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地记录下他身上的每一处数据,然后开始剪裁,给他做衣裳。
沈明锐的喉咙动了动,心口有些发紧。
半下午的时候,杨茜就给沈明锐裁了两套既可以当睡衣穿也能出门的家居服。
这个时候的扣子和松紧带都不好买,杨茜就缝了隐形的腰带,既可以当装饰,也能绑裤子。
缝好后,她就让沈明锐试了试,然后在家里面用水泡泡洗洗,给晒在了外面。
六点多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太阳却没有那么毒了。
杨茜在家闷了米饭,然后把早上就泡着的衣裳搓了搓,提着出门去东大塘洗。
这个点儿,差不多正是不少女人下工回家烧饭的时候,瞧见杨茜,不免多看了几眼。
不是说沈明锐回来了吗,怎么没帮她洗衣裳。
难不成吵架了,还是沈明锐终于受不了她了!
杨茜才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就算听到了,也懒得搭理。
她洗好了衣裳就往回走,却不知就这么一会儿,谣言越传越烈,甚至连沈明锐不要她了的消息都有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杨茜知道的时候,家里面正准备吃饭。
黄草花就从门外面急吼吼地进来,连声招呼都没打。
瞧见屋里面的杨茜和沈明锐好好的,几个孩子也在嘻嘻哈哈、高高兴兴的模样,她钉在原地,有些傻眼。
杨茜看着黄草花,把碗筷递给沈明锐,示意他拿过去,就说:“黄主任,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黄草花这时才顿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地看了沈明锐一眼,拉着杨茜就往外走。
到了门口,黄草花才把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遍给杨茜听。
杨茜简直哭笑不得,这都什么风言风语。
她扶着额说:“你听那群长舌妇胡咧咧呢,沈明锐受了点伤,我这不是担心他,哪还能让他干活。”
黄草花立刻问道:“不严重吧?”
杨茜摇头,在腰上比划了一下,“我看伤口还挺深的,还流血呢,他自己嘴硬非说没事儿。”
黄草花紧跟着道:“你别听他们男人胡咧咧,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可千万别听他们的,让沈明锐在家把身体好好养好了,千千万万不能乱来。”
杨茜点头,就说好。
黄草花这才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你说说我,今天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等下回去就教训那群人,一整天的不叨叨着胡说八道,就没事儿干了。”
杨茜笑了笑,随口出着主意:“黄主任,要不你让大队部搞个扫盲班呗,白天干活,晚上扫盲,这样正事儿学习两不误,也免得他们整天惦记着东家长西家短的。”
黄草花想了想,摇头叹气说:“扫盲哪行啊,根本不会有人听的,我还是教训她们一通才是正事儿,免得一个个不省心。”
“黄主任,我和你说的是真的,扫盲班还真要办起来。”杨茜却不赞同,“这个很重要的。”
顿了一下,杨茜看着黄草花疑惑的眼神又说:“我和沈明锐我们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了,不可能在这里看着肥皂厂一辈子,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摸索。”
“说实话,生产队的肥皂厂这几个月的利润你也知道有多可观,我相信你也好,还是支书他们也好,肯定想着把肥皂厂办大,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厂,到时候还能给社员们安排工作,可要是生产队的人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那肥皂厂就只能一直这个规模,所以学习是必要的。”
“我知道你肯定说社员不愿意,那你们就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当工人,想的话,就好好学习,谁的表现好,谁的成绩好,日后肥皂厂真成了大厂,招工就优先这些优秀的人,他们肯定愿意尝试的。”
黄草花目露思索,“你说的对,是该这样。”
杨茜笑笑,一群大嘴巴长舌妇,你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感谢我吧。
黄草花想了一会儿又暂时放下,狐疑地看着杨茜,“你刚才说和沈明锐走,是要随军?”
杨茜点头,又想起冰城的环境,就说:“黄主任,说起来这个,我还要找你帮个忙,沈明锐这次忽然调到冰城去了,那边的天气可不比咱们这儿,一年少说有半年冰天雪地的,现在都穿棉袄了,可我们家的棉花什么的实在不够,我想着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哪家有多余的,我可以买也好,换也好,不然这要是就这么过去了,非得冻死。”
黄草花就说好,又问杨茜什么时候走,说了会儿话后才开口要离开。
杨茜就说给她盛点肉带回去。
黄草花连连摆手,“行了,你还是留着给沈明锐好好补补吧。”
杨茜回了屋,沈明锐和几个孩子在等她。
她坐下来让开饭,然后就把黄草花刚才说的话当笑话讲给了沈明锐听。
沈明锐若有所思:“那我明天陪着你一起。”
杨茜刚咽下去一口汤,连连摆手,“你千万别,到时候被他们看见了,估计该传你拿着鞭子守着我让我干活呢。”
沈明锐:“……”
第二天八月十五。
杨茜一大早又去了一趟集市。
不过因为今天过节,杨茜碰上了车,倒没有昨天那么累。
回到家,杨茜除了忙着烧饭,就是做月饼。
现在市场上也有月饼卖,不过都是五仁馅的,杨茜对此深恶痛绝,坚决不买,自己做。
几个小孩儿知道杨茜做月饼,叽叽喳喳的围着要帮忙。
杨茜给他们一人分了一颗苹果,就把人赶出去玩儿了。
沈明锐没走,在一边看着杨茜忙活。
杨茜从空间里面拿出模子递了一个给沈明锐,又比划了一下他改好的几个刀具,问道:“这种东西,你能做吗?”
沈明锐研究了一会儿,“可以。”
杨茜乜斜着沈明锐,笑着打趣:“没看出来啊,解放军叔叔多才多能啊!”
沈明锐眼神闪了一下,“这个不难。”
杨茜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沈明锐好像有一丢丢的不自在。
杨茜胳膊撑着面板,忽地弯腰,几乎面对面贴着沈明锐的脸。
沈明锐地闪过诧异,人下意识往后仰,浑身紧绷,唇角绷直。
神情严肃庄重。
杨茜挑眉围着沈明锐啧啧了两声,“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沈明锐:“……”
杨茜继续和面,又忍不住一直偷看沈明锐。
正是半下午的时候,外面太阳高照,树上的知了一声接着一声,吵得人心烦气躁。
杨茜出了一身的汗,浑身湿哒哒的。
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转身喝水。
余光落到沈明锐的脖子,杨茜猛地顿住。
“你……”她指着沈明锐的脖子,眼神来回在他的脸上和脖颈两处看着,“你居然害羞,你脸红啊!”
沈明锐:“……”
“热的。”沈明锐拿着模子就往外走,“我去弄一下。”
一本正经的模样,要不是杨茜看着他的脖子比之前更红了,甚至都蔓延到耳尖,还以为他说的是真话。
杨茜就跟在沈明锐的身后,戳着他的后背,“哎,哎,沈明锐,你是不是害羞了?”
沈明锐不理,脚步越走越快。
杨茜小跑两步,赶在他之前跑到门口,拦住他。
她张开双手,嘴上说:“你是不是害羞了,你居然会害羞,我以为你除了冷脸,就没其他表情了呢!”
沈明锐绷着脸不说话,面容严肃,眼神锐利,活脱脱的冷面阎罗的模样。
可杨茜是谁,惯会得寸进尺的人。
沈明锐第一次回来,她都能叫出来解放军哥哥,现在和沈明锐混熟了,就更加不怕他的冷脸了。
杨茜甚至还伸手在沈明锐硬邦邦的脸上戳了戳,就连脸也硬邦邦的。
杨茜心里面闷笑,总算是发现了沈明锐的小秘密,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过他,故意戳着沈明锐的脸逗他,“解放军叔叔,解放军……叔叔……”
沈明锐:“……”
夏日的热风鼓动着,头顶的太阳在廊檐上落下一片阴影。
沈明锐眯了眯眼睛,面前的杨茜背对的太阳,但他仍能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道笑纹,乃至细小的绒毛。
沈明锐的喉咙动了动,他忽地捉住杨茜不安分的手,带着人转了一圈,把人摁在了墙上。
他人高马大,从外面看,就像是把杨茜完全罩在了怀里面。
心里面捣蛋欲||望正盛的杨茜:“……”
沈明锐倾身,杨茜倏地瞪大眼睛。
沈明锐却又放开了她,径直走了。
杨茜:“……”
她抓抓脸,又撇撇嘴,继续做月饼去了。
下午五六点,杨茜把月饼做好,又炒了一锅板栗。
她单独见了几块月饼,又拿了点板栗还有苹果,甚至还准备了几块钱单独放在一个小筐里面。
走到正在认真研究的沈明锐面前,杨茜喊了他一声,“解放军叔叔。”
沈明锐手上的小刀划了一下,差点给自己的手拉了一个口子。
他抬头,眉心皱着,“杨茜,别乱喊。”
杨茜“哦”了一声,那行吧,“解放军哥哥。”
沈明锐:“……我是军人,别乱开玩笑。”
杨茜探究地看了沈明锐一会儿,发现他好像真的恢复了正常,也觉得没意思,就把手里的篮子往他面前送了送,“这是给下油岗那边的节礼,你看看。”
沈明锐扫了一眼,“不用给钱。”
杨茜:“……不太好吧。”
沈明锐继续雕手上的板子,嘴上说:“等走之前,把养老的问题说一下,到时候一起给,现在不用给。”
杨茜就把钱收了起来,“那我现在去送节礼啦,小孩子要是回来要吃的,你告诉他们月饼和板栗都在桌子上就行了,但是让他们别多吃啊,晚上还要吃饭呢。”
沈明锐“嗯”了一声,“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杨茜扫了一眼沈明锐的腰,一脸嫌弃,“你还是养好你的伤再说吧。”
沈明锐不吭声了。
杨茜提着篮子就往外面走,出了门口,她忽地想起来什么,转身又蹲在了沈明锐的面前。
“沈明锐,我们那个时候,碰见了喜欢的男孩子,都喜欢喊小哥哥哎。”
她撩完就跑。
沈明锐握着刀的手紧了又紧,半天都没有动弹。
杨茜到下油岗沈家的时候,他们家里面没人。
她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沈明发以及其他几个人回来。
杨茜就把节礼拿出来给了他们,随口说了两句话就准备走。
沈大山忽地开口,“老二呢,不是说回来了吗?”
杨茜瞥了他一眼,“受了伤,在家里面养着呢,不能随便乱动。”
沈大山听杨茜的语气不好,动动嘴,不再说话了。
沈明发一脸着急,“咋还受伤了呢,严重吗,看大夫了吗,这……这……不行,我要去看看,咋受伤了呢!”
杨茜抬手拦了一下,“不用了,沈明锐说过段时间好的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哦对了,他伤的还挺严重的,子弹就从腰的这头蹿到那头,血呼啦的,现在也没什么精神,你们还是让他养着吧。”
沈明发动了动唇,最后叹了口气。
杨茜回来的时候,天快黑了。
家里面的几个小孩子也从外面疯好了,一个个像个小泥猴一样,围着沈明锐吃东西。
杨茜看着他们就皱眉,“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模样,干什么去了?”
老海囫囵吞枣地咽下手上的板栗,把剩下的揣兜里面,拽着杨茜刀厨房,就给她显摆。
“娘,你看!”
杨茜低头,厨房的瓦盆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只鳖在里面,正在伸着脑袋。
另外一个盆里面有些鱼虾。
杨茜:“哪儿来的?”
老海笑眯眯地说:“后塘那边灌地种麦子,水都放干了,这些是我们抓的,还有好多呢。”
杨茜呼吸一滞,“你们怎么跑那儿去了?”
后塘离这里远着呢,都快到别的生产队了不说,而且还荒凉,以前的时候,生产队里面年纪大的没少传那个地方发生的鬼怪故事,等闲很少有人过去。
老海就说:“我们和二蛋一起去的,还有支爷说王八给爹熬汤喝,补身体。”
杨茜看着老海一脸认真的模样,又想气,又想笑。
个熊孩子,还知道心疼你爹了。
她走出去,看着围着沈明锐的几个小孩儿,忍不住有些醋,“啧,沈明锐,你说你这才刚回来就让几个小孩为了你捉鳖,你可真行。”
沈明锐:“……你教的好。”
杨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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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还仅剩最后一点亮色的时候,黄草花又提了几条鱼上门给杨茜。
杨茜摇头拒绝,“家里面还有呢,几个小孩儿捉了不少回来。”
黄草花说:“我知道,队里面不止你们一家孩子去捉了,其他孩子也去了,都是些小鱼小虾的,不值什么,这些是生产队里分的,留着吧,都有。”
杨茜这才收下来,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面天天就吃鱼,吃的几个小孩儿都说自己快变成鱼了。
到了二十那天,沈明锐说的那个战友给寄的棉花到了。
杨茜把东西拿回家看了看,都是生棉,没有轧。
她又去找了黄草花,一直到八月底,总算收到了她认为够的棉花,才准备去井上村那边轧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