您的意大利语跟您本人一样漂亮。”
妇人意外地侧目看她,笑着问:“你对你男朋友也这样嘴甜吗?”
“啊,”徐翘一愣,不太明白话题为何跳跃得如此之快,“他对我比较嘴甜吧。”
妇人满意地点点头,礼帽轻夹在指尖,往前一指:“刚刚听他们说起你的设计,倒让我也有些好奇了。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一睹你的珠宝作品?”
“当然,我带您去。”
一则是为感谢她的翻译,二则,徐翘觉得这个妇人的长相让人莫名感到舒适亲切,所以她选择亲自为她带路。反正程浪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并肩往二十七号展柜走去。
二十七号展柜里,摆放着feather系列的四件珠宝——皇家蓝宝石戒指,珍珠连缀的白金项链与手链,钻石衬底、红碧玺点缀的耳坠,每一件都使用了羽毛元素。
妇人站在熠熠生辉的展柜前频频点头,最后感慨:“你的珠宝也跟你本人一样漂亮。”
徐翘一句“谢谢”刚到嘴边,又听见她的后半句:“比我想象中更漂亮。”
“嗯?”徐翘一愣,“比您……想象中?”
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象她?
妇人转身面对她,笑着说:“还没跟你作自我介绍,我姓章,出口成章的章。”
徐翘看着她这双娇媚的桃花眼,心中忽然警铃大作,愣愣眨了眨眼。
同一时刻,一阵男式皮鞋的声音渐行渐近。章虹君偏过头,看见程浪站在拐角处,一脸无奈地注视着这边。
章虹君回过眼,对徐翘微微一笑:“我的丈夫姓程,鹏程万里的程。”
徐翘惶恐地瞄了眼程浪,吞咽了一下,问章虹君:“那……令郎也姓程?”
章虹君:“?”
第61章
“令郎”及时上前解围,揽住徐翘的肩,笑着说:“妈,你吓着她了。”
“哦,抱歉,”章虹君将头发细细巧巧地别到耳后,轻声细语地跟徐翘说,“吓着你了。”
徐翘为自己刚才的弱智提问恨恨捏了把汗。
她徐翘好歹也是南城海边长大,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时候怎么能变成小怂包呢!
经历了短短两秒的头脑风暴后,她挺直腰背,笑着说:“可真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您是姐姐呢!”
章虹君一愣之下,受宠若惊地掩了掩嘴。
程浪侧目看徐翘,眉梢吊起:那我成什么了?
徐翘冲“大外甥”挤挤眼表示安抚。
章虹君看这两人眉来眼去,脸上笑意更浓,跟徐翘说:“我都盼着有小姑娘叫我阿姨,盼了好些年了,这回可不当姐姐了!”
徐翘作乖巧状,眯着眼笑:“阿姨好。”
“那阿姨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徐,不疾不徐的徐,单名一个翘字,翘……”她把“翘上天”三个字死死咽了回去。
程浪接话:“翘首以盼的翘,但念第四声。”
“真叫阿姨翘首以盼了。”章虹君上前握住徐翘的手,“翘翘什么时候到阿姨家来吃饭呢?”
“这个呀……”
“后天就是除夕,除夕好不好?这大过年的还在外边出差,阿姨看着都心疼呢。”章虹君说着,朝儿子眨眨眼。
“哦,”程浪低头问徐翘,“后天晚上过去吃个饭,吃完我们就回酒店,不耽误多少时间,好不好?”
徐翘心说您母子俩一个握着我的手,一个摁着我的肩,我连动都不敢动,还能说“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