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渐渐地不受控制了起来,原本围观的人也慢慢的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我也觉得有点……”
“呕……好难受……”
“好恶心……”
没过一会儿,几乎所有的人都瘫倒在地。
吃的少的,还有力气动作慌乱的给自己灌木炭灰和牛奶,甚至还有不少人心情急切,伸手抢夺,唯恐自己变成第二个蠃初一。不幸吃的多的,连昏死了过去的都有。
凤十六惊疑不动的反应了过来,很快的假装成了昏死过去的一员——他已经猜到了,姚玉容或许就是这次被选中的人,所以他们才是唯一一对毫无反应的人。
但她怎么会如此狠毒!?一出手就直接害人性命?
尽管她是自己的搭档,但这样决绝的手段,还是让凤十六忍不住心中一凛。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左右的人自身难保,无人注意他眯着眼睛,正窥探着姚玉容的行动——
她此刻正蹲在蠃初一的身旁,神色沉重的收回了抵在他鼻下,感受到他已无呼吸的手,一时半会没有动作。
菡菡哆嗦着道:“他……他是不是,死了?”
姚玉容默认了她的猜测。
“……怎么会?”她打了个冷战,“怎么会……我,我……我不想他死的……”
这话让姚玉容抬眼看向了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菡菡,但她还没说什么,菡菡已经自己尖叫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的……我没想杀他,我没想杀他的……”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崩溃的大哭起来。
“我只是……想报复他……”
听到这里,凤十六微微一愣。
他原以为是姚玉容出手狠辣,夺人性命,可现在看来,蠃初一的死,却是因为他搭档的报复。
“但你没想到,他今天同时成为了被选中的那个人的目标,对吧?”姚玉容却不知道自己的搭档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孩,沉声道:“单份的剂量也许只会让他难受一天,但加上你的……那就是双倍的药量了……”
“我……我不知道……我没想,我没想到……”菡菡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道:“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难受……”
姚玉容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你下的分量,大概不止一倍吧?”
她又看向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仍然虚弱的麒初二,继续道:“仙儿和望雪的饭量都很小,所以大部分的饭菜都是她们的搭档吃完的。麒初二和毕霜降吃的饭菜最多,发作最早,也是剩下的人中最严重和危险的……其他人还没吃完就被打断了,因此也不过只是感觉胃部疼痛而已。而蠃初一,大约是你将大部分的饭菜让给了他吧?并且,你说不定在吃饭的时候,又对他下了一次毒……无缺院的男生对药物没有什么分辨力,更不会防备自己的搭档。可即便如此,他毒发的时候,如果你能及时抢救的话,他也不一定会死的。”
“我以为……我以为没有那么严重的!”菡菡嚎啕大哭,“我就是想让他再难受久一些,我就是想让他求求我……可是……可是……”
这时,药姑匆匆的赶到了。
似乎有其他年级的学生察觉到了不对,而跑去找了老师——低年级的学生们惊讶好奇的在远处围成了人墙,好奇又畏惧的朝着这边张望。
姚玉容在其中还看见了冉初七担忧的面容。
而药姑粗鲁的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她神色严峻的环视了一周,瞧见蠃初一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径直的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发冷。
顿时许多症状相对较轻,起码还能说话的人,立刻虚弱却满怀怨愤的告起了状来:“菡菡今天又下毒了!”
“她跟被选中的那个人目标重合了!”
“她昨天怀恨在心,今天干脆报复了我们所有人!”
菡菡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药姑盯着她,看起来也气的不轻,她几乎是从牙缝里将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挤了出来。“没有命令,谁准你擅自行动的?!”
姚玉容在一旁默默地观察她的反应,发现有人死亡,对月明楼的教官们来说,并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他们的性命,还是有一定价值和重量的。
这个事实让她觉得心下稍安,可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如坠深渊——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有一张极为可怖的脸,左脸上一道伤疤,一直从额角,砍入唇角。
但今天,他带着黑色的眼罩,罩住了他的左眼,没有露出那令人恐惧的失去了眼球的黑洞。
——那是姚玉容刚刚穿越过来,就遇见过的屠灭了阮盈盈一家的杀手之一。
那时,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头领,而如今,他看来果然是个头领。
第十七章
那人敏感的察觉到了姚玉容的视线,但在他转头望来之前,她就已经惊出一身冷汗的低下了头去。
不仅如此,她灵光一闪,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蹲的太久,大脑自然地一阵晕眩,身子摇晃了几下,便摇摇欲坠的瘫倒在地,低头难受的喘息了起来。
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也中了药的女孩罢了。大约没露出什么破绽,那人的视线很快便移开了。
姚玉容松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的伪装打十分!完美!
“……一条无缺院的人命。”
而她低着头不敢抬起,听见那人发出了噩梦一般的沙哑声音。“药姑,这就是你教给红颜坊的女孩的东西?肆意践踏无缺院的孩子?”
药姑并不愿意和这人打交道,但这次被抓住了过错,没法硬气。
过了半晌,她才声音发涩道:“我绝无此意……”
那人轻轻地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相信。他看向了软瘫在一旁的菡菡,歪了歪头,“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思,那么这个女孩没有了搭档,想必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了吧?以命换命,这才公平,对吧?”
“你不要乱来。”药姑却警惕的瞪向了他道,“她的去处自有坊主定夺。”
“哼。坊主?”那人冷哼一声,“你们坊主不就是要护着她?你们红颜坊的命,莫非就比我们无缺院的重要?我们在外面杀人,你们在外面睡人——倒是觉得你们比我们更金贵了?”
这话说的不仅偏激而且粗俗,药姑霎时涨红了脸,立即语气严厉的打断了他:“凤惊蛰!注意你的措辞!”
凤惊蛰!他叫凤惊蛰!
他是凤院的!?
姚玉容因为这个消息感情复杂的头皮发麻,她忍不住抬头望去,正好瞧见凤惊蛰似笑非笑的蹲了下去。
他伸手钳住了菡菡的下巴,将她那张布满泪痕的面容强硬的抬了起来。
那姿势,就仿佛当初他抬起姚玉容的脸。
那眼神,也带着同样的审视,语气也一样的冰冷。
“既然要她殉葬不行,那么这左眼,不如就挖出来给我吧?”
菡菡吓得尖叫了起来,药姑也不禁恼怒的拍开了他的手,呵斥道:“凤惊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无缺院怎么就没把你这条疯狗看好,跑来我们红颜坊撒野!?”
“不愿意?也行啊。”凤惊蛰站了起来,他没有理会药姑的恶言,平静的拍了拍手,“我不过是跟你商量商量而已,又不是非要这么做。”
他抬起眼睛,视线阴鹜,笑容桀骜:“如果不出意外,我这条疯狗,以后就是学院的辅教了。”
他环视了一圈东倒西歪在地上躺了一地的学生们,撇了撇嘴,“啧,一上任就碰见这么一件事。”
然后语气一转,咧嘴一笑,“真有趣啊。”
……
学生们都被赶来的侍女仆役们扶起,聚集在了一起。
这些侍女和仆役平日里很少出现,偶尔在路上遇见了,总是会低垂着头,面无表情,沉默的退避到一旁。
可是此刻出了事情,竟不知从哪里涌出了这么多人,熬药解毒,照顾病患。条理分明,丝毫不乱。
姚玉容和凤十六挨在一起,身上裹着毛毯,为了不引起怀疑,和旁人一样灌下了药汁。
药姑和许多其他课程的老师在隔壁,似乎正在开会。蠃初一的尸体被收殓在院子里,菡菡则被单独关在其他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仙儿扶着脸色仍未恢复血色的麒初二走了过来,向她道谢。
“不知道老师们会怎么处置菡菡,”仙儿有些气闷的跟麒初二一起,坐在了姚玉容的身旁,“我可不想再见到她了。”
姚玉容在见到凤惊蛰之后,变得越发谨慎了起来。她担心多说多错,此刻便一言不发。
仙儿因为麒初二的事情,如今对她多有亲近,见她不言不语,便自己找着话题,继续道:“你吓到了吧?没想到蠃初一居然死了……”
她打了个寒战,却又有些忍不住好奇道:“你在他边上,肯定看见他的样子了……死人,是什么样的?有什么不同吗?”
姚玉容的手忽然动了动,似乎想起了当时碰触到蠃初一的感觉。
“……没什么不同。只是……”她顿了顿,“他的皮肤有点冷……看起来,像是变成了蜡。”
仙儿想着那个画面,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她抱紧了自己,缩起了肩膀,“噫”了一声。
她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那菡菡……也会死吗?”
凤十六这时才开口道:“大概不会……十二跟我说过,像她这种有特殊天赋的人,可能会去另一个地方接受其他的训练。”
“那么……”麒初二皱起了眉头,开口道:“蠃初一就白死了?”
……
隔壁的教室中。
凤惊蛰低着头无聊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而红颜坊的坊主罕见的离开了她的住处,步入了学校。
她至少已有三十多岁了,可是从外表看上去,竟看不出太多的年龄痕迹。只要她神色一变,说她是天真无瑕的少女也可,说她是温柔体贴的姐姐也可,说她是成熟妩媚的少妇也可。
红颜坊出去的女人都是怪物。
想起这句话,凤惊蛰就忍不住带着些嘲讽,勾了勾唇角。
致使搭档中毒身死,菡菡鞭十五下,加入红颜坊麾下的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