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溪玥穆然一惊,虽然之前就已猜出秦暮羽的意思,但现在说出来,还是让溪玥无法接受,他如此大费周章,而后刺杀皇甫少桦竟然是为了让自己取代皇甫少桦成为昊月王爷,如果真是如此而没有其它理由,那心思深沉至此也实是可怕!
秦暮羽看着溪玥异样的眼神,并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道:“你是这么看我?”说完,没等溪玥说话,又继续说道:“你认为皇甫少桦刚接手昊月军就添此奇功,如果你是誉安帝你会怎么办?”
“你认为誉安帝会杀了皇甫少桦?”溪玥自己也是一愣,突然觉得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事誉安帝做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想想自己的死,想想老王爷的死,突然间,溪玥不禁觉得后背一阵阴冷。
“如果我是誉安帝,我会趁皇甫少桦羽翼未丰将他厄杀,收回昊月军的兵权,说不定还会对昊月王府赶尽杀绝。可是,皇甫少桦心思单纯,他能想象誉安帝的阴险吗?而且,他能忍气吞声,接受所有不公的待遇?他只要有所微议,就是受人以柄,想以此作文章之人不在少数!你想,此次为什么你们只带了12万的军队,是因为你们一开始就想以少胜多吗?更何况大部分都是新兵?探报是经过朝廷的,一开始说的是晋赵联军仅仅十万,实际却有二十万!此后呢?你们的战报去了哪?你们的援军又在哪?你认真想想,所有这些只是巧合吗?”秦暮羽的一连串反问问得溪玥哑口无言!而溪玥虽未说话,但所有事情似乎已是听了进去,于是秦暮羽再没说话,而是轻轻搂着她,唇舌轻点,溪玥也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和爱惜,自然而然地回应着,一时间,如花瓣融化在嘴边的甜蜜在唇边蔓延……
良久,两人才分开,秦暮羽看着溪玥,命江若尘将一个包裹拿进中帐,打开里面是几件按照皇甫少桦衣着样式制作的衣袍和战甲,秦暮羽看溪玥换上,心中不禁腾起一种难舍的情绪,他心里很清楚,虽不得已而为之,但此后前路坎坷,不是之前花前月下可比,想着,不禁暗自坚定,无论如何,自己也定会陪于她的身边,如果她真有所不测,自己也不会再眷恋红尘而随她而去……
“想什么呢?”溪玥看着秦暮羽微微发愣,不禁而道:“是不是觉得我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不敢认了?”
听罢,秦暮羽只道了一句:“溪玥你让我侧目!”便没再多言,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只见她冠带紧束,烟眉微扬,娇柔间不乏英气。
“暮羽哥哥,你……我都不好意思了!”溪玥说着,眉眼底垂,脸颊泛红。
“溪玥,前路凶险,我对不起你!”知道溪玥定会推辞,于是又道:“皇甫少桦从小出入军营,武艺甚佳,你们俩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我知道在此之后你定会勤于练武,但是,你的武艺不是一天两天能赶得上皇甫少桦,所以,你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武艺,有心之人很容易看出破绽。”说着,秦暮羽不禁微微皱眉。
看着,溪玥抬手轻轻把秦暮羽的眉头捋平,“暮羽哥哥不必自责,我会有分寸的,而且,我知道暮羽哥哥一定会在我身边护着我,对吗?只是,以后您再想与我交好,恐会被人耻笑断袖之癖!……”
“没事,这种流言算什么?我从不在乎外人的评价和所言!”说着,秦暮羽愣愣地看着溪玥,刚捋平的眉心又微微皱拢,脸上就出现一丝不解和困惑,他视线落到溪玥的肩胛,见着那连深褐色的盔甲在柔柔的暖烛光中微微发亮,眉头就皱的更深了,如此孱弱的肩匣要撑起如此沉重的盔甲,也真是苦了她!想着,于是又道:“外人不敢非议你什么,但是,昊月王妃是皇甫少桦的母妃,她是最了解皇甫少桦的,她定然能看出你是假的,也许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而对于昊月王妃这个人,我不了解,所以,你有必要第一时间让她知道你是谁,这样她才不会对你发难!”
“此事不能直言,我如何能第一时间知会于她?”溪玥微微疑惑而道。
“你只要让她看到你手上的胎记,她自会明白!……”秦暮羽说着,把手轻轻的放在溪玥的肩膀上,温柔而道:“这个胎记,连皇甫少桦都如此熟悉,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更不要说昊月王妃了,你一出生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抱走‘处死’,那种心理的折磨是不言而喻的!我想这些年来,你的事是萦绕她们心中的一根刺,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当然,我不想利用你,但是却没有办法,溪玥你会不会认为我利用你没有底线?”
“没有,暮羽哥哥,我之前就说过,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微议半分,更何况,此事是为了昊月王府,我就更不会多说什么了!”溪玥静静地看着秦暮羽,眼底温柔尽现……
没过几日,朝廷的诏令就到了,让昊月军回防云京,昊月王爷回京复命,溪玥领旨不敢怠慢,于是,安排军队拔营启程返回云京。
到了云京郊外,稍作休整,于是勒令队伍原地安营候命。溪玥自己换过朝服只带了一对府兵返回京城。
第40章 见面
如此以少胜多的大捷,早已在云京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听说昊月王爷回京复命,得胜门内,道路上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虽然人很多,但是百姓们还是让出了宽敞的道路给队伍通行。道路两边的百姓睁大眼睛看着队伍最前面的昊月王爷,她身着四爪蟒袍,青丝高绾,烟眉入鬓,一对杏眼楚楚动人,而唇红齿白,肤白如雪又让人感觉一种分不出性别的美丽,与此同时,骑在马上那种泠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又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百姓们偕老带幼,在道路两边议论纷纷,脸上呈现着打了胜仗的痛快感。看着昊月王爷过来,京城的百姓们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样的!”
“昊月军最棒了!”
“再也不用受晋国的冤枉气了!”
“昊月王爷威武!”
……
听着,溪玥骑在马上,拱手朝周围的百姓行礼。这样的阵势,以前只无数次看见,现在,第一次如此令人注目而受到京城百姓的拥戴,溪玥羞涩之余顿感微微激动……
不多时,溪玥只身一人步入燕庭皇宫大殿,此时大殿内群臣位列两边,具都注目着由外而入的溪玥。
溪玥看着青砖朱粱以及两边巨大的金丝楠木宝柱,瞬间思绪万千,再平凡的人心中皆有抱负,溪玥虽为女子,但身负家仇与秦暮羽的爱意,所欲更甚,现在,自己突然被置于如此高的位置,不禁莫名的泠然,心潮澎湃……
溪玥就这样胡乱想着,脚步随思想迁移,略显不平稳,直到一旁宫女轻声咳嗽了一声,思绪方才转圜回来。想起昊月王爷的身份,于是,她挺直了腰杆,疾步走到金銮宝坐之下。只见她身着黑色广袖交领长袍,衣袖处绣有燕国特有的龙云纹,猛然一看,略显清贵尔雅,衬得身姿修长却并不不文弱,而前后襟的四爪蟒纹又让她透着丝丝不可侵犯的威严。整套衣裙黑红相织,衬得溪玥的肤色更加白皙,眉宇清秀,修眉杏目,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剪影,衬得那漆黑而明亮的眼睛也更加深邃起来,似有一汪皎洁的月光碾碎其中,镜花水月般美焕不可触摸。
溪玥抬目注视着金銮宝坐上的誉安帝,虽见他棱角分明,一身黄缎透着冷然。看着,溪玥一步上前,行三叩九拜大礼,然后将战报举过头顶,道:“出征四月,虽略有小胜,但晋楚皆为虎狼之师,如果不是晋庭结党以斗,晋军阵前易帅,我军如想取胜,实难如登天!”说话间语气谦虚,略显谨慎,让人丝毫感受不到打了胜仗的骄傲之感,反而让人觉得估计不足的愧疚。
“既然如此,为何不向朝廷求援?”誉安帝听罢,疑惑而道。
“此事都怪我,是我一意孤行,如果不是并州天险,易守难攻,恐已铸成大错!这些时日每日深思,心中无比忏愧,恳请陛下治罪!”说完,叩首伏地不止。
“你首次带兵出征,虽然自认有错,但此役大胜,我也就不责怪于你,希望之后你能吸取教训。但无论如何,此役大挫晋楚锐气,想必短时间不会再对我国发难,你的功劳不小!”说完,看了一眼礼部尚书,而后道:“此次大挫晋楚联军,昊月军功不可没,从今日起,昊月王爷代朕犒赏三军,许假三日,昊月王爷赏白银千两,绸缎百匹……”
……
“王爷,您先回府吧!王妃已经候在门口了!”刚从皇宫出来,就有下人过来禀告。
听罢,溪玥心中一惊,不禁暗揣:“难道母妃已经感觉出什么端疑?……”思想间,已经到了昊月王府门口,只见平日清冷的昊月王府,今天挤满了人,所有人具都华衣重彩,大门正中一个锦衣贵妇翘首遥望……
溪玥骑在马上,按照事先计划好的,穿着广袖长袍朝服,中袍和里袍也是特殊处理过的,如果特意为之,举手投足间隐隐可见手臂上的胎记。
快到王府门口,溪玥心中微动,于是崔马上前,刚到门口便一跃而下,而华服贵妇见溪玥也疾步迎出,刚到近前却微微一愣,嘴巴微张,似是欲言又止却没有吐出话来,见状,溪玥心知昊月王妃定然已经感觉到自己不是皇甫少桦,于是也一步上前,举手恭敬行礼,举手间,大袖微微下滑,露出溪玥手臂上的胎记。
看到这个胎记,昊月王妃的心中更是震惊,连“平身”也忘了说,心中如五味翻腾。见王妃失态,溪玥于是一步上前而道:“出征这三个多月,想必母妃天天为孩儿提心吊胆,现在突然相见,难道是转圜不过来了吗?”说着,搀扶着昊月王妃一起往内庭走去……
刚到内庭,溪玥便借故和母妃叙话摒退众人。
“你是谁?”侍卫丫鬟刚一出去,昊月王妃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您先问的我是谁而不是小王爷去了哪?说明您的心中已有答案对吗?”溪玥行礼跪在地上静静而道。
听罢,昊月王妃一步上前,将溪玥从地上拉起,“你真的是你?我以为你早已……上天怜悯……”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是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必要避讳什么!”说着,抬眼看着昊月王妃,眼神灼灼,“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心里也是异常震惊!我虽不是攀附权贵之人,但是,您是我生母,我们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我无法忽视,这几个月来,我无数次从心里呼唤您,我渴望有一天你也能轻抚着我,唤我一声孩儿!……”
听罢,昊月王妃拉着溪玥坐在身边,轻轻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溪玥,溪水潺潺的溪,玥是意喻明珠的玥。我娘亲说这是一个过路老爷给我取的名字,母妃,您觉得可好?”
“好!”昊月王妃说着,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幽幽而道:“你心里有怨吗?当年不能护你,我和王爷一直有愧,每每想到你被处死,我的心痛无法言述。特别是王爷,至死都在愧疚,后悔当年不能护你。如果他在天有灵,知道你还活着,那得有多高兴呀!”说着,轻轻抚着溪玥的背,眼神极具温柔。而溪玥也是自然而然地依着,静静地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虽然不忍打扰这难得的温情,但有些事溪玥还是觉得有必要告知昊月王妃,于是道:“母妃,您为什么不问少桦的事?”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昊月王妃接了过来道:“我知道你不会害桦儿,是吗?”
“少桦遇刺,虽身受重伤,但无性命之忧,现在,为了我们昊月王府,我只能取少桦弟弟而代之!但是,我是早已被处死之人,现在又李代桃僵,所有种种,具都是欺君之罪,所以,我希望母妃谨记,我的身份不能为外人所知!我虽很想与母妃您相认,现在却不是时候,我希望母妃您也能如此一般隐忍!”说着,依然将头靠在昊月王妃的膝盖上。
听完,昊月王妃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抚摸着溪玥的头,眼泪早已湿润,“这些年你过得什么生活?你的爹娘是谁?他们对你好吗?……”昊月王妃心急,一股脑问了许多……
第41章 绝决
从昊月王妃处回来,溪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寝房的案前,案上铺满了白宣,溪玥拿着笔却不知道写什么,只呆呆地看着房间出神,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生又从新走进这个王府,似乎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王爷,天色已晚,是否要沐浴更衣?”溪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如雪若有所思,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询问道。
溪玥寻声望去,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垂手立在门边,脸上略带一丝羞涩,静静地看着溪玥等着她的话而不敢多言。而她与生具来的笑眼让溪玥十分喜欢,她脸颊微红,却掩饰不住那娇嫩的肌肤。
“你拿几套我经常穿的衣服过来!”
“是!”丫鬟应着,开门出去。没一会,又是一声门开合的声音,刚才的小姑娘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进来。
“王爷,是这几件吗?”丫鬟怯生生地问道,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自己的主人。
“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说着,溪玥觉得气氛过于严肃,于是调侃道:“你就不能进来点?离我那么远!我又不是大老虎,有这么可怕吗?”说着走到铜镜前面看了看,“我觉得我挺清秀的,并非一脸横肉!”
听溪玥如此而道,之前的沉闷气氛一扫而光,小丫鬟也不禁“呼呲……”一声笑出声来,“回王爷,奴婢叫飞儿,之前一直在花厅伺候,管家觉得我还可以,就让我来伺候王爷。”听着,溪玥只是点头却未多言,挑了挑眉,抖开一套衣服,这是一件月白色交领广袖长袍,领口平绣了雪青色的云纹,里袍却是黑色窄袖箭衣,箭袖上用银色丝光线绣了些许兰花,整套衣服洒脱中带着丝丝庄重!
“飞儿?名字不错!衣服放这吧!就它了!我明天穿!”溪玥吩咐着,看飞儿应着,却没有动作于是又道:“没事了,我不用伺候,你出去吧!”
然后,看飞儿转身离开,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于是,打开衣裙穿在身上,看着铜镜中英气不乏的自己,溪玥心中不禁腾起一种莫名的思绪,说不上来为何,感觉一股冰冷的气息在她的身上弥漫。溪玥不禁微微一笑,顿时面上神采飞昂,眼神却透着灼如烈火的傲然;全身气宇非凡,一股高贵清冷的王气不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