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捺下心中的想法,微笑着与正惊讶看着自己的傅文松打招呼:“傅伯伯。”
“……霜晓?”傅文松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霜晓,随即又看向自己的儿子,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铁树开了花?呆儿子居然能把媳妇找回来?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他敛起思绪,回头对站在身后的道服老者说道:“尚大师,那就麻烦你了。”
尚大师拈着胡须,含笑答道:“好说,好说。”
傅文松又问:“需要让一部分人回避吗?”
“这倒不用。”尚大师一边回答,一边心想“人都走了我还怎么人前显圣怎么骗你钱啊?”。
傅文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顺带瞪了眼一直用“爸,你脑子现在还好使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吓得后者连忙缩脖子。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举动看来有些像“石乐志”,可老爷子实在病得蹊跷,让人难免不多想。而且,是骡子是马,遛遛便知。就算被骗了,也不过是失去些金钱,算不得什么。更别说,敢骗他的钱,是要付出代价的。
尚大师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只是,富贵还需险中求!
为了搭上傅文松这条线,他可谓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同样,为了摆脱钟儒的控制,他也很是煞费了一番苦心。他给傅家老爷子上的debuff是有期限的,过了这时间,一切可就都晚了!幸好,运气站在他身边。而既然他已经成功来到了这里,钟儒也就绝不敢再说什么做什么。别忘了,他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是,咒是他下的,可选傅老爷子做目标的人可是钟儒,真出了事,他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所以,今晚的“表演”可直接关系到他的晚年退休生活,必须得好好表现才可以。
如此想着的尚大师抬起手,掐指那么一算:“令尊是属羊的吧?”
“是。”傅文松点头,没讶异,因为这种事稍微有点心查查就知道,他没那么好糊弄。
“他本命八字与流年相克,也就是俗称的‘犯太岁’,俗话说‘八字当头坐,无喜必有祸’,再加上他年老体虚,被赃物所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尚大师摇头晃脑地说了一番话后,又道,“今年属猴者的运势倒是不错,我待会施法时,正需要这样一个运道好的人镇着。”说罢,他装模作样地在屋中环视了一番,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顾霜晓身上,“你属猴,对否?”
“对,霜晓正好属猴。”傅老夫人答道,她看着自家孙媳妇,眼中满是慈爱——霜晓才刚回来丈夫就好转了,眼下这位起码表面看来很有道行的大师更是“钦定”她为丈夫增运,可见她是真的很旺他们傅家,等以后她和明寒有了孩子,小名里要不要带一个“旺”或“福”字呢?老话说得好,“名字越土越好养活”。
一不小心,傅老夫人也开了个脑洞。
由此可见,爱开脑洞这种事,傅家还真是一脉相承,各有千秋。
尚大师觑着众人的神色,暗自为自己点了个赞!他又不傻,做这种大买卖肯定是要事先“踩点”的。他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傅家的家庭情况,自然也知道傅家如今实际上的掌舵人傅明寒的妻子叫顾霜晓。原本听说她已经许久没出现了,没想到今天给碰上了,属相又合适,果断拿来用!
当然,就算这位顾霜晓今天不在,他也能说出其他“好属相”,让其他人帮忙坐镇。可能是傅老夫人,可能是傅明庭,可能是傅小贝,一切全看他心情!
顺带一提。
尚大师未从钟儒那里听说过顾霜晓与小安安的事。
钟儒心思深沉,不到“真做事的时候”,是断断不会先透露出目标讯息的。且,虽然钟儒手中真的有小安安的生辰八字和毛发,但他所知的顾霜晓的姓名,却是假的——别忘了,她那时入院,是伪造了个人信息的。钟儒怕打草惊蛇,自然不敢冒险查验,于是这误会,就这么一直存在着。
“不知居士你可愿意?”尚大师问顾霜晓。
顾霜晓暗觉好笑,心想“我正准备验证你的真假呢,结果你却主动送上了门”,也罢,她便配合他一下好了。想到此,她点头答道:“好。”
“烦请居士你先去洗个手,洗三遍,再以白色棉布或者白纸擦拭。”尚大师一本正经地叮嘱说。
“棉布衣柜里有,我去给大嫂你拿。”傅小贝说道。
至于这有什么讲头……
尚大师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啊!
没办法,祖上留下来的藏书破的破烂的烂,基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唯一保存完好的还是一本经书。所以粗读了几本街边道书的他只好胡说八道,反正绝大多数普通人也都不懂啥,所以把事情往玄乎了说就对了!越玄乎越麻烦,在这些富豪眼中看来就越可信。嗯,这道理略等同于“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听着尚大师满嘴跑火车,顾霜晓微抽了下嘴角,却未说话,而是真跑去洗了三次手,又接过傅小贝递给自己的白色棉布,细细地擦干净了自己的手,这才走回床边,说道:“好了。”
“烦请伸出右手。”尚大师又道。
顾霜晓依言而行。
而后她就看到尚大师从衣袋中摸出了一根红绳,一头系在了她的右手腕上,一头系在了傅老爷子的左手腕上。做完后,尚大师用两根手指拈着红绳,闭上眼念了几句经文。再次睁开双眼时,他自信点头道:“这样他们的气运就暂且连上了。”
顾霜晓:“……”系根绳就连上了,您老人家还真够简单粗暴的。
她百分之百地确定,手上这条没有任何特殊波动的红绳,完全没有所谓“传递气运”的作用。因此,这位看来很有本事的尚大师与汤商完全不同,有八成的可能是一个江湖骗子。
“傅居士,把灯灭了吧。”
虽然屋中绝大多数人都姓傅,不过谁都知道,尚大师喊的是傅文松。
“明庭。”
“马上!”
傅明庭应声而动。
数秒后,屋中陷入了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是傅老爷子床边的仪器。
顾霜晓夜视能力不错,清楚地看到尚大师从身上又拿出了一根蜡烛,一边点一边说道:“这是用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蜡烛,点燃后可以照见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他将蜡烛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烛光如豆,烛身朱红。
乍看之下还真有那么点神秘气氛。
别人姑且不说,反正最好糊弄的傅家双胞胎是已经下意识咽唾沫了。
尚大师眼角一瞥,便将屋中人的神色看了个分明,知道除了两个涉世未深的,其余人都不好糊弄。不过没关系,他今天原本就做好了“下血本”的准备!
他暗自用祖上连同那些个符纸一起留下来的方法,驱动起用在傅老爷子身上的咒——他这么做没啥副作用,反而会提前结束付老爷子的昏睡期,但相对的,被下咒的人反应会稍微激烈些。
他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并不知晓他这么做的实际作用,是消耗符纸残留在傅老爷子身上的能量,让他进一步地陷入常人难以承受的梦魇中。这种时候,昏睡中的人有剧烈反应也是正常的事情。而这种“反抗”在尚大师的糊弄下,就变成了“一切开始好转的象征”。
当然,尚大师打算下的血本不是这个,而是……
他一边一本正经地念着经,一边暗自将手指探入口袋,掐住另一张事先准备好了的符纸。这张符纸很废,唯一的作用是……
使用后会出现一小片黑雾。
持续时间大约也就三四秒。
不过忽悠人是完全够了。
自觉准备完全的他沉声喝道:“看,令尊有反应了!”
众人下意识往床上那么一看!
……嗯?反应在哪儿呢?
尚大师:“……”这、这不可能啊!难道符纸终于因为年代久远而失效了!他强行接道,“反应有些微弱,你们大约看不出来,不过没关系,看我把那秽物逼出来!”话音刚落,他从口袋中抽出符纸,“pia”的一下往傅老爷子额头上那么一贴,搞定!
接下来只要逼出黑雾,他就赢了!
接下来只要说上一句“令尊三日后就能醒”,就可以躺着收钱了哈哈哈!
尚大师暗自得意,开始催动起手中的符,口中的经文也是念地更欢,心中还暗自给自己潇洒的动作配了个音——噫~~~~~~~~~~~呀!!!
……嗯?
反应呢??
为啥没反应???
一片寂静中,尚大师愣愣地看着贴在傅老爷子头上的那张颇有些残旧的符纸,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难道这张也过期了?
这这这这这不科学……不对,这不道术啊!!!
第56章 周三终于来到了!
病房中一片沉默。
气氛一时之间相当尴尬。
只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 尚大师已经是满头满身的冷汗。他是自信满满没错,可这不代表他没想过失败的代价。想到此,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再次暗中使力,试图激发出两张符的效力,然而, 它们好像真的是过期了……无论他怎么折腾都毫无反应。
恰在此时,床头柜子上的那只据说能照见“脏东西”的蜡烛,烛光闪了闪, 灭了。
黑暗中, 尚大师额头上的冷汗流淌而下,砸落在床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一刻, 他确定自己这次是真的演砸了。俗话说“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可问题是,他这哪是湿鞋啊,分明是整个人都栽进了河里!
要完要完要完蛋!!!
危急关头, 尚大师倒是生出了几分急智,只见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怪叫了一声“这秽物好生厉害”, 一边说着一边忍痛咬破了舌尖放血。
别说,还真颇有几分戏剧色彩, 跟拍电视剧似的!
趁着众人懵逼之时, 尚大师甩了两下袖子疾退到门口, 语气急促的说道:“傅居士,这秽物太强了,虽然它被我暂时封印了,但我一时之间还真拿它没有办法,且等我回去翻翻祖上留下来的道书,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了顿,而后心疼无比地继续说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既然我这次没能帮到你,之前收的驱邪费用自当全款奉还!”
喊完这句话后,他一把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
开玩笑,演都演砸了,再不跑等着傅家人找人抓他么!
尚大师溜得委实有些快,所以傅家人反应过来时,早已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众人:“……”
而主导了尚大师悲剧的顾霜晓,却是一言不发地任由他离开了——反正他也跑不掉,她还有话要问他呢!
傅明庭开灯的声音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亲爹的神色,一看之下差点没被吓死——后者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其实也正常,傅文松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之所以会带尚大师来这儿,自然是因为后者证明过他的“能力”。可眼下,谁也不会信这话,只会认为是他这个老糊涂被人给忽悠了。可怜他一世英名,现在面子里子一起丢光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才刚给家人带来了希望,眼下又亲手剥夺了它,委实太过残忍了。乍喜乍悲,其他人姑且不说,他担心母亲会受不住。
“文松,这些天来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一片寂静中,傅老夫人开口说道。说话间,她顺手揭去了依旧贴在丈夫额头上的符纸。
“妈……”
“没事。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爸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了。”傅老夫人慈声说道,“从霜晓来后。”
“是嘛。”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家人报信的傅文松顿时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看向顾霜晓,就像看着一尊刚请回家的吉祥物件。
顾霜晓:“……”她不是她没有……好吧,做人太得瑟果然是会遭报应的,她才刚在这方面和前夫“谈了个人生”,就立马被前夫他爹抓着谈人生了。果然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她一边无奈地这么想一边解开了自己与傅老爷子手上的红绳。
“爸,你先回去休息吧。爷爷这里有我和奶奶在。”傅明寒也开口劝道。
“……好吧。”傅文松有心说自己没事,可也不想让母亲和儿女太担心,于是略一沉吟便答应了,心想明天一早就过来。顺带瞪了眼小儿子,“你跟我一起回去。”
傅明庭:“……”完蛋,刚刚偷偷嘲笑老头子的事情被发现了,这回可要被清算了!
与刚才的尚大师一样,“生死危机”下,他爆发出了巨大的潜能,只见转过头毫不犹豫地对顾霜晓说——
“大嫂,我送你回去吧!”
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眨眼睛,眼皮子都快抽筋了。
顾霜晓见他实在可怜,又兼有些事想问他,便点头答应了。
傅明庭顿时被感动地泪流满面:大嫂,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于是众人各分各路。
不多时,顾霜晓便坐上了傅明庭的车,后者一边缓缓将车从停车场的车位中倒出一边说道:“大嫂,直接回家?”
“嗯。”顾霜晓问道,“傅伯伯今天请来的那个人,你知道多少?”
“那个骗子吗?”傅明庭想了想,回答说,“知道的不是很多,倒是听老头子之前对奶奶提过,那骗子自称祖上就是做那个的,到他那里已经很多代了。不过肯定是骗人的!”
顾霜晓沉吟不语:这倒未必。