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绪淳却并不想在此深聊,正好下人们端了几道菜上桌,两人拾起筷子,绪淳问起另一件事来,“你不是另置了宅院,他们不肯去吗?”
余玄同微微沉默,谭绪淳却猜到什么,“怕是你又不知怎么惹他们误会了。罢了,下午我们一道去看看那对母子吧。”
余玄同敲了敲案,有些疑惑,“做什么去?”
谭绪淳弯唇,“自然是去认干儿子去。”
两个男人痛快喝了几杯,想起早逝的友人,心情又都有些沉重。
小憩了一段时间,谭绪淳回屋梳洗,换了件干净的长衫,才坐上余玄同的轿车,驶向江府。
江舒现在还是个婴孩,自然是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长。
她午睡睡醒后和许乔玩了没一会儿,余玄同和谭绪淳就到访了江宅。
她被外婆抱着,模糊听到“干爹”,不受控制的嘴角流下透明的口涏。
未过多久,两人一左一右的出现在她面前,都朝她伸出了手。
左边是面无表情的余玄同,右边是笑容和煦的谭绪淳,她张开双手,张开嘴巴“啊啊”的叫了几声,一呼吸间欢快的吹了一个鼻涕泡,又很快破了。
她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蒙了一下,谭绪淳哈哈大笑,“来,干爹抱!”
她一边吃着手一边倾向谭绪淳,眼睛巴巴的看着余玄同,朝他露出一个“无齿微笑”,他微愣后也翘起了唇。
无意识的把手里能抓到的都塞到嘴里,大脑却清醒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啊呜一声,口水糊了谭绪淳满脸,他非但不生气,还一脸得了新奇玩意的表情。
“原来有个孩子也不赖。”
余玄同难得有些认同,“给我抱抱?”
江舒被转到余玄同怀里,他立时一阵僵硬,只觉得怀中孩子全身都软,他生怕一用力就弄疼了她。
江舒不舒适的乱扭,只觉怀抱的胸前是硬绑绑,手臂也是硬绑绑,比香香软软的妈妈和外婆差远了,差评!
她好奇的摸了摸余玄同下巴的胡茬,不感兴趣的吃自己的手,黑葡萄似的眼睛转来转去,对什么都兴趣满满的模样。
没过多久,她就不舒服的扭着眉毛,哇哇大哭起来,谭绪淳忙叫来许茂琴,“小舒是怎么了?”
许茂琴连忙接过,“怕不是饿了就是想拉了。”
她把江舒抱到许乔那,许乔拉开衣襟,看江舒并不想吃奶,才仔细观察一番四周,确认没有别人在周围,才敢拉开小裤子,江舒立时舒坦了。
许乔和许茂琴至今还觉得这是一桩奇事,小江舒上厕所前都要哭上一哭,倒让两人都有个准备。
不过许乔还是有些担忧,认干爹是不反对,孩子怎么说也有粗大腿可以抱,但这两个男人以后和孩子接触,不会发现孩子的真实身份吗?
她心有隐忧,眉间也带了愁,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江舒换上干净的裤子,她又拱到外婆的怀里,轻轻打了个哈欠。
嗯,身为宝宝,她又困了。
外婆轻轻拍着她,她呼吸绵长的睡去。
候在屋外的两人听说她已经睡了,自是不好再待下去。
出门的时候绪淳已经在考虑下次来带什么好玩的物事了,“有个儿子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余玄同有些沉默,高兴之余,他又想起别的事来。
绪淳拍了拍他的肩,“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余玄同抬了抬眼,“你的建议?”
“徐徐图之,”绪淳看了看车窗外热闹的集市,“我们才到这里,要是逼得急了,只怕又要乱咬人了。”
余玄同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于是对视一眼,轻声说了些打算,“不必亲自出面,倒不如找个红顶商人……”
大人正在谋划,小孩则睡睡醒醒。
等江舒满月,便办了个正式的仪式,多了两个干爹。
谭绪淳在余玄同之前替许乔买的宅院落了户,他是被总统调任来的。
以前他就和余玄同打配合,因触怒了总统,双双不得重用,这次又被提拔上来,官职不大不小。
下班的谭绪淳并不太愿意回家,便经常造访小小的江家。
这个有着初生孩子的庭院于他就像是一个避风港,让他释放了多年的抑郁,重拾往日单纯的快乐。
于是,不知是工作清闲还是家中难熬,亦或是两者兼有,他隔三岔五便来见一见江舒。
余玄同则棘手多了,他甫一接手,与下属尚在磨合,难免事必躬亲一段时间。
于是余玄同过一段时间过来,便见谭绪淳炫耀江舒会翻身了;
再好不容易抽空过来,谭绪淳兴奋的说江舒会坐会爬了;
再过段时间过来,谭绪淳居然拉着江舒在学走路了。
余玄同有时候去谭家找人还不定找得到人,反倒是江家一找一个准,他实在受不了的望了眼耐心教江舒说话的谭绪淳,“看来你真是很空。”
江舒挥舞着小手,啪啪的打着谭绪淳的脸,他倒一点不生气,反而笑着说,“哎,轻点,轻点。”
余玄同抱过江舒,她立刻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坐好,半点不敢造次。
“这小家伙怕你呢。”谭绪淳笑呵呵的接过管家捣好的苹果糊,一口一口的喂江舒,她迷茫的抬头看了眼余玄同,见他和和气气的,便“啊”的张大嘴巴,满足的吞进嘴里,眼睛弯成一道细缝,更显得玉雪可爱。
“你找我?”谭绪淳拍拍江舒微鼓的小肚皮,余玄同看着手痒,轻轻拧了下她的腮帮。
江舒也不生气,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许茂琴赶紧过来把她抱走,许茂琴素来紧张她,为了防止穿帮,就算是谭绪淳带着她,许茂琴也跟在旁边亦步亦趋的看着。
她垂着眼睛,有个模糊的想法,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一下……
成功抱上大腿
第4章 3(12.18改字)
落地的孩子仿佛见了风就长,在余玄同印象中似乎昨日还在牙牙学语的江舒,今天已经伸出手掌,认真的说着自己五岁了。
他举着盏喝了口热茶,看谭绪淳童心未泯的陪江舒玩耍,眼中的柔和一闪而过。
谭绪淳举起云子,把江舒圈在腿上,教江舒怎么下围棋。
他矫正小小孩儿的举子手势,此时正是春日,几朵落英随着温暖的春风落到两人的肩头,又飘到棋盘上,他温和的教导,“你要记住,落子无悔。”
江舒懵懂的抬头,练了几次,注意力便被一只黄翅的蝴蝶夺走,她跳下绪淳的膝头,迈着短腿向翩跹飞舞的蝴蝶跑去。
李狄生依从自己养父李长的教诲,紧跟着江舒,他如今长得细细长长,已是一个少年模样。
他长相平凡,有一些小聪明,却是个至孝的孩子,因此这份工作做得精心细致。
绪淳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今天是教不了了,手上自发的收拾起云子。
等他竖着棋盘经过余玄同,玄同说了一句,“你未免太娇惯这孩子了。”
绪淳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瞧见江舒蹲下身子,轻柔的抚起大帅府上的老猫,那猫儿皮光水滑,摸得正舒服,索性眯眼翻身,露出白白的肚皮,任江舒细细的撸顺。
李狄生头上冒了汗,在手中拘了蝶,捧到江舒面前,她却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放了,狄生有些遗憾的打开手掌,她又跳在后面追。
“少爷,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抓。”狄生有些不解,这么吃力的追做什么,抓在手上不是更好吗?
江舒只皱着眉,摇了摇头。
那怎么一样呢,蝴蝶只有飞着才算是蝴蝶。
绪淳正好笑的调侃余玄同,“这人可不是我一个人惯的,是谁教她写字画画?”
他将棋盘放好,黑子递于余玄同,小厮眼利的呈上茶水,一时间室内安静的只听到清脆的落子声。
余玄同落下黑子,“陶熙静那边,有问题吗?”
绪淳笑着落子,“他不会让自己的生意出问题的。”
两人一来一往的聊了些案头工作,一旦开头,便很难马上结束。
江舒此时正撺掇狄生帮她爬树摘花,她把双腿攀到树上,由狄生在屁股下托了托,她伸手就够到了杏花,摘了几枝,她眼角瞟到墙外茂盛的桑葚果,立时有了兴致。
顺着树干哧遛滑下,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一下子变得满是灰尘,她浑不在意的拍了拍,“狄生,我们去摘桑果吧!”
他摇了摇头,“少爷,回家吧。你衣服脏了,太太会不高兴的。”
江舒早就对不顺意的话选择性失聪,她把手上的杏花枝递给狄生,“你不去,那我去啦!”撒丫子便跑了出去。
狄生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紧跟着江舒,只期望她不要闯祸就好。
江舒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手脚并用的又爬上桑树,如愿以偿的吃到了桑果。
狄生站在树下一叠声的叫她下来,她充耳不闻的啊呜猛吃,等到手上都染上乌紫,才觉大事不妙。
她赶紧从衣袋里拿出手帕擦擦嘴巴和手,绝望的发现这紫色十分顽固,俨然不是一下子就能擦干净的。
她这样缩在树上,狄生对她没有办法,只好去请两个大人过来。
江舒郁然的坐在树上,直觉今天怕是要吃一顿排头了。
正自己生着闷气,忽然听到有人在树下经过,一个孩子“啊”的一声,从脖子上取出一条绿色毛虫,整个人都跳将起来,抬头怒视,和江舒灼亮的眼睛对个正着。
江舒自认自己白嫩可爱,友好的朝他咧嘴一笑,却不想在对方眼中,她整张脸掩在树叶的阴影里,衣服脏兮兮的,嘴巴和手都是乌紫,此时一笑,连牙都是黑的……
“妖怪!”那孩子尖叫一声,反应极快的从脚边拾起石子朝她扔了过去。
哪里有妖怪?
江舒被叫声吓了一跳,直到额头被小石子轻弹,才意识到居然是指她。
她顿时嘟嘴生气了,怒的朝他做了个鬼脸,哼,吓死你!
树下的男孩微微一愣,立时知道自己误会了,他把毛毛虫用脚碾死,叉起腰气势十足的问,“为什么朝我扔虫子!”
他落后的父亲此时才走到,见这两个小儿吵架,颇有些兴味的站到一边看着。
江舒气呼呼的,“谁扔了谁扔了,你哪只眼睛瞧见了!明明是虫子自己掉下去的嘛!”
男孩也动了真火,上去就踢了一下树干,树叶顿时簌簌摇晃。
江舒连忙紧张的抱紧树枝,嘴上仍不饶人,“哎,你有本事上来啊,你上不来!略……”
男孩看她吐舌,也在树下叫嚣,“有本事你下来啊,胆小鬼!”
男孩的父亲见树上的孩子不大会掉下来,便安心的看自己儿子吃瘪。
谭绪淳这时随着狄生过来,没料到遇见了熟人,“熙静?”
陶熙静拱手见了个旧礼,有些好笑的指了指树上,“你家的孩子?”见绪淳点头,便笑道,“伶牙俐齿啊,让我家中的霸王也吃了些亏,真是难得。”
他朝儿子招了招手,“自如,来见过谭叔叔。”
陶自如有些不甘愿的过来见了礼,绪淳看他五官锋利贵气,赞道,“倒是一副好相貌。”
陶熙静身形微胖,气质儒雅,闻言温笑,“唉,总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谭绪淳望了望桑树,此时无风,树叶却仍簌簌作响,他不免好笑的说,“我干儿子就挂在树上,我去带她下来。”
江舒扒拉着树子,尽管这树叶完全不够把她藏的好好的,但她自认自己伪装到位,一般人等绝对瞧不到她。
绪淳在树下忍着笑,“噫,这衣角怎么这么熟悉,是小舒吗?”
树叶抖了抖,她拼命的蜷缩身躯,绪淳笑道,“还要躲吗?我可看到你了。”
她扁着嘴探出头,头发散乱不堪,还插着一根断树枝,嘴唇吃得墨一般乌黑,看得绪淳“喝”了一声,作势头痛,“这是哪家的小花猫?”
话虽如此,他还是展臂,“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她听话的跳到他的怀里,他拎起她的后领,颇不好意思的朝陶熙静介绍,“这是江舒,我和余玄同的干儿子。”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朝着不爽的陶自如又做了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