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调极度不稳,容羡听到阿善迟缓道:“你可以休了我。”
“就凭你容羡的权势,这天底下多的是想同你亲近的女子。”别说是女子,要是他喜欢,男人巴上来的也不会少。
容羡搂在她腰身上的手收紧了分,阿善始终没有看他,所以她并不知道容羡在听完这话后是什么反应,她只知道男人停下动作后半响没有说话,他应该是在看她,沉默着看了她很久,最后凉着声音压住阿善的后颈,把人扣入自己怀中。
“睡吧。”
容羡再也没有其他动作,抱着人似乎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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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孝太后自那日后咳嗽的就更厉害了,她还经常胸闷喘不上气,阿善去帮她检查过一次,不过检查的结果和之前一样,依旧没查出问题。
只休养了两天,容羡就准备带阿善她们回皇城了,离开的那日慈孝太后对容羡仍没个好脸色,她冷邦邦问:“这么着急走,这身体吃得消?”
容羡伤的有多重,就算李嬷嬷不告诉她她也知道。
容羡松开阿善的手帮她扣好兜帽,稳稳回道:“孙儿无事。”
阿善听他这么说不由就抬眸看了他一眼,昨晚这男人上药时她就在一旁看着,他后背的鞭痕血淋淋的甚至都还没结痂。容羡喊她上药时,阿善装听不到没有理会他,结果这男人扔了药竟然就真不管后背的伤了,至今都没有上药。
爱上不上,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别人凭什么管。阿善倔到现在也始终没有开口,她身上的伤还疼着呢,她凭什么管他。
这转眼间天又冷了一度,两侧栽种的高大树木都已经光秃秃的没了叶子。阿善看到容羡就心烦,她见慈孝太后准备上马车,就想随着她一起上去,容羡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掌心的温度冻得她一哆嗦。
“你要去哪。”容羡把人拉回。
阿善是真不愿同他在一辆马车上,她冷着声音道:“我要和祖母坐一辆马车。”
“不行。”容羡不仅不让她去,似是怕她吵闹声太大引来慈孝太后的注意,直接搂着阿善的腰身把人抱上了马车。
阿善瞪了他一眼想要跳车,她这一跳没跳到地面上就算了,反而被容羡稳稳接住抱在了怀中,这从外人眼中看,就像是她主动跳到了他的怀中。
容羡难得能被她主动亲近一次,哪怕这只是误会。轻弯了下唇,最近他为了照顾阿善耐心越来越好,又把人抱回马车上,容羡堵住去路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和我在一起。”
阿善拍开他的手,十分嫌弃道:“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真的好烦。”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他烦嫌弃他了,别的话容羡听听也就过去了,就这一句他听一次不高兴一次,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容凉凉道:“就算烦,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
容羡花了大代价才把人弄到手,怎么可能会因为轻飘飘一个‘烦’字就落荒而逃。
“……”
佛岐山上,子佛在这里一连住了几日。
自从他被阿善伤后,他就晃晃悠悠回到了这里,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回来做什么,直到他踏上长长的青石板长廊,推开了阿善的房间。
她果然是骗他的。
子佛闭了闭眼眸,下巴上沾染了自己的血滴。阿善的房间仍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宽敞的房间中飘着粉纱,四周角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稀奇玩意,唯独就是没有她口中的夜明灯。
她没有再为他做夜明珠,也没想过再为他点亮黑暗。
子佛突兀笑了一声,接着他慢吞吞转过身,边笑边朝着祭台走。
大概这世界上,没什么会比给了希望在亲手被人捏碎来的痛苦了,子佛摊倒在扶桑神树下,心脏的抽疼不知是因为他的情绪还是因为它本身的伤痛,子佛将胳膊盖在眼睛上,喃喃喊着阿善的名字。
“善善,我好疼……”
只是不管他喊多少遍,再也不会有人跑过来安抚他为他擦药。
阿善不仅给了他一刀,这个他亲手养大教会的小姑娘,还说她不要他了。
她不要他了……
子佛在黑暗中闭上酸疼的眼睛,累极的他好想就这么死去。他不停的想不停回忆起阿善推开他的样子,混沌下他低哑着发出质问:“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呢。”
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阿善一个人了。
子佛是在几天后,收到了从山下传来的信件。那天刚好下雪,白色的雪花悠悠落在云殿的院中,子佛不知怎的就想去藏宝阁看看,他一身鲜红的长袍拖地沾雪,这红艳的颜色可以遮盖住他身上所有的伤。
哗——
当藏宝阁的房间打开时,子佛被房内的光线刺了一下。
虽说这云殿中稀奇古怪的宝贝很多,但他拿回来总爱随手扔在祭台上,说起来这藏宝阁还是阿善给他收拾出来放宝贝的,不过他不上心,从未进来看过。
今天他进来了,所以他看到自己随手丢弃的宝贝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上或收拾入箱中,屋内的光线晃眼,子佛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在迈步上前了,因为他看到这藏宝阁中挂满了夜明灯,还有很多珠子绳子堆积在角落,旁边是做了一半的夜明灯。
【其实在你走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做夜明灯。】
【你肯定不知道我房中藏了盏多少这样的灯,我是想有一日你晚上归来时,发现佛岐山上不止祭台是亮的,而是所有的地方都在发光。】
一句一句,阿善那日的每一句化成利刃扎入子佛心中。
阿善说她骗了他,其实她从未骗他,只是她这种‘骗人’的行为要比她真的什么都没做还让人难受。子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僵着腿轻轻碰过门边的一盏夜明灯,然后缓慢走到那盏只做了一半的夜明灯前。
心里疼痛的越来越厉害,子佛微颤着将那盏灯抱入怀抱,银白的长发下垂挡住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颤抖的肩膀。
再也,再也不会有人会帮他挂这些夜明灯了。
子佛握着那盏灯的力道越收越紧,最后活生生将那颗珠子捏成碎块。
夜明灯碎了,子佛身体里某个地方好像也跟着碎了。尖利的棱角扎入他的掌心和着血滴答落下,子佛像是感受不到疼般又加重了力道,让那些碎片全都扎入手心。
碎吧,所有的一切都碎吧,最好把他眼前看到的一切统统毁灭。
血滴到子佛鲜红的袖袍上看不出半分痕迹,他红着眼从地上站起身,五指张开任由那些染血的透明碎块掉落在地。当他将手伸向那些悬挂的夜明灯时,他手腕抖了很久硬是没能下去手。
如果它们也跟着毁了,那他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子佛漆黑的眸被夜明灯的微光照亮,他沉默着将手收回,转身往外走时,他看到了那封信件,对等候在一旁的黑衣人哑声下令:“除了阿善,其他人全部杀光。”
他要把阿善从容羡身边抢回来,他不准她不要他。
“……”
第126章 宠爱娇妻六
大雪是在容羡他们赶路的第二天下的,第一场雪下的又大又久, 一夜过后, 雪铺满路面车轮难行,众人无奈只能放慢行程。
“这样走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皇城啊。”中途休息的时候, 慈孝太后被李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
阿善也想出去但容羡不许,他斜靠在榻壁上抓着阿善的手腕,大概是因为伤重说话都有些无力,“外面雪还没停, 你出去身体受得住吗。”
“怎么就受不住了。”阿善总觉得容羡把她当成纸糊的, 风一吹就倒。见慈孝太后已经在下面站着了, 她甩开容羡的手呛声道:“连暗阁角斗场我都去过了, 还有什么是受不住的。”
容羡大概是真没多少力气, 阿善一甩就把他的手甩开了。她没再看容羡一眼,推开马车的门就跑下去找慈孝太后, 容羡被她甩开后斜斜靠着脸色苍白, 他许久未动, 直到看到被阿善扔到一旁的披衣,才收拢衣袖缓慢坐直身体。
“祖母。”阿善下了马车跑到了慈孝太后身边。
慈孝太后最近的身体情况总是时好时坏, 见她今日气色有所好转, 阿善握住她的手帮她把了把脉。见没什么大问题,她又找出自己随身戴着的药丸塞给李嬷嬷, 细心叮嘱着她如何照顾慈孝太后。
“行了, 老奴照顾了太后这么多年, 这种小事还用你来教。”李嬷嬷笑着点了点阿善的脑袋, 就连慈孝太后也跟着笑,她拉过阿善的右手细细查看着,“还疼吗?”
她问的是阿善被割伤的手腕,那上面仍包裹着纱布,很是显眼。
阿善摇了摇头,回:“不疼了。”其实又怎么会不疼,但凡阿善动作大一些,牵扯到伤口都会痛。
慈孝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她大概是知道阿善在说谎安慰她,所以在问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开口。仰头看了看灰蓝的天空,慈孝抬手伸手接了片雪花,不知思绪是飘到了哪里轻声呢喃道:“这么漂亮的雪景,也不知哀家还能看几次。”
“祖母还可以看很多很多次。”阿善赶紧接了口,她听到慈孝说这种话莫名感到不安。
不仅是阿善,就连李嬷嬷听着心里也不舒服,她勉强笑着:“太后娘娘身体好着呢,再看上十几年的雪景也不成问题!”
“是啊,就算是为了多看看这雪景,哀家也得多活两年。”慈孝太后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年的雪下的比去年还要大,碎雪堆积在枝头覆上厚厚的一层白。阿善蹲下身,用自己没受伤的左手捏了个小小的雪人,慈孝太后伸手接过嘴角的笑容不散,喜欢的不得了。
“等祖母身体再好些,善善就陪您出来堆雪人吧。”看着满眼的雪,阿善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
梦境中的大雪要比现实中的还要大,她在朱墙黄瓦的荣皇宫内堆雪人。那些场景真实到让她至今难忘,她还记得贵公子懒散的声调,说她是唯一一个敢在御书房外堆雪人的人。
想到这里,阿善用手比划着自己在梦中堆得漂亮雪人,“到时候咱们一起堆个那么大的雪人,再把地上的落花点缀到雪人头上,它一定是整个荣皇宫最漂亮的雪人。”
“好,等咱们回去就堆。”慈孝太后还从未堆过雪人,她笑着顺着阿善的话讲,目光落在阿善的身后。
不等阿善回头,一件温暖的软毛披衣罩在她的身上,容羡将人从地上抱起来,用披衣将她裹紧道:“自己长不大就算了,还非要拉着祖母陪你玩。”
阿善不太高兴的被容羡从地上拉起,她手中握着的小雪球也被容羡扫到了地上,阿善当着祖母的面不想和容羡闹太僵,只是垂着脑袋低声说了句:“不要你管。”
这低低弱弱的四个字敲在容羡耳中,容羡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像是没听到般伸手又帮阿善戴上了兜帽,见阿善想摘,他抓住她的手微微使力一捏,声音低哑道:“听话。”
真真是脾气被阿善磨得越来越平了。
阿善看着他还是从他掌心抽出了自己的手,抬手拉下兜帽退离容羡身边,她亲昵抱住慈孝太后的胳膊蹭了蹭。慈孝太后将二人的僵持看在眼里,她适时打断:“祖母累了。”
“那善善扶祖母回马车休息吧。”阿善顺势就想留在慈孝太后的马车中。
容羡怎能看不出阿善打的什么主意,他站在原地未动,背部湿热的黏腻让他极为不适,神情淡了淡,他几句话打散阿善的算盘:“祖母不需要你送,你回马车上去。”
几人脚步一停,阿善知道容羡是什么意思,但她就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于是直白道:“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照顾祖母。”
“有李嬷嬷在,祖母不需要你来照顾。”
“你还是想想怎么顾好你自己吧。”明明以前那么健康一姑娘,现在身体虚弱到动不动就头晕站不稳,她的身子是被独情蛊拖垮了,还这么不爱惜。
阿善哪里需要他来管,她觉得谁都有资格关心她,就只有他容羡最没资格。
下意识按了下心口,阿善忍不住还是当着慈孝太后的面冲了容羡一句:“要是能离开,我待在哪都比待在你身边安全。”
如果她的身边没出现过容羡,那么她就不会给自己中独情蛊,也不会进暗阁,更不会一次次要用伤害自己来逃离他的身边。说到底,容羡才是她身边最不安全的存在。
“爷。”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阿善还是跟着慈孝太后走了。慈孝太后默许阿善跟着她,修墨见状从暗处出来,他低声询问:“是继续赶路还是……”
还是属下帮您把顾善善抓回来。
容羡背后的黏腻更加严重,他站在原地始终都没有动,寒风吹起他飘飘的白衣,行上马车的几人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容羡垂着眼睫看到了雪地中的小雪球,那是他从阿善手中扫掉的。
这么凉的东西,他只是想让她少碰着等身体好了再玩,可似乎阿善觉得他做什么都带着恶意。
“继续走吧。”屈膝捡起地上的小雪球,容羡转身往自己的马车上走。他这一转身可吓坏了修墨,修墨睁大眼睛喊了声主子,“您、您的后背……”
容羡背后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湿,锦白的缎面上一片又一片的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凡阿善和慈孝太后能回头看一眼,就能知道容羡是挺着怎样的伤踏出的马车,容羡早就知道知道后背的情况了,这会儿伤口已经被冻得痒麻,但他没什么反应的走回自己的马车上,只对修白冷声吩咐:“闭好你的嘴。”
他不准修墨去找慈孝太后或是阿善。
……
马车内很温暖,只可惜能温暖容羡的人已经不在了,这马车内没了阿善的身影变得空荡荡的,容羡换下身上的血衣闭眸休息了会儿,眉眼间的烦躁越加浓郁,他五指动了动,满脑子都是阿善的身影。
她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刚才在雪地中蹲了这么久,湿透的鞋子有没有换下来。
容羡疲惫的撑着额角,没有了阿善在身边,他倒是不用继续逞强。他后背的伤太严重了,只是阿善从不肯看他一眼,容羡不由想起他以前受伤时,这姑娘再生气都不会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