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的脸被司云芳挠了两下,虽没出血,但红痕突出特别明显。
下意识抬手一摸,容羡又注意到她小巧圆润的指甲中也残留着丝丝血迹,见阿善狼狈的不行,与出门前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神情冷了几分,也不知是生了谁的气。
“你……不能怪我。”
阿善有自知之明,不会认为容羡是因她受伤才心情不好,她很怕这狗男人会觉得她和别人打架是丢了他的颜面,生怕他再饿自己几天,于是就几句话将事情解释清楚,末了还点名了同她打架的人是司云芳,而她又如何护着手中的玉簪。
“司云芳?陈国公家那位小县主?”容羡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将桌上的簪子拂落在一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阿善眼看着他将簪子扔到一旁,因为早知他冷漠的性子,所以对他的举动并不失落。
她想啊,要是自己真爱上了这样一无心无感情的男人,恐怕要活活被他伤到心裂了。
“世子爷,你不会要帮我报仇吧?”
阿善纯属调侃,根本就没敢指望这人能对她上心。容羡目光略过窗外,招了招手唤她过来,轻碰她脸颊上的抓痕时,他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报仇吗?”
阿善眨了眨眼乱编:“我觉得像我这种可爱又惹人喜欢的小娇妻,如果我的夫君真心疼我,就不会让我受外人欺负。”
其实,阿善除了脸颊上那道抓痕,身上只被司云芳轻踹了几脚,根本就没疼多久。
说起来司云芳被阿善扯得那一巴掌才是真的疼,尤其是她被阿善撞到桌子上时,额头上红了大块,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做出如此不清醒的事情。
阿善之所以带伤去书房找容羡,只是因为她听说强势男人都喜欢乖巧听话的温柔姑娘,想用自己的护簪的举动换得他一点点的好感度,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容羡真的会帮她报了仇。
第二日天亮,阿善被门口的吵闹声唤醒,妙灵焦急进屋对她道:“世子妃,云芳县主现在正跪在咱王府外面呢,说是想见您一面。”
第30章 暴戾夫君十
云芳县主作为皇城一霸, 嚣张跋扈无人敢惹, 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的母亲张氏是当今皇后的亲姐, 父亲是陈国公,而她是司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嫡出大小姐,又从小和二皇子容辰一起长大, 后台强硬。
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会狼狈跪在南安王府大门前,此时虽是清晨,但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少,尤其是南安王府靠近皇宫,这门前大道经过的多是官员车马和贵族家小厮,于是司云芳这一跪,又把南安王府推到了风口浪尖。
阿善在得知司云芳跪在外面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县主又要作妖。
昨日的店铺撕打,虽说没有在皇城闹得沸沸扬扬, 在也有不少人知道司云芳打的是南安王世子妃,所以今天这一出, 很多人都会以为是阿善借着夫家的权势欺负人, 毕竟司云芳后台再强硬, 也不如如今在朝堂大权在握的容羡厉害。
“世子爷呢?”好在今日容羡休沐,不然这事儿她还真不知怎么处理。
将晒干的草药收起, 阿善吩咐妙灵先去修白那里看顾着, 揉了揉额头往书房走时, 刚好遇到给书房送茶的小厮。
“我来吧。”阿善伸手想将托盘接过。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 显然不太信任阿善。
有时候阿善是真觉得无奈,她这个南安王世子妃要地位没地位要宠爱没宠爱,混的还不如一个下人。如今再想想婚前修白对她的轻蔑,她渐渐明白他为何对她没有丝毫顾忌了。
小厮最后还是将托盘给了阿善,只因他抬头在树上看到了修墨。
推开书房大门,容羡正在书桌前处理公务,清晨的光洒落在他白净的衣衫上,眉目如画的男人淡漠又优雅。
哪怕只着一身素净的白衣,他依旧给人一种尊贵迫人的气势。爱美之心人人都有,阿善将托盘放下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以后会步步布局助父亲登帝,自己也一跃而成了一人之下的太子,实在是可怕。
“……喂。”想着想着,阿善对于容羡的顾虑又多了几分。
这种男人天生适合争权夺势,情爱于他们而言什么也不是,实在不相信这人会好心到帮她报仇,但她就算不相信也得这么问:“云芳小县主正在咱王府外跪着呢,这是怎么回事?”
容羡眼也不抬注视着手中的折子,淡声回她:“她不是打了你么?”
“所以你这是在帮我报仇?”
阿善不由趴伏在他的桌沿,她将脸贴在胳膊上笑的有些傻气,脸颊被压扁了一边,“世子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啦?”
因为距离的贴近,容羡终于舍得抬眸看了她一眼,他轻轻的笑:“看来在你心中以往的我很恶.毒?”
欸,搁这儿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这明明是双方都清楚的答案,但显然问出来就变成了送命题。阿善在内心暗骂容羡实在是不要脸,但面上还是要夸:“啊,我家世子爷风姿绰约人美心善,对自家娇妻也特别温柔体贴,谁敢说您恶.毒。”
“所以世子爷,还在门外跪着的云芳小县主该怎么办?”这才是阿善来这里的目的。
人美心善的容羡对这事儿兴致缺缺:“就让她跪着吧。”
“……”
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容羡是真没打算去管司云芳。
阿善在容羡书房中停留了一会儿,无所事事的她拿起架上的一支毛笔,面前刚好有一张白纸,她拖着下巴看了看容羡,最后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字——
羡。
无关于容羡,阿善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字好听又好看。
正想多写几个字时,门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有小厮低声道:“爷,云芳县主晕在外面了。”
容羡没什么反应,但阿善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从刚才起,妙月就不停的说司云芳跪在外面想要见她一面,阿善不喜这个人也还没忘记她昨日对她的侮辱,所以她迟迟没有见她,认为这姑娘恶意满满还是想来王府坏她名声,就想让容羡出面。
如今这外面天寒地冻隐隐又有下雪的迹象,在得知司云芳晕倒后,她不由有些心软,无论是好是坏,她总归要给昨日的事情做个了断。
“要不……我出去看看?”阿善放下手中的笔,有些纠结。
此时她左右摇摆有些心不在焉,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到底是做不到容羡那种无情冷漠姿态,所以她最终还是出了书房。
推门时寒风涌入,刮得桌上的纸张沙沙作响,其中一张被吹落到地面,容羡放下折子垂眸,只见地面的白纸上只留一个‘羡’字,笔迹秀气果断隐约透着股凌厉,容羡微微眯眸,不仅仅是因为这字迹看着熟悉,还因为——
这完全不像是性子柔软姑娘能写出来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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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到底还是去见了司云芳,明明昨日还张扬高傲的小县主,今日竟然垂下了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很是可怜。
对比她跪地的姿态,身边跟着丫鬟披着昂贵披风现身的阿善就宛如是恶毒反派,落雪时身边的妙月为她撑起了一把伞,她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你来做什么?”
司云芳晕了一次,再醒来仍旧倔强的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她手中还拿了一条鞭子,谁敢靠近扶她她就拿着鞭子往谁身上抽,阿善过来时刚好看到她甩着鞭子把陈国公派来的嬷嬷挥退,如今阿善一出,她扔掉鞭子抽了抽鼻子,不太情愿回道:“我错了。”
阿善想,如若司云芳此时是在演戏,那么这姑娘对自己可真是够狠,阿善见她被冻得鼻尖发红,抿了抿唇没什么反应,此时她还不知道司云芳到底想做什么。
“南安王世子妃,云芳真的知错了,昨日的事情是云芳不对,还望世子妃高抬贵手放过我的两个丫鬟,她们只是奉命行事,您要怪就怪我吧!”
在府外跪着总归影响不好,阿善本想让人扶着司云芳进来说话,谁知她根本就不干。
“一人做事一人当,昨日我骂了您可总归是您先动手打我的,我自问昨日我和我的丫鬟下手不重,如若您不解气,大可再让您的丫鬟打回来,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何必为难我的两个丫头。”
阿善根本就不知道司云芳究竟在说什么,她瞥了眼司云芳额头上的红肿,那是昨日二人打架时留下的。
“什么丫头?她们现在在哪儿?”
阿善是真不知道司云芳那俩小丫头怎么了,昨日她从容羡书房出来,之后也没见他下令派人出去。她本想了解清楚缘由在做决定,谁知司云芳一听就恼了。
“你这人到底要不要脸!”
司云芳蹭的一下子站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还跄踉了一下。“我不就是打了你一顿吗?你敢说昨日你有吃亏?”
“你家南安王世子是权势滔天,但他要是真有本事,你就让他派人把我抓起来啊,抓我的两个丫头算什么本事。”
司云芳恨恨的瞪着她,对她厌恶至极:“皇城人都传南安王世子妃目中无人粗俗卑陋,十年山野生活身子不干净了整颗心也是脏的,你真是和你那好姐姐一样,明面上娇弱温柔暗地里什么肮脏手段都用,如果没有南安王世子,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跪你?”
阿善身边的妙灵一听就恼了,她刚要张嘴,就被阿善拦住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司云芳今日的话要比昨日还要过分,但其实在阿善心中,这些话远不如昨日那些让她刺痛。
阿善虽说有些生气,但还算平静,她站在王府大门的高阶上冷静看着司云芳,弯唇笑起来时有些可爱,“皇城人也都在传,云芳县主的封号都是仗着自家母亲与皇后的关系得来,你嚣张跋扈在皇城什么恶事都做,臭名远扬实在是愧对县主封号。”
司云芳睁大眼睛,鞭子一扬就要冲阿善甩去,却被王府的侍卫拦在外面,“你胡说!”
阿善歪了歪头,继续刺激她:“我还听说你追求我家夫君不成对我心存妒意,四处抹黑我不谈还上赶着去缠二皇子,结果呢?人家二皇子嫌弃你烦了不要你了,你日益扭曲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怪在我和我姐姐头上,如今成了皇城笑柄,再高傲也没有男人要呢!”
自阿善出来后,南安王府四周被侍卫清的一干二净,所以两人的对话不会让旁人听到。但就算外人听不到,这些话也足够让司云芳崩溃,她火气上头愤怒的大喊:“你给我闭嘴,我从没做过这些事!”
“我县主封号是我凭自己实力得来了,和我母亲没什么关系!”
“我是追求过容羡,但他不爱我还敢羞辱我,我凭什么要对这样一个无情的男人念念不忘!我讨厌你只是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你们顾家姐妹一个比一个脏都让我作呕,二皇子我更是没有纠缠过,更不屑于在背后嚼那些腌臜话!”
像司云芳这种要面子性子高傲的大小姐,最受不得别人的污蔑,此时她气极狂甩鞭子,“你再敢污蔑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疯起来的女人最为可怕,门边的几名侍卫顾忌着司云芳的身份,险些让她冲进来。
阿善赶紧往后退了退,想也知道那一鞭子甩来她会多痛,但她还是继续说道:“我没有污蔑你啊,这些都是我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果然蠢得厉害,你左一句皇城传右一句听别人说,你可曾见过我真的做过那些事!”
阿善笑容淡了,她不顾妙月的阻拦一步步向着司云芳走去,她目光平静望着她:“那么你呢?”
“我什么?”司云芳瞪她。
“你说皇城传我人脏心也脏,那你可曾见过我污蔑过谁或是故意欺辱过谁?”
“十年,我被人陷害丢弃在山林,那时可有人为我报一句不平?当你在皇城享受荣华富贵受尽宠爱之时,而原本也该如此的我却只希望多活一日。”
“我那十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你见过吗?你怎知我不是日日刀尖舔血伤痕累累,你一句过的滋润就嘲笑过我之前受过所有的苦,那时你想过我也是被人污蔑的吗?云芳县主,刚才我污蔑给你的痛,远不及你昨日用话刀扎我的痛。”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这句话阿善一直都清楚。
她之所以处处容忍宽容,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奢望别人能理解她受过的苦,只有你的痛别人也亲身经历过时,那人才会清楚你到底有多痛,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刀不扎在自己身上,你永远不知道被捅了十几刀的别人有多痛。
“我……”司云芳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忽然就松掉了手中的鞭子。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人转眼就变得安安静静,她愣愣看着高阶之上的阿善,张了张嘴,最后一下子又跪倒在地上。
“对不起。”好在司云芳还没自我到无可救药,她默认了阿善的话,真的承认了自己的错。
她不坏,只是娇养长大无法无天,以自我为中心太过高傲。最简单的是非对错她还是可以分清,此时她脸燥的慌,干巴巴说着:“我不对,但还求你放过我的两个丫头吧。”
司云芳身边的那两个小丫头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虽说主仆有别但确实是情同姐妹,何况她们还曾救过她一命。昨晚,司云芳亲眼看着两个小丫头被南安王府的侍卫拖走,领头的那人说,如果不想让两个丫头死,就来南安王府谢罪。
司云芳了解南安王世子的手段,她不愿让自己的丫鬟死,所以不顾爹娘的反对跪在了这里。
其实最开始她心中也是堵了口气,她就是想跪在这里把事情闹大,让来往的人看看南安王府是多么嚣张肆意,也让‘虚伪的阿善’名声更臭,如今才发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世子妃,求你……放过我的丫头吧。”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总要做个了结。就如司云芳最开始说的那样,昨日的撕打她确实没有吃亏,司云芳骂了她,同时她也打了回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阿善没想因为昨日的事让容羡赔给自己两条人命,想到刚才司云芳跪也跪了道歉也道歉了,阿善犹豫了一下,转身又进了府门。虽说不是她让容羡抓的人,但容羡肯主动帮她出气的举动,的确让她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