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还有假吗?
只不过他忙活了大半晚,虽成功取了弹,但病人术后感染,江裘最后勉强睁开了眼。
管家见江裘面如金纸,知他时日无多,便凑过去朝他耳边说了句,“我已经告诉太太,小少爷叫江舒!”
江裘的眼睛圆睁,显然是不放心孤儿寡母,管家连忙表起衷心来,“大帅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他们。”
江裘的嗓子发出难听的嘶吼,仿佛要说什么,手指奋力的想抬起来,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脖子一歪就咽了气。
管家站在旁边抹了抹泪,周医生“哎”了一声,心中可惜。
江裘那口气未咽下之前,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平京的总统府。
总统顿时气怒的竖眉,右手重重敲了一记桌案,半盏茶水“砰”的弹起,茶水哗的流了出来,顺着桌角滴落。
他刷的站了起来,背着手踩着军靴来回踱步,终是气不过,嘴唇抖了抖,悒郁的咒了一声“混账!”
江裘是他在军校的得意弟子,和他同属铁腕鹰派。
他还以为那些反对派只敢在议会上抗议,却没料到竟有人这么胆大妄为!
谁阻了他们的路,就下手杀了!
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吗?
气归气,他还是坐回椅子上,仔细思索接任的人选。
却说另一边的许乔和许茂琴,让管家叫了周医生仔细检查母子的状况。
周医生做了个手术已是疲乏至极,但还是强撑起精神,被引到内室后,便微微拱了拱手见礼。
他是个不喜废话的男人,马上打开了医箱,“江太太觉得怎么样?”
许乔却似未闻,只问了一句,“周医生,我记得你以前,也向国家申请过娶妻吧?”
周医生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陈年旧事了,怎么问起这个?”
每个男人成年后都可以向国家申请,由国家认定你有没有资格娶妻,按如今的男女比例,一个男人娶上老婆的概率是千分之一,一般军人的命中率最高。
“我没有旁的意思,作为男人,你知道男人的辛苦,作为女人,我也有女人苦衷。”许乔笑了笑,“刚才我已经把生下儿子的事报给了政府,周医生是负责替我儿检查的医生,没错吧。”
周医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江太太是什么意思?”
“我一向敬重医生这个职业,尤其是救治一个人获得的满足感,我想周医生对此比我更有心得。”许乔轻声细语的追捧,随即语气柔和的感叹,“和倾兰苑卑贱的人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医生心中掠过不详的预感,“那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周医生,我只想你知道,我生了一个儿子。”许乔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周医生额上瞬间渗了冷汗,他不是蠢人,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膝盖竟是有些软了。
“从此之后,你我都在一条船上,你闭上了嘴巴,便可以好好的做你的医生,可要是我儿子出了什么岔子,恐怕我们都要沦落到倾兰苑去。”
周医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接过孩子,拉开了孩子的襁褓,眼前顿时一黑……
另一座城市,有人正望着窗外淅沥的雨沉默。
妻子捧了一壶茶,朝着他的视线往外一瞧,又不感兴趣的转回来,“看什么呢?”
“看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人敲敲椅背,“总统怕是要头疼了。”
“呵,跟我拽文呢?”妻子叉着腰,“在我面前还掉什么书袋!”
那人冷睇了妻子一眼,“准备行李吧。”
“哎,做什么!”妻子愤愤的问,“平白无故整理什么行李?”
“你不是一向讨厌这里,我们要离开了。”
“你怎么总是话说一半,什么意思!”妻子待要追上再问,发觉他已经进了书房,那是她的“禁地”,由不得她乱闯。
“哼,闷葫芦一个,你当我喜欢同你过日子?”她撩起窗帘,细眼看着细雨中忠实站岗的青葱少年,手指微微勾起。
要不是国家指定要嫁给他,谁愿意和他一道!
她气恨的放下窗帘,微咬着唇,眼中有一些渴望,又有一些惧怕。
就算再想,她也不敢。
十几年前,女人若是未婚私奔或已婚出轨,其他人可以对其荣誉谋杀。
可在女人数量稀少的今天,国家只会物尽其用的把她们关押到倾兰苑,美名其曰安抚人心,可女人们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眼睛微阖,嘴角挂上冰冷的笑意,那是供给那些永没有结婚可能的流民所建,犯了错的女人和男人都在那里活着,却比死都要难受。
未过多久,刺耳的电话铃声便在空荡的大宅响起。
男人接过电话,了然的牵起唇。
过不久,新大帅的人事任免便下达全国公示。
接任江裘的人正是曾惹怒总统,被贬海岛五年的余玄同。
江裘出殡那天,小江舒已被养得白白胖胖,因是唯一一个继承人,许乔和许茂琴又在灵堂接待宾客,只好带上她一同见客。
管家虽有心替两个女眷减轻负担,但他自己日夜为吊唁的宾客操劳,两女又坚持自己照料孩子,管家便也没有多话。
说实在的,女人稀少,他能到哪里去找保姆?
大帅府的小厮倒是不少,但要是照顾就得就近接触女眷,小厮也不愿意啊。
要知道军婚受法律保护,要是有不长眼的男人去勾搭军婚状态的女方,倾兰苑等着你呢。
毕竟全国这么多流民,只关女人哪够?
那里还关着犯了大错和实在缺钱只好自卖已身的男人。
新任的大帅余玄同穿着挺括坚硬的军服,向自己上一任的江裘板正的鞠躬行礼,随即朝女眷走去,“江夫人节哀。”
江舒的眼睛半睁半闭,微微打了个哈欠,余玄同本要离开的脚步停了停,“这是江裘的儿子?”
“是,他是江舒。”
“江舒,倒是好名字,有舍有予方是舒。”他微颔首,“这大帅府你们住着虽不错,但到底人少,显得空旷了些,使唤人也不方便。江裘与我在军校念书时交好,江夫人若是信我,便住到我置的房子里吧。”
许乔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这本就是大帅府,现在您是大帅,我们是该搬出去的。江裘之前也置过产,我们隔几天便搬到那里去,怎么好劳烦您。”
余玄同看了眼许乔,“江夫人此后若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许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忙叫了管家过来,“你派人去打扫一下江裘的旧屋吧,我们过几天便搬过去。”
管家揖了揖,“一直都有人打扫呢,随时都可以住,我还想等下跟夫人提呢,这几天出了任命,只怕新大帅快要住进来了。”
江裘的家产都是军功挣的,他为人清正,虽有房分配,按理他曾位居大帅,要个大房子也是应该,但他独挑了件面积不大的小院房,好在住的人不多。
管家姓李名长,娶不上老婆,原是个江裘手下的老兵,受伤退伍后被江裘收留,对江裘很是衷心,如今这衷心便移到了江舒上。
他只带了一个八岁小厮狄生,这狄生是他在路边捡的,随手养大了,便当做自己的儿子,打算好好调|教,以后或许可以做少爷的左膀右臂。
这个国家女人虽少,生育率却没有断崖式下跌,全是因为女人出生后便被国家分为三五九等,高质的逐一分配给优秀的适龄青年男人,低质的便流落生育所,那里只要出够钱,就会有女人帮忙生孩子。
生育所的女人一到了生育年龄,便一直在生孩子,有些孩子虽然生了下来,父亲也有不满意的,有钱的便托人处理,再出钱让女人生育,没钱的便只好自认倒霉抱回家。
而托人处理,你怎么也不会知道这孩子是会被卖掉还是被扔掉。
此时许乔把江舒抱在怀里,看到江家小院中的橘子树结了果,便剥了瓣尝了尝,“很甜哩,小舒要尝尝吗?”
江舒张开手,朝母亲伸去,却未能如愿以偿。
“乖,你不能吃啊。”
许茂琴望着树,放下了行李,“往后的日子还甜着呢,你说是吧,小舒?”
江舒弯起了眼睛,可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设定:
1、本国婚姻:由男人向国家申请,国家按其对国的贡献计算积分,按积分高低分配妻子,所以军人极占优势。
如果对妻不满,可申请更换,但需要更换双方同意。
举例:如A的妻子交换给B,需要A、B双方同意。
2、大帅类似“土皇帝”,平时管理所辖地,需向总统述职,总统则制衡大帅。
3、总统和大帅又分化为两派。
鹰派——铁血,对外政策表现为主战。
鸽派——缜密,以主和派为主导。
4、倾兰苑——国营“天上人间”,解决单身汉生理需求。
5、生育所——国营代孕机构。
第3章 2(12.18改字)
人力车夫甩下脖子上挂的毛巾,麻利的擦了擦额上的汗,“大帅府到啦!”
后座上一个头戴毛毡黑帽,戴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从兜里拿出两块钱来,“谢谢。”
他拎起一个方正的竹编行李箱,敏捷的跳下车,跟在后面的女人穿着一身保守的大褂,看到满身是汗的车夫,嫌恶的微皱起眉,包好头脸。
“绪淳,我下不去,你拉我一把。”这声音娇娇脆脆,让车夫听得眼都亮了。
谭绪淳伸出手,柔腻的香胰滑入厚大的手掌,本是温香软玉,他却在她站定后忙不迭的收回手,让一旁的车夫不住可惜。
女人顿觉面上一阵火辣,丈夫不愿亲近自己这件事似乎一下子摆到台前,在这个男多女少的世界,是她的难堪。
于是她柳眉一竖,“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车夫忙拉着车离去,心下却想,好一个火|药桶,脾气恁得坏!
谭绪淳并不理会柳汀的怒意,他只是拎起行李,上前敲了敲门。
门房很快出来,是个眉目机灵的小伙子。
余玄同早知他要来,这几天都在候着,他一提起自己的名字,就被引到了内厅。
大帅府建了不久,却因位处富庶的江南,并不缺钱,府邸依照江南园林的风格所建,一路长廊曲径,光是正门走到内厅,就走了十分钟。
余玄同远远就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他今日穿了件常服,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裤,此时左手拿了份旧报纸,头条是一条拟发行国债的新闻,他还在右手边搁了一盏茶。
见到老友,他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一别多年,你过得可好?”
谭绪淳微扬唇角,“海岛湿热,你见着是黑了不少。”
两人默契一笑,余玄同才转向后面的柳汀,面色冷淡的问好。
男人们要寒暄,女人自是要回避,于是柳汀也平淡的问好,随着门房进了安排的客房先行安置。
正是午饭时间,下人替谭绪淳上了茶,小声问要不要布菜,余玄同让他们再过半小时上菜。
谭绪淳举杯吹了吹茶叶,“你前几天见了江裘?”
余玄同应了声,“他死得不值。”
江裘被刺一案虽悬而未定,但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势力所为。
一次世界大战后,为了恢复生产,国家曾向坚果国借了巨债。
本届总统历来铁腕,上任便借由江裘之口宣布这笔高利率的债务一笔勾消,并拟定发行国债,只觉向国民借债也要比向坚果国借债来得好,可惜想法虽好,尚未施行就被人灭了口。
谭绪淳摇了摇头,“他太激进,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余玄同垂下睫,嘴角抿得笔直,“他留下一个儿子,名叫江舒。”
谭绪淳阖上茶盖,笑道,“还记得我们念军校时说过,谁一旦有了儿子,便是我们共同的儿子。没想到,倒是那小子最先有了孩子。”
余玄同的黑眸盯着他,“你也有妻子,怎么不生?”
谭绪淳觉出他的言下之意,却是开起玩笑,“不如我打个申请,把她转给你吧?”
女人这么稀缺的情况下,离婚是不可能的,除非两人商量好给她换个丈夫。
余玄同这个万年光棍,听到女人就烦得很了,怎么可能再找个麻烦进来,听出绪淳语气中的厌恶,他不免疑惑,“她怎么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