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曼浑身僵硬,将托盘举到傅展年面前。
傅展年冷冷盯着她,半响,才拿起剪刀。
按照流程,知曼将托盘交给了身后人,伸手,指引傅展年下刀位置。
两人的手背在半空中相撞。
知曼仿佛触电,立刻往下挪,避开他。
傅展年脸色更差。
他一刀子剪断红缎。
后头响起掌声和闪光灯。
知曼继续引导着,将傅展年带到香槟塔旁边。
只要他倒满香槟塔,仪式就算完成了。
傅展年拿起香槟。
表情未变,动作也没停。
他声音只有靠最近的知曼能听清。
傅展年:“谁准你穿这么短的裙子?谁准你来这种活动的?”
谁准你对别的男人笑这么开心的?
香槟塔一点一点注满。
知曼不答话,功成身退。
傅展年得不到满意答案,心痒得要命,放下香槟酒瓶,捏着拳头,松了又紧。
他想把香槟塔砸了。
知曼已经退到了人群最后,把位置留给领导们拍照。
傅展年被人围住,一时脱困不得。
眼神却像利剑,扭头,直直扎向知曼方向。
知曼,真是好样的!
第07章
为了避开傅展年,知曼先一步离场。
后面她已经没有任务了。
蔚箐她们也只需要将宾客迎去门外,然后由FQ负责人带队,去晚宴场所。
知曼在更衣室换衣服,卸妆。
拆头发时,蔚箐一行人大大咧咧推门而入。
更衣室热闹起来。
莉姐在人群最后面,关上门,数了人数,依次给她们一个一个转账,“衣服挂在衣架上就好,鞋装进鞋盒。今天辛苦大家了。”
因为傅展年阴魂不散,知曼从刚刚开始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确定了卡内余额,心情总算恢复几分。
蔚箐也换好衣服,抱住知曼手臂,笑眯眯问她:“出去吃?还是回学校?”
知曼犹豫一下,小声问:“宾客都走了吗?”
蔚箐心里咯噔一跳。
K8那天,她听那浪荡男人嘴里提到“老傅”,今日上台那位,主持人介绍时,也说姓傅。
哪有这样巧合事?
蔚箐心里存疑,送人时特地就近打量那男人一番。
确实是仪表堂堂,颜值逆天,看着有种模糊年岁的矜贵气质。
听介绍,身家也非等闲。
只是,他和知曼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像天上星一样,是她们伸手都攀不到的。
让人怀疑,却又有些不敢怀疑。
蔚箐压下心中疑虑,点头,故作轻松,“都走了呀,看着他们上车。”
知曼松了口气。
她将头发一把梳成丸子,弯腰放好鞋。
收拾好一切,才站起身来,轻松开口:“那出去吃一顿吧,刚拿了工资呢,说了要请你吃饭的。”
说话功夫,耽搁了一会儿,更衣室里女生们都走完了,只剩她们俩。
蔚箐挽着知曼手臂,说说笑笑,随手推开门。
傅展年靠在墙边。
这是FQ大楼,刚装修结束,还未正式开业。
今天是借了一楼几间空办公室出来,给礼仪小姐做更衣室用。
对傅展年来说,哪怕没有工作证,想进来也是易如反掌。
他已经脱了西装,衬衫挽到手肘,姿态怡然,脸色铁青,显然是在这里等人。
知曼睫毛重重一颤。
还未说话,先往后退了半步,试图躲到蔚箐身后。
傅展年注意到她动作。
他嗤笑一声,眼神略有些摄人,“知曼,这是第三次。事不过三。”
这已经是知曼第三次当着面试图逃避他。
傅展年耐心告罄。
知曼抿唇。
她回过神来,将蔚箐挡到身后,直视傅展年,“傅先生,您到底想如何?”
傅展年沉沉看她。
知曼已经换掉了那身,令他觉得碍眼的旗袍,将一身细腻白皙全都乖乖巧巧裹进衣内。
妆也洗干净了。
没了浓妆时那样风情诱.人,洗尽铅华后显得十分青春。
此刻,她和同样年轻的蔚箐站在一起。
她们俩才是一个世界。
知曼在三人间划了一道墙,将不再年轻的傅展年从城内划出去,宣布他禁止入内。
傅展年眼中有戾气翻滚。
他说:“最后一次。”
指了指旁边空办公室。
知曼蹙眉。
她深知傅展年脾气,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但也清楚,他一言九鼎,说最后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知曼说不出心里酸涩还是解脱。
她低声对蔚箐道:“等我一下,几分钟就好。”
蔚箐一脸担心,“我就在门口等你。”
“谢谢。你别担心。”
知曼跟着傅展年走进隔壁房间。
傅展年反手阖上门。
将旁人隔绝在外后,傅展年舒展眉心,凉凉喊她:“知曼。”
知曼垂着眼,睫毛轻颤。
“傅先生,您说。”
傅展年:“我刚刚在想,我活了三十多年,从没被女人甩过,你知曼凭什么做第一个。”
他捏着知曼下巴,将她脸抬起来。
逼迫着她,直视自己。
知曼指尖微顿。
困扰多日的疑惑总算解开。
傅展年怎么会这样百般纠缠她呢。
她配吗?
用他朋友的话来说,她连给傅展年心上那人提鞋,都配不上。
原来是他自尊心作祟。
知曼缓口气,下巴被他箍着,说话不甚清晰:“……那怎么办?”
傅展年手指用力。
她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了红印,也没有喊疼。
看着这红印子,犹如白纸上留下了颜料,无比扎眼。
傅展年暴戾情绪微妙地得到了一点缓解。
他松手,将她脸甩到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一年前,你求我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你怎么样都可以。我这人最难忍受别人背叛。知曼,上次我答应了你,这次可没这么容易。”
“……”
“你给我下跪,求我几句好听的,我放你走。”
傅展年用最平淡疏离的口气,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最可怖的话。
知曼微张着嘴,难以置信望着他。
如果说之前只是逼迫自己死心,傅展年这句话,就是在她心口倒了一桶冰。
心脏再也不会为他热烈,只有从骨子里泛出冷意。
她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半步,却像隔着银河。
良久。
知曼安安静静低下头,眼神再也没有波澜。
她说:“好。”
知曼后退半步,曲膝,干干脆脆往下跪。
膝盖碰到地板前一瞬间,傅展年飞快伸手手,牢牢把住她手臂。
手臂上施力巨大,她动不了,也跪不下去了。
知曼疑惑,抬起头。
傅展年眼睛里有奇异的怒火在闪动。
他抓着她手臂,居高临下看着她。
“傅先生?”
知曼出声提醒他。
傅展年手上力气越来越大。
好像能听到骨头,被他捏得几近碎裂的声音。
知曼一声不吭,用力咬着嘴唇,皱起眉。
殷红的唇。
唯独适合接吻。
想在这里将她衣服撕烂。
让她除了哭泣、求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做不出任何动作。
傅展年将她身体拖起来,又重重甩到一边。
他怒火滔天,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知曼整个人仿佛没了力气,彻底瘫软在地上。
蔚箐跑进来,就是见到了这一幕。
她立马去扶起知曼,连声问道:“曼曼你没事……”
……吧。
最后一个字,在她看到知曼脸上红痕时,自动消音。
知曼看着蔚箐,勉强扯出一个笑。
眼泪却不受控制,一滴一滴往地上砸。
“我没事。”她使劲儿笑,用力笑,“都结束了。”
“曼曼……”
“箐箐,都结束了。”
情窦初开的爱恋,在这没完成的一跪里,彻底跪成了灰烬。
膝盖没有砸到地板上,心却已经重重砸了下去。
她再也不会喜欢傅展年了。
-
拿着新到手的、滚烫的钱,知曼补充了一些寝室必需品。
电脑也得买一个。
她想了想,去淘了个二手机子。
还有一年就实习了,先勉强用着,做作业也够了。
因为知曼回归,寝室里人际关系格局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蔚箐经常不在寝室,平日里,顾为宜和知曼一起行动得就比较多了。
只是不知为何,常星星看知曼总是有些不顺眼。
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她总是明里暗里刺探知曼,和她前男友有关的事。
“到底是为什么分手啊?”
趁着只有两人在,常星星悄悄问知曼。
知曼摇头,笑道:“性格不合。”
她已经可以自然谈论和傅展年有关的事了。
常星星不信,撇嘴,“这么神秘啊……”
知曼好脾气笑笑。
“那你下学期还会申请补助吗?”她又问。
知曼一愣。
大一时,知曼是贫困生,父母双亡,全靠助学金和贫困补助支撑学费,生活费则是国奖和校奖学金。
到大二之后,她没住寝室,忘记申请助学金,傅展年助理很贴心地替她交了学费。
现在她和傅展年分手,自然得继续申请补助了。
毕竟礼仪兼职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也不是天天都有。
知曼点头:“要的吧。”
常星星“啊”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一直到晚饭时间,顾为宜回寝室。
常星星再次提起这件事。
“每个班贫困补助是有名额的,曼曼,你成绩这么好,明年肯定还是能申国奖的,而且你还有礼仪兼职,蔚箐说你们一次活动有不少钱呢。所以,你能不能把这个名额让给为宜啊?”
知曼诧异,看了看顾为宜,又看了看常星星。
顾为宜连忙摆手:“我不用。学费我爸妈还是给得起的。”
倏忽间,常星星表情变得僵硬。
知曼温柔笑了笑。
“星星,这也不是我说了算啊,到时候是辅导员审核的。”
常星星有点气愤,“可是你这个学期没拿,不是也有钱交学费么!”
知曼:“……”
常星星是个暴脾气,生气时,讲话声音不免大许多。
顾为宜见两人快要吵起来,连忙说:“星星!好了!你干什么啊?明明知道知曼家这么困难,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常星星扭头离开了寝室。
顾为宜小心翼翼地看着知曼,“曼曼,我也不知道星星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我给你道歉。我确实不需要的。”
知曼:“没事的。”
她笑笑,拿着衣服去了洗衣房。
……
没过几天,传媒大学进入期末备考阶段。
知曼忧心自己之前情绪不好,上课也不够认真,怕考试不好,每天早上六点多就起床,拿着书去图书馆复习。
顾为宜经常一起,偶尔蔚箐也会去。
不过蔚箐只是去意思意思,到图书馆占个位,玩会儿手机,中午就走了。
剩下知曼和顾为宜两人。
周五。
图书馆比平日人少许多。
知曼补完笔记,舒展了一下身体。
后座两个女生从坐下开始,一直在窃窃私语,聊天、说八卦。
这么一会儿,已经从娱乐圈新闻,说到了校内新闻。
“你听说了吗?咱们专业有个特漂亮的女生,听说是被老男人包了。”
“真的假的?谁啊?”
“说是叫知曼的,住10楼的那个,你见过吗?之前好像一直没住寝室,和人同居呢。最近才住回来,我见着好几次了。”
顾为宜也听到了。
她诧异抬头,眼神奇怪地看向知曼。
第08章
顾为宜眼神微妙,“曼曼,咱们回寝室吧?”
知曼没说话。
后面聊得肆无忌惮。
她忍无可忍,站起来,走到后座旁边。
看着那两个女生,轻声开口:“你们是在说我吗?”
俩女生有些面熟,确实是本专业的,似乎还一起上过选修课。
不小心八卦到本人面前,两人目光看起来有些受惊。
知曼心里不自觉好笑。
她确实是乖巧惯了。
但是那是对着傅展年才乖巧。
因为喜欢,所以愿意收起棱角,尽力展现不会受他厌弃的那一面。
这些人又不是傅展年,凭什么让她忍气吞声?
两个女生不说话。
知曼直愣愣看着他们,仿佛绝不罢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