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傅明寒低声应道,“你说。”
他听。
听多久都可以,都愿意。
“你今天为什么会来?”顾霜晓没绕弯子,直接问道。她没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反正结果都这样了过程并不重要。
“……”
傅明寒再次沉默了。
顾霜晓没有打断他的沉重,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
傅明寒轻声问道:“霜晓,你现在过的好吗?”
顾霜晓仰起头,注视着头顶那已然绽放的一朵朵艳红色石榴花,又透过它们与枝叶间的缝隙,注视着那一碧如洗的天空,低声回答说:“嗯,很好。”
傅明寒侧过头,注视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柳树,觉得心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沉淀——没有消失,只是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比……从前好吗?”
顾霜晓深吸了口气,笑了笑:“嗯,比从前好。”从前的她能把日子过得有多糟,现在的她就能把日子过得有多好。然后,她听到他低声说——
“那就好。”
顾霜晓“嗯”了声,心想傅明寒这个人啊,别的都好,就是责任感太强,如若知道她过得不好,主动提出离婚的他怕是从此以后都会坐立难安了。只希望他现在的恋人能对他好点,别再像她一样让他那么糟心了。
她轻声问:“你呢?过得还好吗?”
“……很好。”傅明寒同样轻声地回答说,然后,他犹恐她不信般,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很好。”比起从前的懵懂又不懂得珍惜,现在的他至少看清了自己内心的声音。而且,这种时候若是回答“不好”,她恐怕会担心的吧?毕竟分手之时,她曾说过,希望他能过得好。
其实,这样的倔强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她根本不会在乎。
傅明寒不禁嘲笑着自己。
甚至于某一秒,他真的想放下一切,向她“摇尾乞怜”。
下一秒,理智阻止了他。
她都说了现在要比过去好,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回到过去的婚姻中呢?
这样太自私了。
这段对话结束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傅明寒闭上双眸,近乎贪婪地倾听着她的呼吸声,暗自祈求这一刻长一点再长一点,然而时间注定不可能为谁而停驻,终于,他听到她说——
“那……我挂了?”
“……嗯。”
“这是我现在的号码,有事再联系吧。”
“好。”
“再见。”
“再见。”
忙音声响起。
她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傅明寒轻轻地将手机抵在心口,觉得正在跳动的那颗心脏,有点凉,又有点暖。
复杂难言。
第45章 周六真是美滋滋!
挂断电话后, 顾霜晓自己也觉得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呢?
她尝试了下, 最终还是决定算了,因为这没什么意义。
以及,顾意的事她没说, 一来是还有点纠结,二来对傅明寒来说现在也实在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
再晚一点的时候, 齐静来了。因为心中十分在意的缘故, 她从进门伊始便欲言又止、坐立不安。
顾霜晓一看就明白了,却也不想解释太多,只说:“因为家人突然出事, 他已经回去了。”
“啊?出事?没事吧?”齐静的注意力秒转移了,因为也曾遭遇过“家人出事”这种大事, 所以她对这种事关注度很高。
“具体情况我也还不清楚。”顾霜晓摇了摇头, 虽然心中有些忧虑,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说到底, 这种事实在没必要带累朋友一起跟着烦心。
“……是么。肯定没事的。”齐静安慰了顾霜晓一句, 又说, “对了,你今早是不是出过门?”
“是啊, 怎么了?”
“你掉钱啦!”齐静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一元的硬币递给顾霜晓, “看!在你门口台阶的旁边捡到的!”
“有么?”顾霜晓愣了下, 一时之间还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掉的, 主要是她早上回来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不过, 这种事是也好否也罢,都不是很重要。
她接过钱,看了眼后,将它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啊……啊……”被顾霜晓抱在怀中的小安安突然叫出声来,一边叫还一边很努力地从襁褓中伸出手来,朝桌子挥舞着。
“安安这是怎么了?”齐静凑过来看,“饿了?还是尿了?”
“不……”“母女连心”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更别提小安安这孩子还与一般婴孩不同,所以顾霜晓很快就理解了这孩子的意思,“她是想要这个。”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硬币递给了怀中的孩子。
“啊!”小安安抓住硬币,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齐静被逗笑了:“这可真是个小财迷,霜晓,你当心以后养不起她。”
“这种事是不可能出现的。”顾霜晓同样笑着回答说。她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甚至于,她已经很认真地在想,将来如果小安安某天发现自己像龙一样更喜欢在金币山上睡觉,她要不要给她找座山挖个洞,反正这个世界没勇者这种专门爱往这种地方跑的生物……
“霜晓?你发什么呆呢?”
“额……没什么。”顾霜晓明智地没把自己越跑越远的脑补说出口,只是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子,“不许把它放到嘴里,知道吗?这个不能吃。”小安安很聪明,不许她做的事,她从来不会做。而且顾霜晓也能感觉到,这孩子只是单纯地想要这枚硬币,并非是想食用它。
齐静再次失笑:“她懂个什么,你这个当妈的要看住了才是。”
与此同时。
一番奔波后,步履匆匆的傅明寒也是终于赶到了爷爷所在的医院。
“爷爷情况怎么样?”顾不上寒暄,他第一时间问道。
“初步检查说身体没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何就是昏迷不醒。接下来得做更细致的检查。”傅父皱紧眉头,神色严峻极了。
这也是正常的,傅老爷子如今虽然已经完全“退休”,却是家中的精神支柱,如若他倒下了,对傅家来说会是个非常严重的打击。更别提老俩口关系非常好,傅父深知,如若自己的父亲真的出了什么事,母亲说不定也会……
“爷爷晕倒前在做什么?”
“你问这臭小子!”傅父抬手怒指正垂头丧气缩在一旁的傅明庭,“当时只有他在!”
已经被家人翻来覆去逼问了无数回的傅明庭差点没把自己缩成个球,他咽了口唾沫,哭丧着脸看向傅明寒:“大哥,能说得我都说了,可当时爷爷的确没什么异常,正和往常一样在看早报,然后突然一下就……”
“那份报纸呢?”傅明寒敏锐地问道。
“查了,没什么问题。”傅父当然知道大儿子想说什么,他摇了摇头,如此说道。说完,他蓦地问,“你昨晚和今早去哪里了?”他倒不是在怀疑儿子,只是单纯地疑惑。
“我……”傅明寒顿了下,才摇头回答说,“没什么。”眼下爷爷的事最重要,不是说其他事情的好时机。
傅父也没再逼问,正如傅明寒所想的那样,现在不是做其他事的时候。
眼下心急如焚的一家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此时正落在某些“观察者”的眼中……
“情况如何?”
“正如大师您之前所说的那样,已经陷入了昏迷。”
屋中两人。
一人端坐于堂上的木质靠椅上,拈须而笑。
另一人则站在厅堂正中央,手拿手机,面露惊喜之色——这人正是钟儒。这类人的人生信条就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止”,既然下定了要报复陈西的决心,他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地收拾东西回老家等死。而此刻正端坐在堂上的那人,就是他报仇雪恨的依仗。
这事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钟儒好歹也是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江湖”,自己也算是半个奇人异士,自然知道这世上还真存在着真正的奇人。
只是这类人可不好找。
这么说吧,会自己蹦达出来的的八成以上都是骗子。
而“爱交朋友”的钟儒,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搭上了这条线。如今的他虽然已经彻底落魄,但至少还有点钱,所以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以及砸出了大笔金钱的前提下,总算是将这位“尚大师”请了过来。
说实话,这位尚大师刚来时,钟儒心里其实还有点打鼓,因为总觉得这家伙满身“老油子”的气息,可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高人”。而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钟儒转过头,注视着往日里热闹无比现在却无比冷清的武馆厅堂,心中先是愤怒,随即涌起一阵期待。眼下有这样的人帮他,区区陈西又何足挂齿。
而此刻正端坐如山、乍看之下云淡风轻的尚大师心中也是一阵得意。事实上,就在刚才,他还担心自己会挨打来着……
严格意义上说,他不算是个骗子,因为他家祖上还真是做这个的。
祖传九代!
额,与汤商不同,尚大师是真的祖传九代。只是吧,人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他家是“一代更比一代惨”,他爷爷年轻时据说开了阴阳眼,到了他爹那里就是只能勉强感应到某些气息,再到他这里……
嗯,和普通人也没啥太大区别。
好在老老老祖宗未雨绸缪,留下了一些符纸。不过传到尚大师手中时,能用的也就只剩下了十几张。他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拿着这些瞎折腾,倒是闯出了一些名号,也曾有一些有钱人因为这声名而“供奉”于他。但谁也不是傻子,在发现他除了收钱好像没其他作用后,供奉尚大师的人就渐渐没了。
现如今,尚大师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已经五六十岁,再也折腾不起了,于是就想用手头剩余的“传家宝”赚点养老费。也不知是不是遭天谴,他家九代都是一脉单传,到他这里干脆连个后代都没折腾出来。所以他现在啥也不想,就想再干几票大的就愉快退休从此潇洒度日。
但比较让人头疼的是,他手头那些个什么“招财符”啊“去晦符”啊“祛病符”啊都没了,余下的几张都是……
嗯,给人刷debuff的。
还是那种持续时间不长、严格来说没太大卵用的debuff。
这就很尴尬了!
就在此时,钟儒出现在了尚大师的视线中——这人二话不说地供奉给了他大笔财富,要求就一个,让他在时机合适的情况下帮忙给一个孩子下咒!
这个可以有。
尚大师没啥心理压力地就答应了,在他看来反正自己又没真的伤及人命,顶多就是靠“本事”赚点钱,过分吗?必须不啊!
但事情显然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尚大师这才一来,钟儒就要求他展示一下自己的本领。
尚大师当然不想干,开玩笑,他的祖传符纸可是用一张就少一张,就算没啥卵用也是很珍贵的好吧!可问题是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钟儒如今虽然已经半废,却也还是很能打的,至少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尚大师是肯定没问题的,再加上后者已经提前收了大笔钱……
尚大师看了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觉得“时势比人强”,于是就可耻地从了。
不过钟儒也没让尚大师吃亏,他保证说如果后者做到了,会给他一笔不菲的报酬。
尚大师本就是冲钱来的,一看有钱可图,其他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于是便果断应下了!因为符纸年代太久远,之前就有几张失去了效力,尚大师原本还担心会失效,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担心,运气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眼下消息出来,二人对视了眼,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与此同时,也是各怀鬼胎。
钟儒本身和傅家没什么仇怨,甚至可以说没有接触。之所以会选中傅家,一来是因为本市的富豪他不好下手拿来做实验,二来也是因为交易,某位事到如今都依旧向他伸出了援手的大人物目前正在和傅家围绕着一笔大生意展开竞争,钟儒这个时候对傅家出手算是投桃报李,表达自己很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顺带表明自己还很有价值。
本来他从前为了拉关系和赚钱就时常会做一些“地下交易”,所以眼下可谓是熟门熟路。当然,“报恩”的方法和尚大师的存在他不准备告诉其他人,否则之后可就不好捅陈西的刀子了。
然而,钟儒却是低估了尚大师的贪婪。
一个能为了钱就可以随意对陌生人下手的不义之人,只要有利可图,可是什么事都敢做的。虽然钟儒没告诉他被咒之人是什么身份现在在哪里,但尚大师可不蠢。他既有傅老爷子的姓名又有他的生辰八字,就算他的掐算功夫十次有九次不灵,不还有万能的“XX百科”在么。
所以即将拿到一笔丰厚酬金的尚大师此刻就在想,如果他此刻出现在傅家,将傅家老爷子亲手“救回来”,傅家能给他多少报酬。从前因为水平有限,他一直没接触过这个等级的富豪之家,而眼下,无疑是个好机会。运气好的话,一票就能退休!
就在尚大师琢磨着自己该如何避开钟儒去接触傅家时……
肩负了重任的汤商也是来到了傅老爷子的床边。
他的出现可谓是名正言顺,一来傅家原本就是他的客户,二来傅老夫人也向他发出了求援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