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人带来的另一个凉菜是盐焗鸡,鸡腿加鸡胸被撕成了丝,香味都变得更细致了。
看着沈小甜吃得开心,陆辛又主要说起了这个茄子:
“茄子能做成这样,也是道火候菜,虽然没过油,但是把味道吸足了。”
越观红看着陆辛,哼了一声说:“陆哥,我可没花钱请你给我扒拉菜啊。”
花钱扒拉菜?
沈小甜没听懂,陆辛说了做法,她点了点头说:“红老大是个喜欢通过调节浓度让分子充分运动的厨子。”
啊?
越观红的筷子一僵:“啥,啥运动?”
陆辛还来当翻译:“她是说你菜做的入味儿。”
越观红叹了口气,说:“陆哥啊,我都说你别扒拉我的菜,怎么你还带了个人来一起扒拉?我又不掏钱!”
这是什么意思,沈小甜看向陆辛,看见他笑了一下:‘’
“红老大,冯厨子那帮人的瞎话你也信。”
“瞎话?”越观红一抬眼,仿佛就自带了刀光剑影的特效,好像刹那间就不是身在饭桌上。
又夹了一筷子的茄子,沈小甜自动摁掉了脑子里又在荡漾的留声机。
“小甜,你知道陆哥的舌头多厉害么?”她转向跟沈小甜说话,“菜啊,他吃过一次,就能做出一样的味儿来,当年在天津,老字号百官楼的老板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他就去了百官楼的对家恒久隆当厨子,一个月,吃得半个天津的老饭桶都以为百官楼的大厨子跳槽了,逼得那老板最后低了头。”
被人当面说从前的事,陆辛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敲了一下桌子说:
“红老大,松鼠鳜鱼你来不及做,是不是再做点儿别的呀?”
“做什么再说,我跟小甜聊得开心呢。”
“红老大……”
“哎呀嘿!算了,我再给小甜做个鲜果汤圆儿去。”
看着红老大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沈小甜觉得虽然越观红自带古惑仔的bg,可她显然是个好说话的,至于看起来好说话的陆辛……可能就未必了。
“年轻时候的傻事儿。”
陆辛对沈小甜解释了一句。
沈小甜点点头说:“很帅。”
她要是不这么说还好,轻描淡写地两个字像是石头,把陆辛的头往碗里又压下去了两寸。
不一会儿,越观红端了三个白瓷小碗出来,西瓜、火龙果和猕猴桃切了小丁儿,糯白的小汤圆飘在里面,越发可爱起来。
“一会儿快吃饱了再吃,我家里忘了包水果汤圆了,小汤圆里是红豆馅儿的。”
那边喝着酒的三个男人眼巴巴看着,干巴巴叫着“老大”,越观红头也不回,说:
“厨房小盆里自己去盛,盆给我泡上。”
“好嘞老大!”
越观红转回来,又看向了沈小甜:“小甜,我跟你说,陆辛这货,损事儿干多了去了,也就在沽市收敛,人人当他是个大好人……”
突然,越观红安静了下来。
沈小甜抬头,看见她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陆辛则对她笑了一下说:“鲜果汤圆的甜汤挺好吃的,你尝尝。”
我的课代表,有让刺头学生安静下来的特殊方法。
吃了七分饱的沈小甜笑着捧起了小白瓷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老师:老大也怕我的课代表呢,不错。
说是想早点更新,结果临上桌把菜谱都换了,硬邦邦的一套硬核油炸相关知识也拿掉了,重写了半章,先让你们看看同样有故事的陆辛和有故事的越观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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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甜汤
虽然没有喝酒,但是吃得足够饱,沈小甜的嘴里还带着鲜果汤圆甜蜜的汤汁味道和汤圆软糯的口感,走出餐厅,被软软的风吹了一下,她觉得心情格外的畅快。
“真的太有意思了,明明是靠卖煎饼果子赚钱的,其实暗地里还会做特别好的家常菜,就好像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明明是个体育老师,其实还会做很棒的刺绣。”
其实也算不上是反差,但是一下子就让人看见了这个人流光溢彩的另一面。
“谢谢你。”
她转头对陆辛说,“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只会跟其他人一样,以为红老大是个风格很另类的煎饼果子高手。”
陆辛脚下一顿,看着沈小甜:“风格另类的煎饼果子高手?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红老大。”
天黑了,河水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沈小甜听见陆辛略低沉的嗓音与夜风和水声周旋在一起。
“红老大刚从天津回来开煎饼果子摊儿的时候,都没什么人敢来买。”
因为红老大以前真的是个“老大”,沈小甜已经猜到了。
陆辛继续说:“其实她从前也不是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她家里吧,事儿挺糟心的,从小到大又没什么人管她,倔性子又长了那么一张脸,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自己把自己撑起来。
“据说她上高中的时候在周围这几个市都挺有名的,后来,高中毕业,她突然就变了个人儿,想要做点正经的营生。我在天津认识她的时候,她在一家健身房里当教练。”
健身教练?想想也觉得比煎饼果子更适合红老大。
陆辛:“结果健身房的老板卷了钱跑了,还欠了她两个月的工钱。”
沈小甜:“……真惨。”
“我听说是她走投无路,大冬天的,花了兜里最后的钱,在一个摊子上买了个煎饼果子,宝贝似的捧着都舍不得吃……那家摊儿的老板是个老师傅,手艺好,心肠也好,有个女儿和红老大差不多大。
“想想红老大那时候得啥样,一脸的凶相,还抱着煎饼果子可怜巴巴,估计谁看着也都觉得心里不好受……反正老师傅就收了她当学徒,她学了三年,学了手艺,还学了一口半吊子的天津腔儿回来。”
沈小甜又想起来了红老大的那一声“姐姐”,忍不住笑了。
陆辛的话锋却一转:
“等我在沽市见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整个沽市最有名的煎饼果子摊儿老板了,但是我听别人说,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做不起生意来。”
凶名在外的人,人们要么怕得敬而远之,要么恨得咬牙切齿,总之,是不会给她掏钱的。
“她那时候就在摊子边立了个牌子,限期一个礼拜,以前受了她欺负的,可以免费去吃煎饼果子,吃多少都行,在天津攒的那点儿家底儿几乎赔干净了,生意才正经做起来。”
想想那个画面,一脸凶相的女人,立了那么一个牌子,还着年少无知的债,又靠着自己的手艺撑起新的招牌。
“我问她,苦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她说她在这个地界儿,干什么都是那个红老大。”
有人在河边遛狗散步,说着“让一让”,就超过了这两个年轻人。
小白狗儿扭着胖乎乎的屁股,慢悠悠地就走远了。
“这几年我年年回来,听过不少人说起她,爱吃的她手艺的,说她是长得凶但是手艺好,嘴上刻薄的,就说她勉强是改邪归正了,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说她是个高手,还是个风格另类的煎饼果子高手。这话她听了,估计能高兴得再给你做条鱼。”
陆辛看着沈小甜,沈小甜回以笑容:
“你也是高手呀,能想出靠着天赋打败别人……不对,这都不是高手了,这该叫少年天才。”
少年天才?
沈小甜的家到了,她打开门,迎着陆辛去取他的车。
“小天才,路上要小心呀。”
陆辛推着车,在沈小甜家的门口没动,路灯是晕黄的,显不出他的脸色。
“我那时候是憨小子一个,做的都是些傻事儿,你可别这么叫我了。”
沈小甜却不肯:“你这是少年意气,天赋异禀,才不是憨小子。”
陆辛抬手捂了一下脸,第一次在沈小甜的面前露出了招架不住的样子。
沈小甜的眼睛里全是笑,只有脸上的肌肉在强撑,无处不挂着“正经”两个字儿的招牌。
“要不这样吧。”陆辛把头盔戴上,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沈小甜,“你别这么叫我,我再带你去一个有意思的人那里吃饭,好不好?”
“和红老大一样有意思么?”
陆辛点头。
沈小甜:“好吧,大好人。”
风吹得梧桐叶细碎得响,飞蛾的影子从水泥路上飘过,院门落锁的时候发出脆响……这些仿佛都是在替着沈小甜在笑。
“这个,应该叫隐藏菜单吧?”
回到房间里换了衣服,沈小甜下意识打开电脑上了微博,今天吃的东西和红老大这个人都实在太有趣了,让她想写点什么记录下来。
当然,最有趣的还是“课代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他的隐藏菜单,估计比红老大的还好玩儿呢。”
看着微博上各种的数字提醒,看着比之前飙升了一截的粉丝数量,沈小甜的手停住了。
在沽市,她是可以每天无所事事吃东西听故事的沈小甜,可在网络和其他地方,她还是那个男友出轨的可怜女人。
合上电脑,沈小甜躺回了床上。
转身,再转身,叹了一口气,她又坐了起来。
“我知道我在逃避。”她自言自语,“可我为什么不可以逃避呢?”
我不想去面对自己男朋友出轨,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我努力去教的学生最后为了我去伤人,我不去想自己本来规划好的人生一下子天翻地覆,为什么不可以?
呆坐了一会儿,沈小甜下了楼,打开了一楼书房的灯。
老旧的灯泡竭尽所能地发着光,她看着书柜上的藏书和那个空荡荡的书桌,直直地看着。
“你知道我去了广州,我妈是怎么教我的么?她跟我说反正我是要长大的,离开你比一直依赖你要好!她说我要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能像你和我爸那样!她说……你不要我是对的,因为我只会哭只会闹,只会发脾气。”
眼泪落在地上,整个房子里都是静悄悄的。
“你一下子就不要我了。她逼着我让我明白,你不要我了。”
“然后呢?我不去依赖别人,我好好上学,好好长大,我学了那么多的道理,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面对,姜宏远出轨,我得面对,我不是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小可怜儿,我的学生打了他,我也得面对,我不能让我的学生就因为我被退学。
“……我还得面对我自己,我根本没办法像你当个好老师,我害怕,我害怕我再教出一个学生,他会因为我对他好就去伤人。”
书架那些旧书带着时光的斑驳沉默着。
沈小甜的声音是苦的。
“我走的时候,你让我坚强,让我我忍耐,什么事儿我都面对了!我不是那个十四岁就一下子天塌了的小孩子了!我不需要别人安慰我可怜我!可我的人生一点都没有变好!”
桌前的木椅已经很老了,它样式略宽大,因为沈小甜的外公总喜欢斜靠着看书,从前垫在上面的棉垫子早就被扔掉了,只有光秃秃的一把椅子。
空落落地,对着窗外半死不活的海棠树。
沈小甜曾经看过一段话:
“一个人,从他哭得最惨烈的那一次之后,他就真正长大了。”
沈小甜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因为她有过很多个想哭却没有泪水的夜晚,在那些煎熬里,她把自己雕琢成一个看不出被抛弃的样子。
可她今天还是哭了,眼泪根本止不住,五脏六腑就像她吃的茄子那么柔软,再甜的汤水和再糯的汤圆都不能抚慰她心口的酸涩。
“姥爷……呜呜呜……”
跟沈小甜那个空置了很久但是收拾一下就是个家的房子不一样,陆辛住的公寓很新,可是各种家具看着都是凑合的,显然只是个让他暂时落脚的地方。
一个木头箱子摆在灰色沙发的旁边,看出来是常用的,其余的东西都冷冰冰摆着,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
“刘老板,咱们也不是第一回 打交道了,我说我接不了单是真的有事儿,您跟我提价钱就也没用啊……是,下个月我就回去了,您明年还想用我,您就早点儿约上,没事儿,多早都行,您现在订了明年的日子,您跟我说,我也立刻记下来……。”
挂掉电话,陆辛深吸了一口气。
“您说我是去带她吃海鲜呢?还是带她去吃大鹅?”
房间里只有陆辛一个人,这话像是他对着空气说的。
说完,男人拿了本崭新的书坐在了沙发上。
“买东西我也不会,带着去旅游也算了,就会那点儿灶上手艺,还是领着她吃吧。您放心,多带她吃点儿好的,啥事儿就都过去了。”
书页被飞速地翻完了,陆辛把那本《让女孩子开心的101种办法》放回了茶几上。
“九月开海的时候估计是赶不上了,让柜子给我弄点儿洋货吧。”
自言自语自己琢磨,好一会儿,陆辛给备注成了一朵小花的那个人发了条微信:
“改天带你去找个会讲故事的,他那儿鱼好吃。”
过了挺久的,反正陆辛是觉得过了挺久的,“小花”回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