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能给孩子洗澡,一边洗一边念祷词。
魏时压根就顾不得听收生姥姥到底在念什么,自己家孩子哭的实在是太过响亮了,小拳头攥着,小腿儿蹬着,闭着眼睛哭嚎,眼泪都还能流满脸。
为人父母者,在一边听着看着实在是不忍心。
可规矩又是如此,‘响盆’就是婴儿哭的声音越响亮,才越吉祥,身体才会越好。
好不容易走完了一系列的流程,魏时满脸心疼地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边晃一边哄,“不哭不哭……”
得,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个宠儿无度的父亲,不过孩子才这么点,谁也不能说什么。
刘夫人算是晓得女婿这抱孩子的姿势为何‘一日千里’了,抱孩子抱的时间久了,三天抵人家三个月,自然也就熟练了。
只是今儿这么多人过来庆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魏时这个女婿过来的,光抱着孩子在一边晃悠算怎么回事儿,这也太过失礼了。
“我来哄吧,顺便把孩子抱进去给他娘看看,刚刚哭的这么响,肯定担心坏了。”
小家伙这会儿已经不哭了,不过因为刚刚哭的太用劲儿了,这会儿还一抽一抽的呢。
小可怜鬼。
魏时轻轻把孩子递过去,怕小孩不适应,还慢慢的在襁褓上拍了两下,以做安抚。
刘夫人不愧是抚养过五子一女的人,抱孩子的手法相当娴熟,哄孩子也相当的熟练。
魏时就瞧着自个儿孩子,在岳母怀里,从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到闭上眼睛酣然入睡,整个的过程可以说是相当快,岳母不过跟周围人说了几句话,提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孩子就已经睡过去了。
真是让人服气了。
殊不知,今日魏时自己也很让人服气。
刘钰作为小舅子,一开始都没敢过来,小外甥哭声震天,就跟城郊庄子里的小牛犊一样,瞧着就惹不得。
自家姐夫呢,不愧是中了状元的人,连哄孩子都有一套,就是瞧着太违和了。
他从来都没想象过,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抱着孩子来回哄是什么样子。
如今亲眼瞧见了,绝对是大跌眼镜。
等孩子被娘抱走了,刘钰这才过来,“姐夫,你哄起孩子来还挺厉害的。”
一样都是当爹的,他爹跟姐夫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小舅子,是真的到了该把婚事提上议程的时候了,但是不看年龄的话,刘钰瞧着身上还是有些孩子气的。
不够稳重,似乎也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家庭的担子。
更何况这信誓旦旦要考取功名的人,现在的火候还不够呢。
成家立业,立业成家,这里边的先后顺序因人而异,还是不能够一概而论的。
没说几句话呢,曹安也过来了。
跟刘钰不一样的是,这位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考取功名,以前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如今却是已经有了计划。
“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等走完了六礼,把新娘子娶回家,祖父便安排我入朝堂,我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去户部,你可得照看着我点儿。”
曹安的路子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以前他是不想做官,如今想明白了,这仕途还是要入的。
曹安相看亲事这事儿,不管是魏时,还是刘钰都是知情的,连已经定下来的女方他们也都知道。
能跟肃王府的世孙结亲,自然不是等闲人家,承恩公的嫡长孙女,当今太后的侄孙女。
这身份在京城贵女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了。
“等你大婚那日,我们必然是要去吃一杯喜酒的,至于去户部这事儿,你还是跟你祖父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怎么于你的仕途更为合适,可别是奔着我就去了户部,这么重大的责任,我可是承担不起。”魏时笑道。
说实在的,哪个部门都有闲人,但是户部在众多衙门中算是比较忙的了,这也就意味着,在户部的大多数官员都是比较忙碌的,升迁的机会就那么几个,大家都争,平均到个人,这机会也就小了。
曹安固然是肃王府的世孙,可入了仕途也是要守规矩的,在户部想要得到升迁并不是易事,可让曹安踏踏实实的办差事,跟户部的其他官员一样忙碌,显然又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所以,他不觉得户部是个好的选择,如果曹安真的是奔着他来的,日后必然会后悔。
言尽于此,曹安哪还能不明白好友的意思,这事儿确实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跟祖父商量呢,不过也就是说一声的事儿,去哪儿当差都无所谓。
原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三个舍友,魏时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了前头,娶妻、入仕途、生孩子,曹安原本是落在他后头的,如今却是赶超过去了,马上也要娶妻、如仕途了,等成了家以后,生孩子的事儿还远吗。
就他一个人,两年了,好像还是在原地,被自家姐夫落的很远,马上又要被曹安甩在后头了。
非‘憋屈’这两个字不能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这都什么事儿呀。
去年,娘要给他相看亲事的时候,他还不乐意,总觉得自个儿还小,但是今儿又觉得往前走一步也是好的,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在仕途上他已经落后了,娶妻生子上可不能再落后太多了。
一想到多年以后,小外甥都已经读书了,曹安家的小孩子也开始启蒙了,他的孩子还没影呢,就忍不住的心酸。
相看亲事,必须得让娘给他相看亲事了,不能被昔日的两个舍友落的太远才行。
在曹安和刘钰这里,魏时是所有都走在前面的兄长和姐夫,但是到了同年和同窗这边,就又成了小弟弟。
最为年长的刘子成,别看被守孝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可人家孩子都已经三岁多快要四岁了。
这人之前那么倒霉,自打殿试开始,好像就否极泰来了,先是成了最后一名二甲进士,之后朝考又顺利地留在了京城,在翰林院任职。
依着刘子成在会试和殿试的名次,往年能够留在翰林院的概率真是不大,但是这一次的恩科,直接被东宫那边挑走了二十多个人,基本上是按名字挑的,全都是靠前的那一部分,朝考这边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魏时每一次看到这个老乡,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当年的院试,平生唯一一次拿第二,刚刚好就绝了他小三元的梦想,也留下了不能成为六元的遗憾。
时也,命也。
纪风锦虽然比他大了几岁,可是如今还在相看亲事呢,能把婚事拖到现在这个时候,这位的心理素质也是相当厉害了。
洪瑞早就已经做父亲了,而且已经有了三子一女,只有次子是嫡出的,余下的皆是庶出。
他大抵是在场所有人里最不能理解魏时的了,只会哭闹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耐心去哄吗,又不是没有下人婆子,何苦要亲自上阵。
国子监一起吃小灶的前三名,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是挺微妙的,魏时属于后来者,跟两个人的关系都不太熟。
纪风锦和洪瑞呢,两个人与其说是有些面子情,还不如说只是不想撕开脸皮,实际上是互看对方都不太顺眼。
在公开的场合里,宁肯跟魏时这个不太相熟的同窗说话,也不想要彼此交流。
自从入了仕途之后,魏时也算是有这份闲心听别人说八卦了。
小道消息里一度传闻,纪风锦之所以把婚事拖到了现在,就是为了待价而沽,自个儿中了进士,身份上水涨船高了,自然也就能相看到出身更为贵重的女方。
这个消息的真实性,魏时还真没办法验证,不过无论真假都无妨,人家又不是骗婚,也不是什么渣男负心汉,就算是有这样的考量,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洪瑞的消息就不能算是什么小道消息了,十五岁就娶了商家女,据说好像还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也就是在娶妻之后,洪瑞一家才搬到京城来,去国子监进学。
洪瑞的三子一女,包括庶长子,都是在大婚之后出生的,出生地也都是京城。
这一点也是挺让人诟病的,在本朝,商人的地位有所提升,当然士农工商的顺序仍旧不变,商人也还是排在最末的。
可不管是商家女,还是世族女子,大婚之后,都是随了夫家的规矩,让庶子出生在嫡子之前,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乱了规矩的。
而且,洪瑞家的庶长女也是出生在了嫡子之前,也就是说在正室夫人生子之前,洪瑞就已经有了庶出的一子一女。
可不就是乱了规矩吗。
魏时固然是庶长子,可他上头还有个嫡姐,而且他的出生也是在父亲和母亲大婚多年以后,觉得嫡子无望了,才有了他这么个庶长子。
另一方面,魏仁尽管是高娶,可并不是个吃软饭的,魏时呢,算是吃了一段时间的软饭,可紧跟着就拿了圣上的赏赐,如今也算是养家糊口之人。
洪瑞是家中的长子、嫡子,自然不会像魏时一样,分不到家中的东西,连日常的花销所需都困难。
可洪瑞的家境还真比不上魏时,父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举人,多年都未能再进一步,亲眷族人也大都是普通人。
不然的话,洪瑞也不至于娶商户女子。
娶了人家,才搬来了京城,而且是一大家子都搬来了京城,在没有田产和铺子的情况下,一大家子可都是靠着夫人的嫁妆生活,包括庶子和庶女。
尽管洪瑞专心读书,也没有闲着,是为了一家人的前程在争在奔,可在生活上确确实实是吃了夫人的软饭,却没有维护人家的体面。
不管是在读书人里,还是普通百姓里头,这样的做法都挺让人不耻的。
第87章 二更
铁一般的事实,又不是大家臆想出来的东西,在最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魏时着实是挺惊讶的。
洪瑞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比较憨厚,不管是面相,还是气质,都比较偏憨厚那一挂,打眼一瞧就觉得是老实人的那种。
可见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能以貌取人。
旁人的家务事,自然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不过因着这件事情,魏时在心里头对这位同窗和同年是敬而远之,对妻子都尚且如此,难道还能指望对其他人有什么道义可言吗。
魏时觉得大多数知道内情的人选择应当都跟他差不多。
趁着其他人都在外头呢,刘夫人抱着小外孙也跟闺女说几句贴心话。
“纵然是时哥儿喜欢孩子,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大好年纪正是做事的时候,哪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小事上,你是做妻子的,有时间好好劝劝他。”
十七岁的正六品主事,前途一片光明,只能做这些事情,抱抱孩子也就算了,可听婆子说,连孩子的尿布都亲自换。
别说是朝廷官员了,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之家,也没有男子做这种事情的。
两个孩子初为父母,很多事情不懂可以理解,但是做长辈的必须得把道理讲明白。
“我劝了,可是夫君说的也有道理,孩子一点点长大,可无论哪个时期,都是只有一次不可能重来的,我们现在还能抱抱孩子,给他换换尿布,一两年之后,两三年之后,哪还有这样的机会。再说了,衙门里的事情夫君又没耽搁,也没把孩子抱到衙门里头去,既然没有耽误公事,多陪陪孩子又有何妨。”
刘枫已经完全被自家夫君说服了,她这是在月子里使不上劲儿,等出了月子之后,也是打算要亲自带孩子的。
反正平时的事情又不多,并非是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自己带孩子。
她不是魏家的宗妇,甚至整个魏家就只有她们这一个小家待在京城,人情往来是真不复杂,要管的事儿也不多。
没怀孕之前,她可是日日睡到自然醒,每天也就是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用来处理家事和账目,剩下的全都自由安排了。
养了那么多孩子,刘夫人和自家老爷都没想过这么的亲力亲为,不过刘家跟魏家的情况确实不一样,家大业大的刘家,光是在京城的分支就有好几个,老家那边更多。
人情往来是麻烦事儿,要管理族人、提携族人、帮衬族人也是麻烦事儿。
不像自家闺女,闲的出嫁没多长时间,就把这魏府里里外外改造了一遍。
“你是没什么事儿,时哥儿在衙门里忙了一天了能不累吗,回到家里头不让他好好歇着,还得照看孩子,有你这么做人夫人的吗。”刘夫人没好气的道。
刘枫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娘亲解释,父爱如山,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没爹娘疼爱的小可怜,但是爹爹对她、对哥哥们、对钰哥儿的父爱,还真没魏时对小家伙的父爱来的沉重。
沉重到让她这个做娘亲的,都有些无所适从。
“夫君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原因吧,对这孩子相当看重,我怀孕那会儿,除了考试和不在家的时候之外,夫君日日都要对着肚子里的孩子念书,孩子出生这几日,晚上睡觉前,早上去衙门之前,夫君都得要过来看望孩子一眼,好似不看这一眼,就不安心一样。”
对孩子来说,这绝对是一份甜蜜的负担,当年钰哥儿出生那会儿,也没见爹爹和娘亲如此。
这么夸张,刘夫人不爱打听小两口的私事儿,怀孕期间日日念书这事儿,她还真是头一次知道。
哪个备考的举子,不都得是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拼了命的挤出时间来读书,这位居然还有心思给还没出去的孩子念书。
一方面,这样的自信心和能力是很让人钦佩的,另一方面,对于这个孩子,在没出生的时候感情就已经如此厚重了,出生以后,较之以往,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是因为小时候的原因,那刘夫人倒是可以理解,在两家定亲之前,准确的说是自家闺女跟时哥儿见面之前,那些过往,她就已经都打听到了。
即便是被充作嫡子教养的那十年,日子都不算好过,只不过是吃穿不愁罢了,可照样不得父母疼爱。
而在十岁之后日子就更艰难了,哪怕是庶出,也不应当是这样的待遇。
小时候的经历确实是可以影响人的一生,这应该也不算是一个坏影响吧。
刘夫人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太多的精力放到孩子身上,也就意味着在朝事和人情往来上花不了太多的心思,仕途或许依然坦荡,但同样的路可能要花更久的时间。
一得一失,总归都是公平的。
瞧着傻闺女,刘夫人就知道这孩子肯定没想那么多。
送走了众多的宾客,魏时瞧着睡得正香的小娃娃,又开始为起名字这事儿犯愁了。
“要不然这样吧,我来想大名,你来想乳名,今儿晚上咱就定下来,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