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脚步停下,“真的?”
“真的。”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云知脸上的阴霾如数消散。
她把韩厉放在了路边的长椅上,小跑着去了对面药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药酒和两瓶矿泉水。
云知拧开矿泉水递给他。
韩厉接过,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
她坐到他跟前,用余下的一瓶水擦拭着他的脸和脖颈,擦干净了,才开始用医用棉沾着药酒涂抹。
韩厉疼得呲了声,不觉向后避了避,“屁大点伤,你别给我上了。”
“不行。”云知按下他的手,“感染怎么办。”
韩厉满不在乎:“哪儿那么矫情。”
他长腿伸直舒展开来,嘴上说着排斥,但也没再继续阻挠云知给他上药。
云知问:“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和路施主打架呀?”
“施主?”韩厉讥刺,“就他还施主,你说说他施过你什么?往脑子里施施肥还差不多,像他这样的活该单身狗没老婆。”
韩厉狠骂一通,舒坦了。
云知抬眼,循循善诱:“韩厉,男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暴躁,像你这样的才会讨不到老婆。”
路星鸣施过她一口锅,现在还在家里放着呢。她每天都会记得刷一遍,锃亮。
韩厉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小爷又不找媳妇。”
云知顿了下,犹豫着说:“老公估计也不好找。”
“……?”
“……???”
这他妈是什么狼虎之词!
谁教得她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姑姑逻辑链:不想找媳妇=想找老公,没毛病。
第19章
灯火辉煌,将凌城映照宛如白昼。
商业街区人群熙攘,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路星鸣随便进了一家男装店,售货员见他衣服凌乱,一脸戾气,当下认为是哪个街头的小混混过来找事儿的。
他无视了对方忐忑的注视,随意拿起套男装,哑着嗓子:“试衣间在哪儿?”
售货员这才看清他的脸。
尽管少年脸上有伤,但仍不掩五官出色,嘴角的血痕为其平添了一份狂浪不羁。
“那边。”售货员伸手一指。
路星鸣提拉着裤子进去,再出来,衣服已经换好了。
他没有对着镜子比对,干脆利落付了款,随即把原来那套衣服丢在了门垃圾桶里。
路星鸣出了门。
刘彪虎跑了过来。
刘彪虎本来体重超标,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出他的极限,此刻哼哧喘着粗气,感觉两条肥腿都要在今天跑断了。
“路哥。”刘彪虎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你等等我啊。”
路星鸣捂着肚子,深一脚浅一脚慢悠悠在前面走,目不斜视,把人抛在了脑后。
“路哥你还好吗?”刘彪虎拖着疲软的双腿追他。
还好?
他好就好了个屁!
想到不久前那尴尬的一幕,路星鸣只想找个墙角旮沓钻进去,再想到小姑娘羞答答的惊愕表情,路星鸣愈发暴躁。
他狠瞪刘彪虎一眼,“滚。”
刘彪虎委屈。
这又不是他让他裤子掉的,要怨就怨韩厉,好男人干架不攻下盘,他扯人裤子实在阴险,卑劣,无耻!
刘彪虎安慰:“路哥算了,不就掉了个裤子,裤衩子不是还在吗,就算裤衩子不在,你左右也不亏啊。”
路星鸣脚步一停,眼刀过去,“你滚不滚。”
“好好好,我滚我滚。”刘彪虎后退两步,“不过滚前能问你个问题吗?”
路星鸣眼神很冷。
刘彪虎憋着笑:“哥,你刚才是不是磕到了?”
路星鸣瞳孔紧缩,刷下的扭了头,走得又快又急。
刘彪虎揉着因为忍笑而发僵的脸,“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真的被磕到了?”
“滚!”路星鸣想踹他,可是刚一抬脚,就被痛楚牵扯,他低哼,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没了,只剩下无处发泄的火气。
刘彪虎不敢再触他眉头,小声问:“路哥,还有一个问题,你别是看上人小姑娘了?”
路星鸣眉眼收敛,好看的唇慢慢抿在了一起。
刘彪虎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没有动怒后,继续道:“你以前可不像是会为一个女生出头的。本来今儿有那么好的机会收拾韩厉,结果韩云知一来你就软了……”
路星鸣眸色阴锐,狠瞪过去,“你他妈说谁软呢。”
刘彪虎讪笑着改口:“心软心软。”
路星鸣冷哼,捂着肚子找了个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就吸了一口,便夹在指尖不动了,静静等着烟火灭尽。
刘彪虎跟着过来:“路哥,你真动心了啊?”
路星鸣懒靠着长椅,未语。
刘彪虎嘿嘿笑了两声:“喜欢就追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星鸣嘴唇嗫嚅:“她住韩厉哪儿。”
一直跟在后面偷听的武晓松见路星鸣消了气,也钻了出来,“老大你想开点,住韩厉那儿说明不了什么啊,两人都姓韩,万一是亲戚呢。”
其中一个小弟大吃一惊:“要是那样,我们路哥岂不是要和韩厉称兄道弟攀上关系?说不定还要叫韩厉一声大哥。”
叫韩厉大哥?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惊悚。
路星鸣拧眉,让他叫韩厉大哥,那还不如一刀捅死他来的痛快。
他掐了烟,准确无误丢在斜侧垃圾桶里,“你们不要多想,韩厉只有一个妹妹。”
小弟惊愕:“老大你怎么知道。”
“老大当然知道。”刘彪虎压低声音,“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打到大的。”
小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么刺激的?!
路星鸣没说话算是默认。
商圈就那么大,家族为了利益总要参加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聚会,路星鸣就是在宴会上和韩厉认识的。韩家并不复杂,子女就几个,所以他并不认为云知是韩厉妹妹,又或是其他亲属关系。
“那就是……别的带血缘的关系?”
“算了吧。”武晓松拍了下对方肩头,“我之前看过韩云知的转学记录,她是从一个小镇子的希望中学转过来的,韩家代代都在凌城,怎么可能会和山沟沟里的人攀上关系,要是实在想知道,改天问问不就成了?”
说完,武晓松又看向路星鸣:“哥,你实在喜欢就追,就算她真是韩厉女朋友,抢过来不就完事了,反正她身上也没贴标签。”
话头刚落,路星鸣阴恻恻的目光飘了过来,武晓松被盯得脚底发寒。
片刻,他说了两个字:“缺德。”
“……”
路星鸣懒得再和这些人混迹,起身拦了辆车,准备回公寓。
他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一颗少年心第一次生出茫然无措。
面对云知时,路星鸣总会不由自主敛去锋芒,拔掉利刺,把最温柔良善的一面给她。可是过了今天,她就会明白他并不是施主,更不是善人,他会成为她眼底最顽劣的恶徒。
路星鸣闭着眼,隐隐觉得孤寂。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他脸,笑了笑:“小伙子失恋了?”
路星鸣掀了下眼皮又垂落:“没恋呢。”
司机笑意更深:“噢,那就是单相思啊。”
路星鸣深吸口气:“我没思也没恋,大叔你好好开车,我命可贵着呢。”
司机没再说话。
路星鸣总算清净了。
*
韩厉把云知送到了学生公寓的楼下,打了个哈欠正要离开,袖口被扯住。
“干嘛?”韩厉不耐烦。
云知灯光下的眼睛湿润,“你检讨写了吗?”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啊?”韩厉揉揉头发,“写写写,我今天回去就写,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云知心满意松了手。
她刚要开门,又停下:“那你……”
“我不打架。”
云知怀疑打量他几眼,韩厉耐心耗尽,忍不住想要爆粗口,最后舌尖动动,硬生生把那脏话吞咽回去。
“我不打架,我写检讨,我保证十点半前就睡觉,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行了吗?”
云知感觉自己今天是有点啰嗦了,最后看了韩厉一眼,拉开门进入了公寓。
韩厉松懈下来,长舒口气,踏着步子去往相反的楼层。
公寓安静无声。
云知拿出房卡,不禁朝着对门看了一眼,她睫毛颤颤,小心上前趴在猫眼上向里面张望,黑漆漆一片,路星鸣好像没有回来。
云知按捺下心底的一丝担忧,背着书包进了屋。
她先洗了澡,又收拾了一下房子,最后穿着棉质的睡衣伏案写作业。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指针不觉间指向了十一点。
云知揉揉眼开始困倦,她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放下笔,最后检查了一遍作业后,拖鞋上床。
睡不着。
刚还烦着困的云知盯着天花板,眼神清明。
——路施主怎么还不回来?
云知竖起耳朵朝门外听,寂静无声。
——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云知翻了个身,胡思乱想。
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从桌上摸索到手机,对着路施主那三个字出神。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今天晚上,路星鸣领了红包后就沉寂下去,不做表示。
心里叹息声,合上手机缓缓闭眼。
正感觉困了,牙齿好像有些疼。
云知被疼醒了。
她开了灯,捂着腮帮在床上恍惚。
意识昏沉时,听到脚步声从屋外传来,云知眼睛一亮,掀开被子跑了下去。
猫眼外,少年的身影被缩成小小一团。
……真的是他。
咔嚓。
云知将门压开了一条缝隙。
她探出小半个脑袋,声音也是小小的:“路施主,你回来啦?”
楼道的感应灯忽明忽灭。
狭窄的门缝里,她脑门发亮,杏眼漆黑,一张脸被钻进去地灯光映的白刷刷的。
……像女鬼。
路星鸣手一抖索,房卡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星鸣:我距离吓死就差那么一丁点。
第20章
咯吱——
门拉开了一半,云知缓慢走出去。
她穿了件印有草莓图案的睡裙,小臂洁白,光影在她眼睛里闪烁,毛茸茸的头发感觉很扎手。
云知还没有意识到她的突然出现吓住了路星鸣,对他露出两个小酒窝,笑得可爱。
路星鸣眼皮子狠狠跳了下。
重新调整好心态后,弯腰把房卡拿起,贴上了感应锁。
“路施主,你等一下。”她叫住他,匆匆又折回了屋。
云知跑得急,房间又黑,脚指头不留神撞到了桌角,她疼得呲牙,瘸腿来到书桌前开了台灯。桌上静静躺着一颗黑子的纽扣,在灯光下折射出金属光泽。
云知一把将扣子攥入掌心,跑了出去。
“这是你今天掉在外面的,我帮你收起来了。”
路星鸣敛着眼眸,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微微泛起红的耳垂出卖了他内心的窘迫。
路星鸣眼神落到了她脸上。
静默三秒钟后,他突然沉着脸逼近。
云知愣了两下,不由后退两步,最后退无可退,后背紧挨了冰冷的门上。
啪!
他长臂支撑在云知的脑袋旁,将她完全禁锢在怀间。路星鸣过高的体型给人带来无形的压迫,他挡住了头顶的光,眼瞳黑而幽邃。
云知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好缩短和他的距离。
路星鸣加重语气:“你非要提醒我今天所经历的不堪吗?”
云知一愣,脑袋里浮现出了紧贴在垃圾桶上的天蓝色花纹。
紧了紧指尖,视线不禁下移。
她这才发现路星鸣换了条新裤子。
路星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我今天打韩厉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很凶的。”
云知垂着小光头,牙齿又开始发疼,她不自觉的伸手戳了戳脸颊,因为牙疼,发出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是有些凶。”
她现在还记得路星鸣踹韩厉时的表情,阴鸷暴力,眼底还带着几分残暴嗜血。
但就算是那样……
云知也对路星鸣生不出讨厌,更别提畏惧。
路星鸣眉眼沉沉:“那就离我远点。”他说,“我和韩厉两不对盘,既然你和他相熟,那就别和我牵扯在一块,免得被别人误会。”
云知眼睫抖了抖。
恍神中,安静的楼道猛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响,是从身后的门锁上发出来的。
云知身子一颤,抬起了头。
路星鸣怔了下后,表情变了。
她背在后面的小手拉了拉门把,纹丝不动,显然是锁住了。
云知小脸耷拉,嘴唇呐呐:“施主,你把我门锁了……”
“……”操。
云知不敢吱声。
路星鸣在原地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