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被问懵了:“什么?”
林小千质问的话脱口而出:“你是在集邮吗?”
苏惟诧异地转过身来:“什么集邮?你是要鸡油炒菜吗?吩咐厨房就是了。”
第四十章
“鸡油, 鸡油炒菜?”林小千结巴了, 自己一着急连做狗仔时的常用词都冒出来了,这可怎么把话圆回去?
“你行文这么荒唐, 气得我话都不会说了, 我是要问缘由,缘由, ”她心一横,干脆把锅甩到了苏惟头上, “你为什么专和体有异香的女人有牵扯的缘由。”
苏惟还是很懵:“这两个词语怎么会混淆?”
她杏眼一瞪, 直盯着苏惟的眼睛:“这不是重点,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说,你是对体有异香的女人情有独钟,还是有什么隐情?”
苏惟挪开眼睛, 一低头入眼又是纱衣下若隐若现的风景, 他只好又背过身去。
林小千一看,还以为他是做贼心虚, 一个箭步上去冲到他面前:“不要躲了!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苏惟无奈地扶额, 半遮住自己的眼睛, 轻声说:“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你信我, 我是为你好……”
林小千狠狠一捶他的肩膀,生气地说:“我不信!你事事瞒着我,叫我生气怨恨,是为我好吗?不管你是别有所爱, 还是筹划什么大事,干脆痛快地说出来……”
没想到他胳膊上肌肉死硬死硬的,苏惟还没叫痛,林小千先哎呦一声,去捂自己动手的拳头。
苏惟又好气又好笑,想拽过来看看,林小千把手向后一背,气鼓鼓地说:“快说!别想蒙混过关。”
“那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说话。”苏惟终于抬头对视上了她的双眼。
林小千看见他漆黑瞳仁里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忍不住心神一动,点头就要说好。
见她浑身竖起来的刺缓缓收了起来,苏惟长臂一伸,一个飞快的动作抓住了林小千背后的手,顺势一带,把她整个人被半圈进了怀里。
苏惟举起她的手刚想往灯下带去看个清楚,林小千发现自己是上了当,使劲抽又抽不回手,动作一大,更是往苏惟怀里撞,气得脸色通红。
想起以前学的防狼术,林小千看准苏惟的双脚,咬牙狠狠一跺,果然苏惟一个闷哼,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闪身向旁边跳了两步,林小千还想继续逼问,没想到突然一个黑影冲了过来,举着一样东西劈头盖脸冲着她刺过来。
林小千吓呆了,一下子忘了躲闪。眼看要刺到眉心了,忽然一股力量重重一推,把她直接推倒在地上。
等回过神来,林小千才看清,是苏惟冲过来挡在了她的前面,肩膀上刺着一把桃木剑。
举着桃木剑的是个小太监。他看清两个人的模样,手一松,桃木剑啪嗒掉在地上,整个人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王爷,王妃,饶命啊。”
原来门口打盹的小太监听见屋里有动静,探头往里一看,瞧见王爷正和一个披头散发白纱衣的影子在打架,还以为是招来了女鬼,偷偷拿下来墙上的桃木剑,想把鬼吓走,没想到不是鬼打架,是妖精打架。
小太监一不小心伤了王爷,吓得小命都丢了半条,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苏惟捂着肩膀,扶起来林小千,对着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说了声,滚!小太监蹿起来,瞬间溜得没影儿了。
林小千着急地去看苏惟肩膀:“怎么叫人走了?要是伤着了,先差人去拿药啊。”
“不碍事,木头而已。”苏惟动了动肩膀,没想到疼得嘿呦叫出了声。
林小千说着就要往外走:“还是喊大夫过来看看吧。”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苏惟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她。
林小千试着掰开他的手:“要是真伤了筋骨,还是先治伤吧。”
苏惟没有松手,轻笑一下:“还以为你冷酷无情地非要无理取闹呢?”
“你才冷酷,你才无情,你才无理取闹,”林小千毫不犹豫地搬出经典台词,怼了回去,“如果你好好坐下说话,哪至于招来这一剑?”
苏惟手上一使劲,把林小千拉到了绣墩上,认真地说:“不过一时刺痛而已,真不用叫大夫。”
林小千叹口气,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们都不无理取闹,真的坐下来好好说话,可好?”
苏惟也真诚无比地看着她:“你好好在王府吃喝享乐,闲了做做你的《广闻杂报》,为什么非要掺和进来?有时视而不见大智若愚,才是好事。”
林小千紧紧皱起眉头,问他:“王爷是如何看待我的?是毫无关系的陌路人?”
苏惟被问得一愣,很快摇了摇头。
“是不知世事的笼中金丝雀?”
苏惟直视她的眼睛:“你不甘心。”
林小千掰开了揉碎了和他讲道理:“对,我不甘心。我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大活人,不是只知道吃喝享乐的行尸走肉,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苏惟仍旧深沉地注视着她,却没有说话。
林小千继续晓之以理:“王爷,之前哪怕亲眼看见你与罗楚凝来往,亲耳听到你认得青楼花魁,我虽然借机试探过几次,却没有刨根问底。因为我担心是有人闲言碎语故意离间我们,担心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冤枉好人,从而嫉妒怨恨她们……”
苏惟眉毛一挑:“你真的嫉妒她们?”
“什么?”被他这一打岔,林小千一肚子的话被堵回去一半,辩解的话脱口而出:“我不是,我没有,我哪能重新回到过去那副偏执的模样……”
苏惟眉毛又落了下来:“不嫉妒?”
林小千疑惑地看着他神情变来变去:你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嫌我偏执胡闹吗?喂!专注重点,别跑偏啊。
但看见苏惟神情落寞,她只好接着他的话茬继续说:“我不嫉妒是因为我猜其中另有内情?不是吗?”
苏惟犀利的目光刷一下射了过来。
林小千把话全都摊开了:“你和罗楚凝躲在人后说话,你和花魁私下来往,你接那位不知姓名的女子进府,都是因为她们体有异香吧?”
苏惟的眼神不置可否。
“而我?”林小千拢了拢身上的纱衣,一股幽香微微飘散开来,“自从我改了鲜花浴和熏香的习惯,你仍然叫我香囊不离身,也是为了遮盖我身上的异香,是不是?”
苏惟眼神忽然一变:“我也想问你,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里?”
我总不能说因为书里面没写,自己之前一无所知,今天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也天生异香啊,林小千不理他的疑问,赶紧切入正题:“现在花魁娘子失踪了,和她天生异香离不了干系,对吗?”
苏惟的眼神却越来越奇怪:“其实,我原想告诉你一二,可上次刚开个头,你的怒气就来了,一句话没听完,就把我赶了出去,还从此开始肆意胡闹。如今好不容易你改了性子,我不告诉你也是免得你再生气一场,为什么现在又非要求个明白?”
“什么时候?”林小千心想,我不记得书里有这么一段啊。
苏惟缓缓地回答说:“你我大婚之夜。”
那时候的事,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林小千都快哭了,没想到在这里出了破绽,他不会是起了疑心,发现我换了芯子吧?
“那时我糊涂不懂事,听风是雨,也不知道好歹,如今做了小报,见多了世面,不会认不清楚好心还是怀意了,”林小千先替齐王妃认了个错,又继续把话题往回带:“不过,说到底王爷还是没有交代明白,此事其实与我也有莫大的干系,王爷该和我说清楚的。”
看苏惟还是不为所动,林小千使出了杀手锏:“王爷,这事并非只有你一人知晓吧?”
她把蒋为辰搬了出来:“前几日在梁国公府上,我偶然遇见蒋首辅,他说请我们去他城郊的清凉楼纳凉避暑,还说我有什么想知道的,他知无不言……”
苏惟怒吼一声:“不要招惹他!”
他随即收敛怒气,低声说:“我现在就告诉你,体有异香是不祥之兆,如果在外人面前不做遮掩,可能会招来灾祸!”
这一句话砸得林小千有点晕头转向:“像花魁娘子失踪那样的灾祸?”
苏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教起来:“所以,才叫你出门时佩香囊来避祸免灾,日后也该常洗鲜花浴……”
林小千完全没有听进去,自顾自地还在发问:“所以,她失踪不是和人私奔,不是被人金屋藏娇,是灾祸?”
她忽然看向苏惟:“到底是什么灾祸?如果这是不祥之兆,你为什么去主动招惹罗楚凝和花魁娘子,为什么把体有异香的女子接进王府中?”
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苏惟,他嘴巴开合几下,才出声回答:“我只是提醒她们,让她们遮掩香气来避过灾祸而已。”
林小千立刻指出他话里的漏洞:“王爷,此事如此凶险,知道内情的只有你一个人吗?需要你纡尊降贵去亲自嘱咐吗?”
苏惟嘴唇紧闭,没有答话。
林小千又说:“王爷,你可知道,外面广为流传,你钟情体有异香的女子,甚至有人特地在我面前传话,说你独爱罗楚凝,才有了这一癖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一声巨响,原来是苏惟一掌几乎拍裂了眼前的书桌,他咬牙切齿地说:“什么人在胡乱传谣?我之前上哪里知道梁国公家的闺阁千金有没有异香?”
林小千步步紧逼:“那你现在是如何知道的?”
“太后寿宴那一日,我在御花园遇见她,蒋为辰偶然提起一句而已……”他猛地一顿,重复念了一遍:“蒋为辰……”
林小千眼前浮现了杏花树下,苏惟和罗楚凝并肩同行的那幅画面。
第四十一章
然而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 林小千回到正题:“王爷还是如实说出来吧, 体有异香到底为什么是不祥之兆,到底会招来什么样的灾祸?”
苏惟还是一阵沉默。
“花魁娘子消失前一天, 还好好地带人酿青梅酒, 所以她失踪不是自己主动出走,是被人带走的。”林小千忽然灵光一闪:“王爷, 莫非是有人专门掳走体有异香的女子?”
苏惟抬头看着她,终于讲了出来, 而他的话让林小千更加心惊肉跳:“不止是失踪, 所有和她有过深交的,可能都会惹祸上身?”
林小千小心翼翼地问:“什么祸?”
苏惟声音冰冷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失踪,癫狂,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小千心猛地一颤:“那大将军, 广文侯小公子, 还有云儿的姐姐,都是凶多吉少了?”还有, 现在的我也是天生异香……
她虚虚地看着苏惟, 目光呆滞, 喃喃自语地说:“我也是不祥之兆?皇上和姐姐, 还有你, 也会因为我惹祸上身?”
所以,后来皇上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姐姐每天以泪洗面,而你越来越狠戾残暴, 这一切好像都能说通了,所有的人物都在沿着书里的故事轨迹慢慢向前发展。
我们终究是要和开挂的男女主成为死敌,最后惨死吗?林小千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看林小千吓得脸色都白了,整个人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苏惟还以为是自己说出来的惊天事实吓到了她,不由得有点后悔,心说早知道还是瞒着她好了。
他轻轻拿起林小千的手,不知道是凉屋里寒凉的水汽吹的,还是她被吓得浑身发冷,一双小手刚一碰上就觉得冰凉冰凉的。苏惟叹了口气,把她的手紧紧包住,握在了自己手心里。
源源不断的火热,从手上蔓延开来,慢慢地传到了她的四肢百骸,慢慢地温暖了她胸口僵硬冰冷的心脏,慢慢让她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长出一口气,抽出手来,紧紧抓住苏惟的衣袖,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我真的是不祥之兆,快,送走我,把我送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你和姐姐。”
看她眼泪啪嗒啪嗒金豆子一样地掉,苏惟又是心酸又是心疼,他抬起一只手,覆盖在林小千的手背上,难得温柔地轻声说:“不,是我刚才一着急,说错了话,体有异香并非不祥之兆。”
林小千好像没听见一样,一直反复地哀求:“送我走,我们永不见面,才能各自平安地活着啊。”
苏惟劝来劝去,也劝不住林小千的眼泪。他终于急躁起来,恼火地说:“你能去哪里!对你来说,全天下到处都可能有陷阱阴谋,只有我能好好护着你!”
林小千被他吼得愣住了,终于从自怨自艾里清醒过来,小声地重复他最后一句话:“你,护着我……”
苏惟端出了睥睨天下的气势:“对,我苏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还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吗?”
说到妻子两个字,他抓着林小千的手又紧了紧,耳尖微不可察地红了又红。
身心都漂浮着的林小千,像是终于找到了支点,向苏惟靠了过去。两个人几乎头碰头,肩碰肩,依偎在了一起,互相听着对方一出一进的呼吸和砰砰砰的心跳。
苏惟轻轻地说:“相信我。”声音柔软得好像能滴出水来。
林小千嗯了一声,还是很忧心:“可这是命定的,你再有滔天的权势,怎么和老天斗?”书里没写清楚所有细节,但写书的缺德大大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人生结局,我们怎么逆天改命?
“谁说是老天命定的?”苏惟冷笑一声:“天下哪有什么怪力乱神,这灾祸说到底还是人祸?”
“人祸?”林小千心一跳,原来真的有幕后黑手,她赶紧追问:“你查出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