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如今,可算是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庄贵妃则皱紧了眉:“慢着,你分明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别着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此事不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但与五公主却脱不了关系。五公主嫉恨长寿公主比她得宠,再加上,皇贵妃娘娘近日才因为长寿公主而被皇上训斥,五公主便处处与长寿公主过不去。五公主想要给长寿公主一个教训,所以,放出野猫准备去吓她。”
“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便利用那只野猫做了个局。”
“至于皇上身边的那几人,贵妃娘娘的人是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便由庄氏家族安-插到皇上身边的,为的就是方便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并在皇上冷落娘娘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
“而皇贵妃娘娘的人,是在娘娘初被封为皇贵妃时放到皇上身边的,目的与贵妃娘娘一样。”
这名太监聪明的略过了太后安插的那人。这事儿,连昭德帝都不好提,他一个做奴才的,就更不好提了。
太后是昭德帝的嫡母,除非她犯下了什么重罪,否则,昭德帝不好问罪于她。
皇贵妃和庄贵妃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可以大发雷霆,处置二妃;太后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却只能息事宁人,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毕竟,太后也没做什么。
“皇贵妃!贵妃!哼,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朕还真不知道,朕的爱妃们,一个个的,竟有这等手段,非但敢向宝络伸手,还把手伸到了朕的身上!”
“皇上,臣妾知错。”皇贵妃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失控,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但,既然昭德帝已经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只能尽可能获取昭德帝的谅解,以减轻自己和女儿的罪行:“臣妾是太过关心皇上,一时糊涂之下,才会做那样的事,请皇上恕罪。”
“至于涵儿,她小小年纪,是断然生不出那等害人的心思的。若说她看不惯长寿公主,给长寿公主使些绊子,臣妾是信的;但若说她是故意谋害长寿公主,臣妾万万不信。她抓了那猫儿来,兴许只是想吓吓长寿公主,谁知,竟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皇贵妃眼角余光扫向了庄贵妃,她口中的“有心人”是谁,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庄贵妃目眦欲裂:“分明是你们母女先起了谋害长寿公主的心思,我才顺便顺水推舟的!这种时候,你还来充什么好人!”
“够了!本宫真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你们怎么还有脸为自己狡辩!本宫的宝络现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若是宝络有个什么不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许皇后忍无可忍地道。
“皇上若是不准备好生惩治这几人,就请赐臣妾与宝络以一死吧!宝络身子弱,哪里经得起这些人反反复复的折腾?平日里,无病时,她尚且要每天喝药,调养着那过于虚弱的身子,如今……只要一想到她小小年纪遭的那些罪,臣妾这心里,就跟被刀割过似的。”许皇后边说边流泪:“与其让她这样备受折磨地活着,倒不如让她随臣妾一起去了……”
“皇后,事情还不至于如此。朕说过,无论伤害宝络的是谁,朕都不会轻饶!”
“传朕旨意:贵妃庄氏,行为不端,心狠手辣,谋害皇女,窥伺帝踪,废除妃位,打入冷宫!”
“五皇女恃宠而骄,刁蛮成性,屡屡欺压姐妹,绝无孝悌之心,此番谋害亲妹,已违祖宗家法,将五皇女关入皇家寺庙思过,无诏不得外出。在皇家寺庙期间,若无悔改之心,便责令其削发为尼。”
“皇贵妃周氏,行为不端,窥伺帝踪,教女不严,禁足一年,在此期间,将皇二子交至德妃处抚养,皇七子交至荣妃处抚养。”
第10章
“皇上,臣妾不服,臣妾不服啊!这件事的根子在皇贵妃和五公主身上,为何臣妾是被罚得最重的那个!”庄贵妃仪容全失,却没能赢得昭德帝分毫怜惜。
昭德帝连看也不看这个失态的女人一眼,只冰冷冷地道:“拖下去。”
跟庄贵妃,不,废妃庄氏相比,皇贵妃的表现要聪明得多。刚才她还在为五公主求情呢,见势不好,她口风便立刻转了。
“长寿公主之事,是涵儿之过,涵儿是该好生受些教训了,父母自当为子女计深远,不可纵容其顽劣行径,涵儿她,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至于臣妾……臣妾往皇上身边放人,虽是出自关切之意,但到底有违宫规,臣妾甘愿领罚。若不是有皇上及时查出那人的存在,点醒臣妾,臣妾只怕还会一错再错。”
皇贵妃认错的话语十分诚恳,但话头中似乎总是隐藏着些别的意思。
昭德帝听到皇贵妃的话,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自事情发生后,到他的人查出那三名探子的身份,整个过程似乎太顺利了些。当然,昭德帝并不怀疑自己下属们的能力,但即便是在以往,他的下属们查到了那些探子的身份,想要取得相应的证据,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而这次呢,简直像是有人将那些资料准备好了,往他的人手里塞一样。
但,这可能吗?宫里头,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太子吗?
一想到太子在朝堂上中庸的表现,昭德帝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太子羽翼未丰,应该还没有这个能耐。兴许,这一次,他是多心了。
皇贵妃见昭德帝似乎没有怀疑到太子的身上,稍微有些遗憾。不过,她向来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倒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成事。再者,情况发展到现在,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别看这一次,庄贵妃被废,就连皇贵妃也受到了昭德帝的冷落,但皇后一系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若是不能及时请回国师,只怕长寿公主这一次就要挺不过去了。
只要长寿公主殁了,皇后一系就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到时候,能够笑到最后的,多半就不是皇后和太子了。
许皇后看着皇贵妃那张伪善的面孔,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层面皮狠狠地撕下来,但她终究忍住了。
“皇上多次赞皇贵妃深明大义,过去本宫总是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服了。”这话,许皇后说得有几分讽刺:“都说女肖其母,若是五公主能得皇贵妃一半的真传,想来日后,皇贵妃就不必再为五公主之事而发愁了。”
若皇贵妃真的深明大义,五公主怎么会跟着母亲有样学样,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来?连放野猫吓宝络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谁都知道,猫儿最是野性难驯,更何况是野猫?若是它发起疯来,伤了宝络,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将宝络推下台阶之事不是五公主所为,但五公主的用心,也不可谓不险恶了。
“知错是好,本宫只盼着皇贵妃是心里真的知错,而不只是嘴上说说。日后,本宫就看皇贵妃的表现了。”
许皇后毫不客气地说完这番话,便对昭德帝道:“臣妾很担心宝络的情况,如今,便先回去守着宝络了,臣妾告退。”
她与昭德帝,从来都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夫妻,昭德帝还能容许她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也不是她在他跟前做小伏低。既然如此,她索性随性一些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失礼,就是昭德帝也无法与她计较什么。
看着许皇后渐渐远去的背影,皇贵妃犹豫的声音在昭德帝耳畔响起:“……皇后娘娘,与以前相比,似乎变了许多,我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具有威仪的皇后娘娘呢。”
“是人都会改变,就像皇贵妃你,从进宫到现在,也改变了许多。”昭德帝凝视着皇贵妃,语气中很有些感慨:“朕原以为,这个皇宫不曾改变过你。可事到如今,朕才发现,这只是朕的错觉……”
在昭德帝看来,许皇后的改变是可以理解的。为母则强,她虽性子软弱,但为了孩子,强势一把,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皇贵妃,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皇贵妃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弄巧成拙。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比起与皇后一脉争斗,重新取得昭德帝的宠爱与信任,对于皇贵妃来说,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从长寿公主落水开始,事情就脱离了皇贵妃的掌控。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差错了。
与此同时,在东宫之中,太子正与他的幕僚说着话。
“殿下,您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动用咱们的势力查案不说,还直接把那三名探子的信息捅到了皇上跟前。咱们的势力,差点儿就要暴露在皇上跟前了。虽说皇上没有查到咱们头上,只怕也已经有所怀疑了。殿下,您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啊,否则,咱们韬光养晦的策略,就将毁于一旦。”
“日后这种话不必再提,妹妹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孤若是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敢为妹妹发声,孤还算是个人吗?”
“殿下,不可感情用事……”
太子摇了摇头:“孤不会为了任何事牺牲母后和妹妹。孤争那把椅子,为的本就是给母后和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若是失去了母后和妹妹,即便坐上了那把椅子,一切对于孤而言,也都没有意义了。”
那名幕僚听闻此言,感慨道:“殿下是重情之人。”
这样的人,未必能够成为最优秀的帝王,但一定是值得追随的主子。
没有人会喜欢跟随一个六亲不认、冷漠无情的君主,在这样的人手下,当你不再有利用价值之后,等待着你的,就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
“此次定要尽全力寻找国师,哪怕会暴露咱们的势力,也在所不惜。妹妹的命对孤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只要能救回妹妹,其余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那幕僚点了点头。
长寿公主对于东宫的意义,他们再清楚不过了,有长寿公主在,哪怕太子再怎么不得宠,只要不行将踏错,位置始终是稳稳的。因此,这些东宫属臣们对于长寿公主的安危自然十分关心。
“皇上的母族蓝家最近也在派人探查国师的所在,若是咱们的人找到了国师,或许可以假借蓝家的名义……”假借蓝家的名义,就可以不必在昭德帝眼皮子底下暴露东宫的势力了。
太子挥了挥手:“此计可行,不过,眼下还是以找到国师为第一要务……”
太子又与幕僚合计了一通,便去了凤仪宫。
自打宝络受伤以来,太子每天都会抽一段时间去给宝络擦擦额上的汗,捏捏被褥,给她喂些药,或是在她的床前说会儿话。
对这个妹妹,太子是感到心疼又愧疚。
别人家的妹妹,都被家人捧在掌心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唯独他的妹妹,小小年纪便要拖着病体为他谋划,用她稚嫩的身躯来保护着他。
太子当然知道,他的妹妹是多么的聪慧。即便是在皇室之中,他也不曾见过像她这样聪慧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能够看明白后宫的那些阴谋诡计。
也许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从懂事以来,宝络便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然而,她心思这样重,反而让身子越发羸弱……
如果可以,太子宁愿她不要这么聪明,只愿她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惜,这对于身处风暴中心的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奢侈的梦。
“殿下,您来了。皇后娘娘正在等您呢。”
听到这话,太子便知乾元宫中的那场审问已经结束了。
“皇儿,多亏有你教母后的那几句话,母妃才镇住了场子,让周氏和庄氏都被定了罪。”许皇后向来性子温和,更不要说当着人的面放什么狠话了。不过,在昭德帝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倒是渐渐找到了感觉,想必再过不久,她自己也能学会那些话。
“可惜,皇上对周氏实在偏爱,明明看出这件事中有周氏的手笔,对她的惩罚仍是那样不轻不重的,真是可恨之极。”对于这次的处理结果,非但庄氏不满意,许皇后也是不满意的,周氏和庄氏两人的判罚相差太多了。
“父皇对周氏素来优容,母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庄氏无子,废了倒也没什么大碍。而周氏呢,非但深得父皇宠爱,且还是一位公主和两位皇子的母妃,即便是为了皇子公主们着想,父皇也不会轻易动周氏的。”
许皇后听了,垂下眸子,静默半响,才道:“庄氏虽无子,背后到底有庄氏一族,庄氏的父亲如今正得用。皇上这样处罚不公,难道就不怕寒了臣子的心么?”
“若是怕,父皇就不会这么做了。庄将军向来谨慎,怕是不会就此事诘问父皇。不过,庄氏一族定会因此事与皇贵妃的娘家周家结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庄氏为我所用……”
“那,那……”想到刚刚被打入冷宫的废妃庄氏,许皇后刚想问,要不要派人去关照一下她,可转念一想,庄氏也是参与谋害宝络的人之一,许皇后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太子仿佛看穿了许皇后心中所想似的,对她摇了摇头:“母后,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因为任何原因而对庄氏特别关照。不管怎么说,庄氏都是害了妹妹的人,我们与庄氏一族,日后或许可能相互利用,却不可能倾心相交。”
许皇后闻言,松了口气:“如此倒也罢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安国公夫人与安国公世子进宫了,他们想来给两位主子请个安,再探望一下公主殿下。”一旁的下人来禀。
第11章
在这件事情之前,凤仪宫和东宫与昭德帝母族蓝家的关系只是寻常,平日里相见,虽不至于失礼,也谈不上有多热络。但在安国公世子蓝承宇救了长寿公主之后,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如今,凤仪宫和东宫之中,可没有哪个下人敢怠慢长寿公主的救命恩人。
许皇后闻言,喃喃道:“安国公世子伤得比宝络还重,如今却已经能下床了么……”
想起宝络,她心中又是满满的苦涩和伤感。
太子则对下人吩咐道:“还不快把安国公夫人与世子请进来!世子救了孤的妹妹,日后,就是凤仪宫和东宫的贵客。你们对待世子和世子的家人,定要像对待母后和孤一样尊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