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唇枪舌战
林灯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刚才补了一觉, 不然这会儿让她顶着俩黑眼圈跟云青青斗, 她恐怕占不了上风。
现在她的脑子倒是清醒了，就是担心自己刚刚起身，脸上会不会留有什么印子, 在“情敌”面前跌份儿。于是抢在云青青开口之前，林灯先道：“你等一下啊, 我刚起来, 照一下镜子。”
云青青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说道：“林小姐，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思睡觉、照镜子？事关你的终身大事, 难道你就这样漠不关心吗？”
确认了自己脸上没有一点瑕疵之后，林灯回过头来, 小臂搭在梳妆台上支着下颌，神色淡淡地看向云青青：“你什么意思？”
没有意料中的歇斯底里和鱼死网破，林灯的平静简直超乎云青青的想象。
此时云青青觉得, 这个林氏不是有鬼，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傻子, 压根没听懂他们这一上午在说什么：“林小姐，你还不明白吗？我这回来，就是想请你成全我和启安, 也放过你自己！你和启安之间的婚姻是没有爱情的，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林灯仍然是一脸冷漠：“哦。”
云青青却是越说越慷慨激昂：“趁着还年轻，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吧！启安心里的人只有我, 就算你霸占着他妻子的位置，也永远霸占不了他的心！”
听完这番慷慨陈词之后，林灯不禁在心里为云青青鼓了鼓掌——当小三能当得这么理直气壮，除了时代的因素之外，这云青青本身也是个狠人啊！
“云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云青青以为她要和自己谈离婚的条件，忙道：“你说。”
谁知林灯却道：“你要不要脸？”
云青青瞬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我当然是有尊严的，但是你不明白，真爱是至高无上的。为了我和启安之间崇高的爱情，不管你怎么骂我，我都绝不会退缩！”
林灯懒懒地说：“那你就好好收着他呗，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云青青本以为自己还要和姚启安的原配进行好一番唇枪舌战，甚至动手打起来都是有可能的。可她完全没有想到林灯竟然会这么说！而且听林灯提起姚启安那语气，就好像是丢掉一件自己不要了的垃圾一样，这怎么可能？！
云青青觉得林灯是气糊涂了，不确定地说：“什么意思，你答应把启安让给我了？”
林灯摇了摇头。
云青青脸上立马浮现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没想林灯却道：“不是让，而是我从来都没有要过他。既然我看不上的男人你愿意当宝贝似的收着，那你就收着呗。”
“你在说什么！”云青青被她给弄糊涂了：“你看不上启安？这怎么可能！明明就是启安看不上你！你少在这里自欺欺人、颠倒黑白了！”
林灯摇摇头，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嘲讽地说：“也是，想来姚启安在我这里丢了人，没好意思告诉你吧。”
她说这话时的神态太过自然，完全看不出在作假，云青青不禁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灯浅浅一笑：“嗯……告诉你也无妨。我和姚启安成婚第二天，他就巴巴地跑来我的屋子里，想要与我同房，结果让我一脚给踹开了。这样看来，你们的爱情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忠贞不二嘛。”
云青青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这不可能……！”
姚启安那样优秀，林氏怎么可能会看不上他？这个林氏一定在骗她的，一定是！
云青青下意识地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很快，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念头突然间冒了出来——她刚才觉得林氏在骗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姚启安深爱着她，所以绝对不会去碰别的女人，而是她不相信林氏会看不上姚启安……
这也就是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根本就不够信任姚启安，也不相信姚启安一定会为她“守身如玉”。
尤其是在林氏的确生得十分貌美的情况下……
那边林灯还在说：“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问姚启安啊。至于他会不会骗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看林灯那笃定的样子，云青青心里已然相信了七八分。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毕竟残酷的现实与她理想中的完美爱情实在相差甚远。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竟然在他们确立恋爱关系之后意图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
不过，饶是如此，云青青还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和姚启安分手。
毕竟像姚启安这样的青年才俊，整个上海滩也很难找出几个。而林氏和姚启安之间虽有夫妻之名，却还没有夫妻之实。云青青相信自己只要努努力，一定能够成功地当上姚家的少奶奶……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和她娘就能完全脱离过去那般不见天日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云青青只能勉强自己把这口气吞了下去。
可她心中实在酸涩得很，离开林灯的院子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来时气势汹汹的样子，甚至有几分摇摇欲坠。
……
中午姚启安去接云青青到正院吃团圆饭时，就见到了云青青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姚启安不禁关心道：“青青，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水土不服？”
云青青摇摇头道：“我刚才见到林小姐了。”
云青青只说“见到”，却不说“去见”……姚启安想到云青青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模样，再想想林淑婉和他争吵时牙尖嘴利的样子，他几乎是立马便认定了是林灯来找云青青的茬了，于是很是气愤地说：“她怎么你了？”
云青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睛道：“没什么，只是我劝林小姐放手，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时，林小姐很生气……于是便……便狠狠地羞辱了我一番。”
云青青说了两句污言秽语之后，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埋首在姚启安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姚启安顿时心头火起：“这个林氏太过分了！如果有错，那也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你毫不相干！她要打要骂，尽管冲着我来，欺负你算是怎么回事！”
云青青伏在姚启安胸前，小声抽泣着说：“启安，你别怪林小姐，林小姐她也不容易。她一个旧式女子，要她离婚，她定然是恐慌的……我不怪她，真的不怪她。是我不好，是我介入了你们之间的婚姻……”
不得不说，云青青这一招以退为进十分管用。其实就在今天早上之前，姚启安本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休了林氏。毕竟就算是在上海那样风气较为开化的大城市，离婚女人也是不好再嫁的。
林氏没文凭，又没有一技之长，她一个弃妇，离婚之后的生活注定会很悲凉。姚启安自认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不然当初在得知林氏因为退婚而寻死的时候，他就不会勉强答应如约娶了林氏。
可是看到云青青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甚至被“妾室”这样的字眼所侮辱之后还是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姚启安又觉得云青青何其无辜。
他的青青这样单纯，这样善良，她不应该承受这些她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
一时之间，姚启安只觉进退两难，甚至当真有一瞬间动了离婚的念头。
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青青，你别这么说。就算没有你，我和林氏性格不合，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只是看父亲母亲的态度，他们是决计不会同意我现在就娶你进门的。林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听姚启安这么说，云青青心里其实很想和他摊牌，问问他究竟是因为父母之命无法离婚，还是贪图林氏的美貌不舍得离婚。可她在姚启安面前一直是把自己放在较低的一个位置上去取悦他、满足他的，云青青不敢问他那么尖锐的问题。
她只能弱弱地说：“那你的意思是？”
“不如便先这么着吧。反正我们就过年这几天在老宅住，等回了上海，对外我就说你是我的爱人。至于林氏……她要赖在这里，那就让她一直呆在老家吧，只要她不去打扰我们的生活就好。”
对于这样的处置结果，云青青显然是不满意的：“可是万一……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呀？”
姚启安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们就在上海结婚。在此之前，我得先存下一笔钱，作为将来给林氏的赡养费。”
“赡养费？”云青青脸色不大好看地说：“你还要给她钱吗？”
姚启安是大学老师，一个月有四十多块的工资，在这个年代属于高薪人士了。不仅如此，他还有稿费和润笔费，经常会有额外的收入进账。有时候他一个月的收入，就等顶上普通人家好几年。
尽管如此，姚启安却并没有存下多少钱来。
虽说他的收入很高，不过他在上海租房需要花钱，每个月还要寄十五到二十个大洋给他娘维持生活。除此之外，姚启安还要负担自己和云青青的所有开销，甚至是云青青她娘的花销。
他们三个人都是属于花钱比较大手大脚的那种，尤其云青青是学美术的，买画笔、颜料、出去写生都要花钱……
姚启安一个留学回来的，更是什么都讲究，非常追求生活品质。在许多社交场合，他还要花钱请人吃饭、送礼，和人应酬……
云青青和姚启安同居之后，本是想着让他多少节约一点，准备在上海买房的。除此之外，他们将来办婚礼、还有给云家的聘礼都需要钱。
如果姚启安存的钱都给林灯了，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买房的事情也会变得遥遥无期。
云青青可忍受不了那样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云青青的担忧
第四十一章 云青青的担忧
姚启安颔首道：“如你所说, 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旧式女子, 若是离了我们姚家怕是难以生存。给她一笔钱让她得以生活，我也就能心安了。”
云青青有点不是滋味地说：“启安，我觉得林小姐应该不会那么惨的。她和我不一样, 她还有娘家，有疼爱她的父母, 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我呢, 只有我和我娘两个，孤苦伶仃的，除了你谁都指望不上。”
姚启安摇摇头道：“青青, 你从小上的是新式学堂, 所以不了解这种封建大家庭。像林家这样的传统家庭，是不会接纳离了婚的女儿回娘家的, 甚至还会视她为家族的耻辱。”
“啊？怎么会这样……”云青青表面上做出几分惊讶的表情，心里头却在不停地滴血——姚启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为这个林氏考虑的, 未免也太多了吧！
“这吃人的封建礼教，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姚启安没有察觉到云青青的心情, 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感慨道：“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在这场婚姻之中我是受害者不假，可林氏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和她不同的是, 林氏是无知的，她被包办婚姻所残害却不自知，还一心想着要维护这种毫无意义的婚姻。都说‘不知者不怪’, 这样想来，我并不该同她置气，也不该视她为仇敌。”
见姚启安不知不觉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云青青开始慌了。
明知不该，她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启安，我怎么觉得你这回回老家之后，越来越向着林小姐说话了呢？你不会是对她……”
云青青话未说完，就见姚启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激动地说：“你别乱讲，我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感觉！不过是觉得她有几分可怜罢了。”
云青青听了这话，只觉自己委屈至极。刚才姚启安不是还说林氏过分，不该骂她的吗？怎么说着说着，林氏又变成弱势的一方了？难道她刚才所做的那些铺垫，姚启安都没有听进去吗？
她本还心疼姚启安可能要给林灯的那笔赡养费，可是现在，她宁愿姚启安花点钱，尽早和林氏断了！毕竟姚启安年少有为，钱他将来还会赚，姚夫人的名分和他的心偏向哪边才是最重要的。
云青青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担心害怕。
不行，她必须做点什么！不然若是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的话……云青青很担心姚启安会心软，会舍不得和那个林氏离婚！
云青青知道自己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所能依仗的只有姚启安的心，所以她不敢太作，只能做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来，让姚启安更加心疼自己。
“对不起启安，我不该怀疑你的……你放心，这几天我会多多帮助林小姐，让她尽快转变陈旧的思想。不管她怎么骂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不会和她生气的。”
今天上午去见林灯时，林灯的态度让云青青十分琢磨不透。
但她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姚启安。
她的母亲曾经说过，男人骨子里就是贱，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得到。如果事实真的如林氏所说，那林灯现在这副对姚启安毫不在意的态度，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都很有可能起到反过来吸引姚启安的效果……
那绝对不会是云青青想要见到的画面。
该怎么对付这个林氏，云青青还得好生思索一番才行。
姚启安见她这样懂事，欣慰地说：“青青，我就知道你最懂我。林氏没读过书，粗鄙无礼，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云青青歪在他怀里，柔声道：“你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会多加忍耐的。只不过……”云青青话锋一转，“母亲似乎很不喜欢我。光凭我一人之力，恐怕很难让她接受我做她的儿媳。”
想起顽固又守旧的母亲，姚启安头痛地说：“今天这大过年的，我不想再惹父母生气。不过你放心，晚一点我会去说服母亲，让她接受你的。”
云青青见自己达成目的，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就这么定了，我去说服林小姐，你去说服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