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潋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心想他本来就内向胆小,自己刚才的话说不定会造成他心中很大的不安,于是笑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在救下你之前都在这生活几天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们就不能待在这里安心的吃饭聊天了。”
她说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明天早上会先给你做一个拖板,要是有一天不得不离开这里,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周渠川故意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抱歉,我真是个累赘。”
赵潋摇摇头,“哪里的话,不就是多一口吃的,我还能供得起,而且就当是你欠我的,你身体好了可是要履行承诺,打猎做饭的。”
事实上周渠川并没有承诺过什么,一直都是她在自说自话,不过看着她笑容满面的模样,周渠川还是点了下头,说道:“好。”这是他许下的真正承诺了。
夜色渐渐降临,赵潋将火弄灭,只留下一点木炭在里头明天继续升火。
在这个世界里,夜晚升起火光是很危险的事情,因为你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来一些无法抵抗的恐怖怪物。
昏暗的红霞余光中,周渠川看见赵潋站起身,抱起一团模糊的东西朝他这边走来,接着将东西铺在床边,原来那是一团干草。
和一个女人共处一屋,而且还是这么近距离,对周渠川来说,这还是人生头一遭。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熔岩暴龙都平静无波的心境,在见到她昏暗的人影向自己走来时,竟然有一瞬间仿佛平静的湖水投下了一块石子般,略微乱了分寸。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将干草铺在他身边,跟在同睡一张床上的画面。
当然了,两人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但仅仅是这样的想法,便莫名令他有种血液逆流的刺激感。
见到她只是在自己床边地上打地铺后,周渠川略微紧崩的肌肉这才放松下来。
不知是失望还是放心地无声吐了口气。
第4章 (小修)
赵潋并不知道周渠川心中都在想些什么,铺好干草后便和衣躺到上头。
之所以睡在他床边,是因为担心他半夜伤口突然恶化引起高烧,万一烧得都神志模糊说不出话来,她离得近些,也容易听到响动。
“如果半夜伤口疼得厉害,觉得自己要发烧,又或者听到外头有奇怪的声音,用这个把我叫醒。”赵潋递给他一根树枝。
“好。”周渠川低声答应,接过树枝,只觉得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赵潋不再说话,看着原本还有一丝亮光的屋内被黑暗吞噬。
没过多久,外头似乎有月亮升起来了,又从窗口处透进一些亮光。
四下里变得安静起来,耳边似乎充斥着莫名声响,但仔细听去的时候,又什么都听不见。
渐渐的,远处的虫鸣声也热闹起来,还有大概是风吹过草木刮起的窸窣响动。
更远的地方,仿佛还隐隐传来变异兽又或者是丧尸的低吼与嘶叫。
这种声音使得原本应该静谧详和的夜晚变得危机四伏,似乎只要走出去,立刻就会成为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的腹中餐。
赵潋还记得在末世降临的最初,大约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几乎每晚都会被一些莫名的声音惊醒,心惊胆战,即使那可能只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响。
直到后来,她慢慢学会勘察周围的环境,身手上也有了一丝自保之力,这才稍微睡得安稳了一些,至少不会因为普通的声音而惊醒过来,一夜无眠。
如现在这样的环境,她就不会再像几年前似的,疑神疑鬼,担惊受怕了。
而对于周渠川来说,这种环境更是没有丝毫的危险,甚至他躺着躺着,只觉得心灵深入涌起了一股久违的宁静。
趁着这种心神平和的时候,他体内的一些“气”也在悄然之间飞速流转,这是他独特的修炼方式。
安静地修炼了一会,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赵潋低低的声音:“阿川。”
她的声音并不娇媚动听,甚至比普通女子更为低沉一些,但音调听在耳里却极为舒服。
“什么事?”周渠川一心两用,边运气修炼边回答她的话。
“再过几天好像就是中秋节了,你还记得中秋节吗?”
赵潋将双手垫在脑后,睁着眼睛望着头上已经看不清的天花板,在这种环境下,天一黑人除了乖乖躺下睡觉似乎也没其他能做的事情,但时间还早,她一时半会睡不着,干脆跟阿川聊聊天好了。
周渠川停下修炼,低声道:“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他还没忘记自己扮演的是一个“失忆”的家伙。
赵潋不疑有他,问到:“想听故事吗?我给你说说中秋节的由来吧。”
周渠川道:“好。”
赵潋于是将她所知道的中秋节传说和来历讲述一遍。
“所以月饼就是这么来的,而这个节日也被我们国家当做团圆的日子……”
她说着说着,思绪飘回到以前中秋节时一家人相处的时刻。那时自己年龄还小,并且有点中二,不太理解这个节日的意义,甚至对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这种行为感觉厌烦之极。
而现在,她不需要再对这种事情烦恼了,也不需要再听到亲人们的唠叨,可是……她却并没有觉得开心。
如果可以,她愿意他们都活过来,跟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即使一直追问她最不喜欢的问题也好。
黑暗中,赵潋让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着。
但她的呼吸丝毫不乱,如果没有亲眼看见,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异常。
过了一阵,她默默擦干眼泪,又问道:“你有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周渠川沉默下来,他只想做世界最强者,至于过什么样的生活?只要成为最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能过什么样的生活不是吗?
没听见他的回答,赵潋也不在意,自语道:“我希望能有一个可以安心生活的基地,法治良好、规则明确,每个人都可以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展开公平公正的竞争……就算达不到末世前那样的文明程度,至少,恃强凌弱、滥杀无辜这样的事情不要成为社会常态。”
周渠川听了她的话,只想嗤笑一声讽刺她的天真——即使在末世前,弱肉强食,恃强凌弱事实上也是一种常态,只不过潜于水面下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却没有出声,一来是要保持他伪装的人设,二来,他突然听出了她这番话隐藏着的某些信息。
——她或许,曾经被人欺负过?
她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女子,长相么,即使她已经将自己弄得很邋遢,但还是无法掩盖她是个美人的事实,况且,她还是个性格中带着一点天真单纯,容易信任别人的家伙。
刚才她所说的那番话,细想之后便知道,这不过是弱者面对这个世间的一种祈求罢了。
如果不是被欺负,受过委屈,又怎么会说过“公平公正”这样的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周渠川突然觉得心底里涌出一点怒火。
他眉头一皱,将那股莫名的怒火在心中驱散,说道:“我听说有的基地已经做到了。”
赵潋沉默了一下,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依旧摇了摇头,说道:“我曾经到过两个基地,但发现它们和人们口中传言的并不一样……阿川,等你伤好了,你有想去的基地吗?”
“我不知道,你呢?”周渠川反问。
“过完这个冬天,我想最后再去‘新川基地’碰碰运气。”这是她不久前听某个车队成员说的,据说那是东南部最大的基地,里头法治严明,一切如末世前那般,依法办事,也不会出现异能者又或者有权有势的家伙随意欺侮普通人的事情。
可是,经过之前两个基地里的遭遇,她知道外界的传言并不一定属实。更多时候,种种基地里的美好生活传言,不过是各个基地为了吸引幸存者散播出去的,这对于那些在外头流浪太久,急需寻求一个心灵支撑与港湾的幸存者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吸引力。
况且现在一切通讯设备断绝,人们口口相传之下,真实情况会被扭曲放大也是十分正常的。
总之,眼见为实,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好,亲自去看一看,体会一下就好。
新川基地吗?黑暗中,周渠川的嘴角往上勾了勾,问道:“新川基地离这里路不短,我记得其他地方也有好几个大型基地,为什么选新川?”
“就是……直觉?”赵潋笑了笑,“因为之前听人说过,新川基地的口碑很好,应该是最适合幸存者生活的地方了。”
听她这么说,周渠川只觉得心情舒畅,说道:“我也想去。”
“那正好,等过完这个冬天我们一起去吧,那时你身上的伤应该也痊愈了。”赵潋说道,“不过路途遥远,到时你得做好一路吃苦的心理准备才行哦。”
“嗯。”
接下来两人没再交流,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渠川运功完毕,将“气”注入眼睛往身边的地上看了眼,只见赵潋侧着身子蜷缩成一团,眼皮微动,睫毛轻颤,呼吸均匀,已经进入了浅层睡眠中。
还真是个毫无防备心的家伙。
周渠川在心中摇摇头,弯起手垫在头下,默默注视着赵潋的睡颜,不知什么时候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赵潋刚刚起身,周渠川便也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竟然破天荒睡了一个这么长的好觉,他心中有些惊讶。
事实上,自然他实力到达一定地步后,就不需要再靠睡眠来恢复精神了,可以以修炼代替睡觉,精神一样极为充足。
不过偶尔睡上那么一觉,倒是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的舒心感。
早餐是昨天中午剩下的兔肉,赵潋之前晒的一些果干和野菜。
味道十分寡淡,野菜干涩难咽,不过两人都习以为常般,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吃完早餐,赵潋准备先到附近的林子里砍些木头,先给周渠川做一副拖板再说,却见周渠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双脚放到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赵潋吃了一惊,连忙走上前扶住他。
“我的脚好多了,今天和你一起出去吧。”周渠川说道。
赵潋板着脸道:“我知道你想帮忙,但得先把伤养好再说!你这样受着伤还要动来动去,恢复得会更慢的,听我的话,快躺下。”
周渠川被她半强迫着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她绷着一张脸却又不好对他发火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有趣。
他故意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有些失落地说道:“我真没用。”
赵潋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一软,刚才的一丝怒意也烟消云散了。
她其实能明白阿川的心情,因为她曾经在那个团队里也是这样,觉得自己无用,拖累其他人,总想要尽自己所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结果往往却不尽如人意。
她坐在床边,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你不需要觉得内疚,我们是朋友,朋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啊。我说过,等你痊愈了,生活的重担可就要压在你的肩上了。”
她说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到掌下传来肌肉的坚实感,不由得又想到之前换药时瞄到他衣服下的身材,令人意外的是,阿川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即使看起来这么虚弱,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但仍然能看出他以前应该有保持着良好的运动习惯。
周渠川看着她的眼神,不由自主便收起了之前戏谑的心态,心中甚至破天荒涌起了些许的内疚之情。
他“嗯”的一声,就见她突然伸过手来,摸了摸他的下巴。
第5章
“干什么?”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
“呃,你胡子有点长,我帮你刮了吧?”赵潋下意识一挣,发现自己居然没挣开他的钳制,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的力气还挺大的,不过下一秒他就将手放开了。
周渠川看了她两眼,微微低下头道:“抱歉,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赵潋缩回手,带着歉意说道:“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和阿川相处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就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刚才的举动只是下意识的一种行为,不过在阿川抓住她的手后,她立刻反应过来他对她未必有这样的感觉,在他看来,她这样的动作显得太猛浪了一些,说不定会觉得是一种冒犯。
“呃……我这没刮胡刀,不过之前收集了一包刀片,我去拿给你。”赵潋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去翻找背包。
不一会儿便将一小包刮胡刀片递到周渠川面前。
周渠川没有接,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小声说道:“可以麻烦你帮我刮吗?我不太会用这个……”
“可以呀。”赵潋笑道,觉得阿川这样的举动表示他已经初步向她敞开了心扉。
接着她舀来一小碗水,用手沾水帮他打湿嘴巴周边,现在手头工具不全,也只能一切从简了。
周渠川感受着她柔软的指腹沾着凉水涂抹到自己嘴唇四周,只觉得皮肤有些痒痒的。她的脸靠得他很近,表情十分认真,就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般。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一个女人离得他这么近。
感受着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将他的胡子刮掉,那锋利的刀片有时就在离他脖子大动脉很近的地方,假如她是敌人派来的间谍,只要手用点力,就能割破他的喉咙。
然而周渠川看着她,却丝毫没有一点想要防备的念头,甚至连以防万一的警戒都没有。
他的大脑,似乎已经被她指腹上的柔软触感给全部吸引了注意力。
也是生平第一次,他知道女人的手居然可以这么软滑,这么柔嫩。
刮完后,赵潋端详了一下周渠川的脸,笑道:“好了,你自己摸摸,干不干净。”
周渠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点头道:“很干净,谢谢。”
“不客气。”赵潋边清洗刀片边说道:“刮了胡子又年轻了一些,现在看你就感觉刚上大学的大学生一样。”而且也更加帅气了,不过她觉得阿川大概不太喜欢别人说他英俊漂亮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